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在看著你（蔡駿773恐怖系列持續(xù)升溫！）

第一章我應該從哪里說起呢？這個故事就象博爾赫斯的圓形廢墟，一切都無始無終，我只能在這個圓形的軌跡上，任意地攫取其中某一點。這本書是這樣開頭的——對他來說，那個傍晚是致命的。也許，在許多年以后，不管馬達將得到或失去什么，他依然會這么認為。在此之前，他對于自己人生中所必然要經(jīng)歷的這個傍晚尚一無所知。如果那個傍晚他沒有出門，而是留在家里看完那場令人索然無味的足球比賽轉(zhuǎn)播。那么所有那些幾乎令他窒息的離奇可怖的經(jīng)歷，對馬達來說，永遠都只能存在希區(qū)柯克的電影和斯蒂芬。金驚險的小說里。然而，在那個傍晚，卻似乎是命運中早已注定了的。19點55分，馬達關掉了電視機，懸掛在窗前籠子里的那只丑陋的鳥，卻突然發(fā)出了噪音般刺耳的響聲。這只鳥叫得是那樣難聽，以至于馬達常常想要放掉它。不過，平時在晚上它是從來不叫的。他抬頭仰望窗外的天色，夜色已完全籠罩了這座城市，他的鳥卻還在一反常態(tài)地鳴叫著，它從來沒有象今晚這樣焦慮，從聲嘶力竭的鳥鳴聲里，馬達可以聽出這只可憐的小動物在對他發(fā)出某種警告，該不是要地震了吧？馬達對自己嘲諷著說，這座城市至少已經(jīng)有三百年沒有發(fā)生過地震了。鳥鳴一聲聲撞擊著馬達的心，他居然有了些猶豫，在思考了三十秒以后，馬達拿起了他的車鑰匙，打開了房門。十分鐘以后，出租汽車司機馬達開著他的紅色桑塔納行駛到了馬路上。雨已經(jīng)停了，前兩天的綿綿細雨使路面還有些潮濕，一向謹慎的馬達緩緩地開著車子，同時注意著馬路邊有沒有生意可做?，F(xiàn)在的出租車數(shù)量已經(jīng)超過了飽和狀態(tài)，使得象馬達這樣年輕而缺乏經(jīng)驗的司機總是不停地開著空車到處亂轉(zhuǎn)。上個月的收入少得可憐，連汽油費都得省著點花了，他不能放過任何賺錢的機會。行駛在夜晚的街頭，馬達總是覺得有一些黑影在路邊晃動，好象隨時準備撞到他的車口上，兩年前的那個惡夢又要涌到他眼前了。他有些惡心，猛地搖了搖頭，也許是這幾天熬夜開車太累了。前面的十字路口可以拐彎，他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去，在路口猶豫了幾秒鐘，身后的車子已經(jīng)催促著鳴喇叭了。馬達有些莫名其妙地慌亂，他幾乎不加思索地把方向盤向右打去，拐進了一條小馬路，以擺脫后面那些催命鬼似的家伙。就在這個時候，那個男人出現(xiàn)了。馬達是從眼角的余光才發(fā)現(xiàn)他的，那個男人穿過行道樹叢，來到了馬路邊上，看不清他的樣子，只有一個黑色的影子似乎與夜色糾纏在一起，以至于馬達還一度把他當作一個幻影。然而所有的幻影終究要變?yōu)楝F(xiàn)實，馬達的直覺告訴自己，那個男人似乎是要叫出租車，于是馬達停在了他的面前。馬達猜得沒錯，那個男人點了點頭，拉開了馬達的車門，坐在了前排的座位上。這個時候馬達才終于看清了他。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穿著一套非常體面的西裝，手里拎著黑色的公文包，烏黑的頭發(fā)修理地很好，他有一雙讓人難以忘記的眼睛，兩個瞳仁里閃爍著深邃的目光。他以一種獨特的沉悶鼻音說：“去安息路。”“安息路？”馬達還從來沒有去過這條馬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問：“是在市郊嗎？”“不，一條很小很小的馬路，在江邊公園的后面?！薄班?，我知道了?！瘪R達點點頭，打開了計價器，向前駛?cè)?。幾分鐘以后，擋風玻璃上出現(xiàn)了一些雨點，又下雨了，馬達注意到馬路兩邊的樹葉開始搖曳起來，這又將是一個風雨之夜。車開得很不順，幾乎每一個路口都能碰上紅燈，路面越來越滑，馬路兩邊黑沉沉的讓馬達聯(lián)想到什么，他只能盡量小心地開車。漸漸的，車窗被雨點模糊了，他打開了刮雨器。雨又大了一些，水簾從車頂瀉下，又被刮雨器打散，不斷地劃出兩道扇形的軌跡。馬達一邊開車，一邊用側(cè)光注視著身邊的男人。