1996年9月初,豆村梁樹年老先生在中國美術館開畫展,我去看了。其后決定以此次的展品為主,出版畫集,命我寫一篇序。我固辭不得,只好妄言幾句。梁老先生是有高深造詣的國畫家,曾任教于中央美術學院等高等院校多年,可是我是一直到近年才得識荊。這原因:一半在他,是如他筆下的山林中人物,閉門卻掃,不求聞達;一半在我,是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但承天之佑,是晚秋時候,由一位小友陪著,我終于敲開他的門。第一次見,實相是,髡首長髯,清癯沉穩(wěn);印象是,仙風道骨,卻平易近人。環(huán)境呢,室中陳設,大多可入文震亭的《長物志》,而殊少新潮什物;南窗側小門通小院,其中豆棚瓜架,三五紅葉如醉。我,說句正心誠意功夫不夠的話,真有點兒羨而兼嫉的心情。這不好,還是改說理智的,是惟有具這樣的修養(yǎng),所謂胸中自有丘壑,才能畫出遠離人間煙火氣的山水畫。自然,這修養(yǎng)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梁老先生得天獨厚,白幼喜愛國畫藝術。于是如《中庸》所說,“率性之謂道”,先是探古,鉆研歷代名家;大有成就之后,又師事張大干先生,成為入室弟子。這只是一面。另一面是更遠追,師造化,就是遍游國內名山水,如黃山、漓江等,以求攝取實景之形,而增益畫景之神。這結果,可以想見,也正如看他的作品所見,不要說全幅的意境,就是一石一木,或更小,一筆一畫,都不同凡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