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魯豫評價戈輝是一枝永遠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到了90歲,啪嗒,掉地上了,還沒有開放。聽這話,魯豫似乎有一種好漢之氣、長者之風。但以我觀察,戈輝在槍口林立的尼羅河畔、西奈沙漠、戈蘭高地實在不像一枝花骨朵,她不僅每天爬山越嶺,完全不怕艱苦,而且每到一處都必須在鏡頭前言詞滔滔,沒有任何人為她準備講稿。講的都是千年歷史和國家政治,居然剴切中肯,毫無障礙。只不過,站在金字塔前,她惶恐了。如此輝煌的歷史,因封閉而永久,那么小小的花骨朵,還是合上吧。魯豫的出現(xiàn),我們才明白自己已經黑到了什么程度,包括戈輝在內。后來才知,魯豫的白,與她正病懨懨地感冒著有關,但打眼一看,弱不禁風,全然不是說人家是"花骨朵"的人。大家可憐她,想找個中國餐館讓她喝口熱面湯,一直從耶路撒冷找到脫拉維夫,又從脫拉維夫找到耶路撒冷,最后勉強找到一家,她卻在車上睡著了。在這片槍口森森、爆炸不斷的危險之地,這樣一個弱女子能為全球華語觀眾作出一點強焊的報道嗎?全然出乎意料之外,工作現(xiàn)場的魯豫是另外一個人。擺在她面前的采訪目標,拿出任何一個來都會讓最有經驗的男性記者忙亂一陣,而她,卻一路悠然地面對難以形容的約旦河西岸、佩雷斯、拉馬丹,勇敢激憤地與伊拉克海關吵架,眼淚汪汪地擁抱在戰(zhàn)火中毀家的婦女,企圖花錢靠近薩達姆,直到在伊朗一次次與宗教極端主義的行為辯論……她的這些言行,都是個人即興,絕無事先準備的可能,卻總是響亮強烈,如迅雷疾風,讓全球華語觀眾精神一振。這時候的魯豫,似乎有資格評點眼前的一切,甚至把以色列的退休總理看成是已經掉到地上的花骨朵,把約旦新國王看成是仍然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也無妨。有趣的是,即便如此,她公事一完又成了一個柔弱無用的小女生。一天晚上她穿著浴袍來敲我的門,說淋浴籠頭關不上了。崖國賢聽到,進門三下兩下就關好了。隊長郭瀅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知道什么呢?好像是說知道魯豫處處要人照顧。魯豫約不到薩達姆,就在到處都掛滿薩達姆照片上舊貨店里買衣服,終于買了一件艷麗的伊斯蘭褂子穿在身上。我發(fā)現(xiàn)她那褂子有一個香煙燙出來的小洞,這里可能包含著一個故事,不知是美好的還是凄楚的,我想,更多的是后者吧。魯豫不管,把那個故事晃蕩在身上了。傻乎乎的樣子,讓人全然忘了一個小時前或一個小時后鏡頭前的凌厲言詞。魯豫有很好的胃口,這一點與我很合得來。伊拉克的吃食過于簡陋野樸,伙伴們都不習慣,唯有魯豫和我特別喜歡那里的大餅,每天塞下一堆,顯得徹底蠢俗。其實戈輝的胃口也是驚人,瘦弱美麗的身材,卻不知多么喜歡肉食。在希臘時,每頓飯她總是和我合著點,三盤、四盤肉食先上來,假裝漫不經心地把空盤一個個移開,有兩個腦袋遮掩著,別人就不大注意饕餮真相。然而這種情景也只發(fā)生在希臘,到了埃及就沒有這份福氣了,魯豫接班后,吃食情況更是一天不如一天,只剩下了單相思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