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叛徒淪為時尚

　　現(xiàn)在是一個還沒有長大，就要懷舊的時代；沒有長大，是因為中國還沒有進入現(xiàn)代文明社會，之所以懷舊，是因為我們看到了正在經(jīng)歷社會變遷的痛苦時，看到了前景，而又無法指望那個前景的同時，人們不得不懷念孩提時的純真年代。這似乎是一種尷尬的社會心理，這個社會心理與這個時代的無奈難解難分地糾纏在一起，這便是被主流話語所控制的大眾輿論和各種娛樂節(jié)目不再奢談社會主義和共產(chǎn)主義理想了，也少有觸及殘酷的社會現(xiàn)實，而是拼命地懷舊，北京的大小熒屏熱衷肉麻的各類清宮戲，上海輿論迷戀“東方巴黎的種種破碎的夢境”，在這個背景下，“50年代的人”、“60年代氣質(zhì)”和“生于70年代”的主題不斷出現(xiàn)在大眾話語中，這從總體上都是無可奈何的“懷舊心態(tài)”的體現(xiàn)，因為面對未來，大家都很茫然，面對現(xiàn)實，又覺得很累，一切無從說起。只剩下回憶過去時所能得到的一點自慰。當崔健變胖發(fā)福，沒有力氣再唱《一無所有》而是與洋歌星有板有眼地唱雙簧的時候，我們知道，他所代表的一個60年代的某個氣質(zhì)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并隱約開始了一些人的懷舊歷程。藝術是一個時代的鏡子，一個時代的藝術反映這個時代的人對自己所經(jīng)歷的時代的看法和認識。當50年代的人出國的出國，下崗的下崗，退休的退體的時候，60年代的人還有時間和精力來眷顧過去和思考現(xiàn)實。但60年代又是一個很大的話題，涉及廣泛的領域。我將焦點集中在60年代出生于北京，并在這個城市長大的藝術家，他們的藝術實踐打上了鮮明的北京城市文化特色的烙，印，或者說北京在60年代以來的各種變遷和古老城市文化氛圍造就了他們藝術的特質(zhì)。這幾位藝術家是60年代初出生的展望，60年代中期出生的王玉平和喻紅，以及晚期出生的章劍。這幾個人的一個共同特點是在80年代末畢業(yè)于中央美術學院。有人說：“‘60年代氣質(zhì)’，這卻好像是一種倒錯的說法。因為人們往常提到三四十年代的人時，一般的意義是指‘生存’在那個時代的人，而并非‘出生’在那個時代的人。二十多年前，作曲家谷建芬有首著名的歌曲《年輕的朋友來相會》，其中唱道：‘光榮屬于80年代的新一輩’，那么這個‘80年代新一輩’也絕非指出生在80年代的人，而是指生活在當時那個時代的人，尤其是年輕人。”這樣的說法是有些偏頗的，“60年代氣質(zhì)”。可以理解為“出生于60年代的人的氣質(zhì)”，也可以理解為“在60年代走上歷史舞臺的一代人的氣質(zhì)”。實際上，正如我們說大學生有“89級”和“89屆”之分，前者指這年入學，后者指畢業(yè)。雖然“60年代氣質(zhì)”沒有“級”和“屆”的明確說法，但在中文語境中，活躍在“60年代”的一批人是已經(jīng)被歷史定格過的“老三屆”、“紅衛(wèi)兵”，他們是“文革”氣質(zhì)的一代。所以“60年代氣質(zhì)”很明確，是指60年代出生，并在90年代浮現(xiàn)出來的新一代人。出生在60年代的北京人有什么樣的特點呢？王朔的小說和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中有生動的描繪，但那只是一個有北京特征的局部，即一種新八旗式的虛驕與狂妄，毫無疑問，這是新版本的北京市井文化。作為中國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政治文化反復較量的中心，北京60年代體現(xiàn)出明顯的廢墟意識和歷史的滄桑感，以及現(xiàn)實的虛無感，“文革”中大量的知識分子被迫害，權力傾軋給全社會所帶來的危害使北京的知識分子更加深刻地體會到民族的憂患意識——例如最近暢銷的《往事不如煙》所反映出的精英知識分子的心路歷程。在現(xiàn)代化的鼓噪下，傳統(tǒng)文化被消耗殆盡，而現(xiàn)代文明社會所需要的制度和法律仍然步履維艱，難以建立起來，而行政化市場經(jīng)濟也不斷推出一個又一個泡沫。P4-5

　　張朝暉，1965年生于河北，在北京長大。在二十多年的藝術教育中先后畢業(yè)于南開大學（1988，學士）、中國藝術研究院（1995，碩士）、哥倫比亞大學巴德藝術學院（1998，碩士），目前在中央美術學院攻讀博士學位。曾任中國美術館助理館員（1988—1992）、何香凝美術館策展部負責人（1999—2000）、犀銳藝術中心首任藝術總監(jiān)（2002）。從2003年起至今，任香港亞洲藝術文獻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