平時馬達不太注意乘客的模樣，除非是有特別迷人的女乘客，但今天這個男人卻給馬達一種很特別的感覺，尤其是那雙眼神。馬達是一個善于觀察的人，他看得出那個男人似乎顯得有些緊張，盡管他表面上仍舊裝出一副安然自若的樣子。忽然，那個男人意識到了馬達在偷偷觀察他，于是他轉(zhuǎn)過頭，望著右車窗的外面。馬達又把目光對準了前面，到目的地大約還要開十幾分鐘，馬達打開了收音機，不斷調(diào)換著廣播電臺的頻率。他不是那種喜歡和乘客說話聊天的司機，通常在這種時候，他會用聽電臺的方式以消磨車廂內(nèi)沉悶的氣氛。今晚電臺里的內(nèi)容很無聊，當馬達調(diào)到一個正在播放鋼琴音樂的頻率時，他身邊的那個男人忽然說話了：“就聽這個吧?！币繇懤锓懦隽死钏固氐匿撉偾肚锶账秸Z》，馬達覺得這段旋律非常美，也非常熟悉，只是他叫不出曲名。隨著李斯特的鋼琴聲，桑塔納行駛在黑夜的馬路上，雨水繼續(xù)沖涮著車窗，刮雨器在馬達的眼前來回掃動，他有些放松了。馬達又偷偷瞧了瞧身邊的那個男人，他也似乎不再想剛才那樣緊張了，男人松了松脖子上的領帶，轉(zhuǎn)了轉(zhuǎn)頭頸，幾乎閉起了眼睛，似乎沉浸在了音樂里。終于，馬達駛到了江邊公園旁的馬路，他沿著公園的圍墻邊上開著，這里的夜晚異常幽靜，四周幾乎沒什么行人和車輛，公園里高大的樹木把茂密的枝椏伸出圍墻，幾乎擦著馬達的車頂?！霸摯驈澚恕！蹦腥颂嵝蚜笋R達一句。馬達果然發(fā)現(xiàn)了前面有一條不起眼的小馬路，在自己的車燈照射下依稀可以看出寫著“安路”的路牌。馬達左轉(zhuǎn)彎拐進了這條他從來沒有來過的安息路。他看了看身邊的男人，對方?jīng)]有停下的意思，于是馬達繼續(xù)向前開去。電臺里的鋼琴曲在繼續(xù)，馬達向這條馬路的兩邊望去，幾乎連一絲燈光都看不到，也沒有任何行人和車輛的蹤跡，就好象闖進了一塊荒廢的停車場。馬達覺得非常奇怪，這種地方還會有人來？而且是下雨天的晚上?！昂昧?，就停在這兒吧?！瘪R達終于吐出了一口氣，停了下來，記價器顯示車費三十二元。那個男人歉意地說：“對不起，我沒有零錢?！比缓螅o了馬達一張一百元的鈔票，馬達早就備好了零錢找給了他，“要發(fā)票嗎？”“不用了，謝謝你?！蹦莻€男人似乎還十分留戀電臺里的鋼琴曲，現(xiàn)在放的是《直到永遠》，他在付完錢以后又足足在車里聽了半分鐘。而馬達的臉皮一向很薄，也不好意思趕他走。當這首曲子放完以后，那個男人才很有禮貌地對馬達說：“不好意思?！比缓?，他下了車。馬達看著那個男人幫他關好了車門，然后冒著雨向一棟房子跑去，夜雨之中，馬達看不清那棟房子，只覺得那房子有一股陰森之氣，看不到有任何燈光的跡象。電臺里，下一首鋼琴曲又放起來了。馬達把頭仰靠在座位上，靜靜地聽著音樂和著雨點擊打在車玻璃上的聲音，然后，他看了看表，現(xiàn)在是21點15分。不知道那場足球的比分是多少？馬達忽然又想到了出門前剛看到一半的那場沉悶的球賽，他對自己苦笑了一下，馬達一向不喜歡走回頭路，于是繼續(xù)向前開去。又想前開了幾百米，忽然，在馬達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道墻，車燈照亮了墻上的水泥，在飛濺的雨水中發(fā)出一片慘白的刺目反光?！霸愀?。”馬達急忙猛踩油門，輪胎很滑，在離墻不到一米的地方才停住。他的心口砰砰亂跳，趴在方向盤上深呼吸了一口，真沒想到這條該死的安息路原來是條斷頭的死路，怪不得這路名這么晦氣。馬達又看了看四周，確實沒有別的路了，只能向后走。他關掉了電臺，車廂里的音樂聲戛然而止，然后把車緩緩地往后倒，掉轉(zhuǎn)車頭，照著來時的原路返回。夜雨，越來越大。馬達小心地把著方向盤，注視著前面的路況，夜雨里一片模糊，刮雨器不停地打著雨，但似乎無濟于事。當他開到剛才停車下客的地方時，忽然，從雨幕里鉆出一個黑影。當雨中的黑影靠近馬達的車子時，才借助著車燈看清了那個人的輪廓，應該是一個男人的身形，幾乎是小跑著，手舞足蹈，跌跌撞撞地直沖向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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