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游記散文大系

　?、庖院蟮臄?shù)字用（）代表因?yàn)闆]有游鐘山記清·顧宗泰衡、廬、茅、蔣為天下名山①，而蔣山實(shí)江南之冠。吳為蔣子文立廟②，日蔣山；又以南齊周氏隱此③，日北山；山時(shí)有紫氣，則又日紫金山。統(tǒng)而名之，為鐘山。余于是山，向一至焉，未盡其勝。今鼓興而往。未至山六、七里，峰崿蔽虧④，藏云障日；水泉激澗，凈細(xì)可愛。至山，松陰夾路，寒濤吼空⑤；風(fēng)自絕壁而下，掩鱗動翠⑥，其音颯然。自晉以來，刺史罷還⑦，栽松百株，山故多松也。沿山五里，遂抵靈谷寺。寺故在獨(dú)龍阜，梁武帝為寶志禪師建塔⑧；宋改太平興國寺；明初徙山之東偏，名靈谷。龕鏤壁繪，不及往時(shí)，惟無量殿寶公塔獨(dú)存。因偕寺僧觀景陽鐘⑨，規(guī)小而音短，不能必為景陽樓中物也。至寶公塔禮焉。問三絕碑⑩，已毀沒矣。南為琵琶街，履之若有聲。由塔循山而左，為安石讀書所。其說法臺舊址旁（11），為八功德水（12）。藤葛糾紛，求所謂清泠者不可得。由是為太子巖，此山之最高者。余乃升高而望，豁然四空。西瞰覆舟、雞鳴諸山，黛螺繚繞，后湖隱見，其六朝之佳麗乎？而其南則俯眺城中萬家煙火，綺紛繡錯；曠無人處，夕陽故宮也。北凌大江，蒼然極浦（13），紫蓋黃旗之氣猶有可想見者（14），而虎踞龍?bào)矗?5），江山如故。獨(dú)慨然于齊梁遞遷之主，而嘆其銷沈于是。歷巖而下，日已薄暮。朝陽洞、商飚館、周氏草堂、羲之墨池（16），諸境最僻，俱不得訪。別僧而歸。歸則松風(fēng)送人，明月滿衣。流連清景，恍若有失，不知路之幽且杏也。錄自《小方壺齋輿地叢鈔》【語譯】衡山、廬山、茅山、蔣山，都是天下名山，蔣山則又確實(shí)為江南群山之首。三國吳大帝為蔣子文建廟于此山，所以稱蔣山；又因?yàn)槟铣R時(shí)周頤曾隱居此地，所以稱北山；山中常常有紫氣飄蕩，所以又叫紫金山。把所有的名字統(tǒng)一起來，總稱為鐘山。我對這座山，以前曾經(jīng)到過一次，但沒有游遍所有的勝境。于是今天滿懷熱情，興沖沖地前往游玩。離山還有六七里路，就看見山峰重疊，陡壁凹損，仿佛隱藏著云霧，隔絕開了太陽；泉水涌流，使山澗激起波瀾，水流細(xì)小而潔凈，非常可愛。來到山中，眼見兩旁松樹成蔭，擠夾著山路；凄冷的松濤在山谷上空怒吼；風(fēng)沿陡峭的崖壁吹下，吹動翠綠的樹葉同時(shí)向一旁偃伏，掩遮了葉子鱗鱗的反光，一片蕭颯的聲音。從晉代以來，刺史罷官還山，都要栽下百余棵松樹，因此山上橙樹很多。沿山行走了五里路，就抵達(dá)靈谷寺。寺原來在獨(dú)龍阜，是梁武帝為給寶詰禪師建塔而蓋造的；宋代曾改名為太平興國寺；明代初年，將寺遷移到山的東邊，改名叫靈谷寺。寺里佛龕中的雕刻與墻壁上的繪畫，已不如以前，只有無量殿上的寶公塔單單完好地保存著。于是我們偕同寺里的和尚去觀賞景陽鐘。那鐘規(guī)模小而且音色也不響亮悠長，難怪它不能長久放在景陽樓中。我們來到寶公塔前對塔禮拜；拜畢，向和尚詢問三絕碑，方知碑早已被毀無存了。寺的南邊是琵琶街，踩在上面仿佛果真有聲音。從寶公塔沿山路往左行，便到了王安石當(dāng)年讀書的地方。寶詰禪師說法臺舊址的旁邊是八功德水池。水池邊藤蔓、葛草紛披纏繞，尋求佛經(jīng)所說的澄凈清泠，連一點(diǎn)兒痕跡也找不到。過了這兒便是太子巖。這里是山上最高的地方。我于是登高遠(yuǎn)望。向西看見覆舟、雞鳴等山，像青黑色的海螺一樣繚繞起伏，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后面的湖水。難道這就是六朝當(dāng)時(shí)的美麗情景嗎？