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種小說前一種小說故事是真的,但材料是造的,就像當今旅游化的“名人故居”———房子是真的,里邊的東西全是假的;還有一種小說,故事是虛構的,但里邊的材料全是硬梆梆的,真格的。這便可以借尸還魂,硬叫畫上人走下來。 可是材料若要地道,并非易事。作家的功夫一半是在手里邊的材料上。作家手里的材料不同于泥瓦匠手里的“沙子灰兒”,這些材料都是作家使非凡的眼力從生活里“瞧”出來的。也許這就是鶴坪這本《老藝門》的價值了。 提到價值,還有一層,便是文化的價值。如今中國人也許還沒弄明白,幾千年來,只有當下的生活才稱得上“巨變”。連文革之變,也變不過今天。其原因便是農耕文明的瓦解。于是在這昔日文明框架里有形與無形的一切,都在迅疾變化。留之不得,挽之不住,失之無痕,去不再來。 于是,作家要干的一件事,便是將昨日的形態(tài)記錄下來。當代作家也許是農耕文明最后一代的經歷者。我輩不去做,后者做不得。就像本書中的老城、老宅、老人物、老手藝;鶴坪不寫,誰人能知?因故,鶴坪的文學創(chuàng)作便有了一層記錄文化的意義,在這層意義上,這本《老藝門》比起他的那部長篇小說《大窯門》則是十分自覺的。此亦可稱做“文化的自覺”。 于是,鶴坪這本書自然就超越了市場上那些“民間傳奇”。民間的事物和人物充滿著神奇的魅力。但這種神奇的魅力不是在鬼狐、巫術、野合與秘方里,而是在實在又鮮活的民俗生活之中———包括這些老藝門里。那就要看作家有沒有把雙腳真的踏進民間,有沒有真切的民間情感。我相信鶴坪的兩只腳是踏入民間的。因為他書里書外的這些“老東西”,不假不虛,全都靠得住。 鶴坪的文學創(chuàng)作,不僅僅只屬于陜西,應該說他是行走無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