向南便可以俯身遠(yuǎn)眺南京城里的萬家煙火，與其綺麗而紛亂、錦繡而參差錯落的景象；那一塊空闊無人煙的地方，大概就是夕陽映照下的六朝當(dāng)時(shí)的宮殿吧。北方橫陳著一條大江，極目遠(yuǎn)望，對岸的水邊蒼青一片，六朝盛時(shí)之天子氣象至今仍可以從中想像得出，但六朝已亡，如虎蹲踞、如龍?bào)葱碾U(xiǎn)要的江山形勢，卻一如往昔。于是我獨(dú)自暗暗感慨南朝齊梁時(shí)依次迭代的君主，深深地惋惜他們紛紛滅亡，沉沒在這兒。沿著山巖下來，日色已經(jīng)接近黃昏。朝陽洞、商飚館、周顆草堂、王羲之墨池，這幾個(gè)景點(diǎn)特別偏僻，都不能去訪玩。我們告別了和尚便往回走。往回走的路上，松風(fēng)從背后吹來，好像在送人歸去；明亮的月光灑滿了全身的衣服。我們戀戀不舍地邊走邊玩賞著這清涼的景致，恍恍惚惚，仿佛失去了什么東西，忘記了山路的幽僻和遙遠(yuǎn)。【注釋】①衡：指衡山，五岳中之南岳。廬：指廬山，一名匡山，又稱廬阜。茅，指茅山，一名句曲山，又稱三茅山。蔣：指蔣山，即鐘山，又名北山、紫金山、圣游山；三國吳時(shí)，蔣子文曾顯神靈于此，因改名蔣山。②蔣子文：東漢廣陵人，為秣陵尉，逐盜鐘山下，傷額而死；嘗自謂骨貴，死當(dāng)為神，及孫權(quán)都建業(yè)，子文秉白馬執(zhí)白羽扇，顯形于道，謂當(dāng)為此方土地神，權(quán)乃封為中都侯，改鐘山為蔣山，以表靈異。③周氏：指周潁，南朝齊語音學(xué)家，字彥倫，汝南（今河南省汝南縣）人，歷任剡令、山陰令等地方官，建元（齊高帝年號）中，為始興王前軍咨議，直侍殿省，終國子博士；曾在鐘山筑草堂為隱舍，以供假日休憩之用，實(shí)未曾隱而復(fù)出，同時(shí)孔稚硅有《北山移文》戲之。④峰礙蔽虧：山峰重疊，相互遮蘸，懸崖陡峭，崖壁內(nèi)凹。礙，崖也。⑤寒濤：松林中寒風(fēng)吹動之聲。⑥掩鱗動翠：寫風(fēng)聲過處吹動翠綠的樹葉向一旁偃伏，葉子的反光消逝，仿佛掩遮了一片片鱗光。鱗，比喻樹葉反光如鱗。⑦刺史：官名，漢武帝置部刺史，掌奉詔六條察州，猶明代之巡按御史，職權(quán)甚重，隋唐以后，州郡長官亦有稱剌史者。⑧寶詩禪師：六朝時(shí)高僧，金城（今甘肅省皋蘭縣）朱氏子，師事僧儉，修禪業(yè)，宋、齊之交。頗著靈跡，齊武帝謂其惑眾，收獄，白日成見游行市里，既而點(diǎn)查，猶在獄中，乃迎人華林園，粱武帝甚見敬禮。呼為言公、寶公，為建寶公塔，天監(jiān)（粱武帝年號）中，無疾坐逝。⑨景陽鐘：南朝有景陽官、景陽樓，齊武帝時(shí)，置鐘于景陽樓上。每夜五鼓及三鼓，官人聞鐘聲皆起妝飾。@三絕碑：魏《受禪碑》，王朗文、粱鵠書、鐘繇鐫字，謂之三絕；一說乃魏孔廟碑，曹植文、粟鵠書、鐘繇鐫字；一說南朝梁元帝吾孔子像，自撰贊辭、自書寫：一說三國吳主趙夫人的織錦、剌繡、絲幔。@其：指寶詰禪師。@八功德水：佛經(jīng)所說西方極樂世界八功德池中之水，其水湛然盈滿，清凈香潔，味如甘露。@極浦：《楚辭·九歌·湘君》：。望涔陽兮極浦?！睒O，遠(yuǎn)也；滴，水涯。@紫蓋黃旗之氣：謂天子之氣象，《三國志·吳志·孫皓傳》注引刁玄語：。紫蓋黃旗見于東南。終有天下者，荊、揚(yáng)之君乎！”@虎踞龍曩：喻南京鐘山一帶形勢之雄壯也，《六朝事跡》：。諸葛亮論金陵地形云：‘鐘阜龍?bào)?，石城虎踞，真帝王之宅?！盄商J毫館：即秋風(fēng)館。商，五音之金音也，其音凄厲．于時(shí)為秋。飚，颶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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