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敦煌

　　③貝克耐著性了……貝克耐著性子熬到第二天早晨，想等秦文玉離開千佛洞后再去看被發(fā)現(xiàn)的藏經(jīng)洞，可是他萬萬沒想到此時秦文玉不但已離開了千佛洞甚而還要離開敦煌，因先天秦文玉得知藏經(jīng)洞被發(fā)現(xiàn)后，當(dāng)即要嚴大人將澗內(nèi)佛經(jīng)寶典送往蘭州府，結(jié)果嚴大人卻決定先寫成奏折稟報上司。秦文玉覺得靠不住，就要親自赴京。清早，嚴大人令衙役拿著行囊，親自送秦文玉上路。嚴大人送到縣衙曲廊上就惋惜道：“仁兄怎么說走就走，突然要回京了呢？”秦文玉道：“家兄被害一事，一時難以弄清眉目，近來洋人攻進京城，甚是掛念昔日至交好友，就想回城探望一趟?！眹来笕艘徽Z道破地問：“我看怕是為藏經(jīng)洞之事吧？”秦文玉笑道：“返京途中路經(jīng)肅州、蘭州，順便稟報，一舉兩得，豈不更好！”嚴大人道：“我連夜寫好折子，已差驛卒送去，莫非仁兄還不放心？”秦文玉道：“此等大事，光憑折子怕難以說清，還是親口稟報穩(wěn)妥?！眹来笕怂尖馄痰溃骸斑@樣也好，萬一有個閃失，你我豈不成了千古罪人？只是此番有勞仁兄，在下實在過意不去。”秦文玉道：“保護國寶，人人有責(zé)，豈分你我？”嚴大人由衷道：“仁兄一心為國，實在令人敬佩?！鼻匚挠窆笆值溃骸敖袢找粍e，不知何日相逢，臨行還有一事相求，還望嚴兄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望萬勿推托?！眹来笕说溃骸叭市盅灾亓耍阄矣H如手足，有事只管說?！鼻匚挠竦溃骸鞍咨彽热擞卸饔谖遥覛⒏粷?，滅洋扶清，絕非拳匪歹徒，望仁兄網(wǎng)開一面，手下留情。”嚴人人先一楞，隨即笑道：“仁兄放心，我自會妥善處置?！贝磺邪才磐桩?dāng)。秦文玉就帶著駱駝客臭蛋做向?qū)С霭l(fā)回京城去。在縣衙大門外分別時，秦文玉要嚴大人留步，嚴大人要秦文玉一路保重，雙方都有點酸眼濕。消息傳得飛快，沒過半個時辰，姜孝慈就跑到后院貝克臥室里，如獲至寶似的告訴貝克，說秦大人回京城去了。貝克連忙就在胸前畫起十字，贊美上帝，接著就迫不及待地要姜孝慈帶他去千佛洞。姜孝慈頗具經(jīng)驗地勸貝克，說還是小心謹慎為好，等到晚上出發(fā)，免得人們看見，就這樣，貝克心急如焚地地挨到日落月出，賊似地悄悄出城。奔波一夜，臨天亮到達千佛洞，徑直就去了道長王圓箓的臥房。這時，王道士正盤腿坐在炕上品味著藥汁般的罐罐茶，身邊的炕桌上小山般地堆放著用泛著黃色的古經(jīng)裁成的一條條神符。炕桌另一邊的小道士正往骯臟的黃布口袋里裝神符。王道士看著小道士，喜悅道：“菩薩賜了滿洞子的經(jīng)，以后就不愁沒符用了。”小道士高興道；“這兩天人們像趕廟會，以后要是天天來這么多香客就好了?！闭f話間，姜孝慈喊聲：“道長。”就帶著貝克掀開門簾走進來。王道長見姜孝慈一大早帶貝克來，先一愣，才連忙下炕應(yīng)道：“噢，姜師爺來了。”姜孝慈笑道：“貝克大人聽說道長發(fā)現(xiàn)了藏經(jīng)洞，特地趕來一飽眼福?！必惪私又凸笆值溃骸拔沂莻€考古學(xué)家，是來你們這里考察的?！蓖鯃A箓心里一發(fā)毛，卻不得不做出個笑臉道：“貝克大人快請坐。”又扭頭吩咐小道士，快把桌上收拾好熬茶。姜孝慈卻阻止道：“不用了，先看藏經(jīng)洞要緊?！蓖鯃A箓悄悄拉了下姜孝慈，道：“姜師爺，你出來一下，我跟你說個話?！蓖鯃A箓把姜慈帶到院里讓貝克聽不見說話的樹后就埋怨道：“哎呀，姜師爺，你怎么把洋人引來了？”姜孝慈道：“洋人怎么了？”王圓箓道：“要讓人們看見，敗了三清官的名聲，斷了香火咋辦？”姜孝慈道：“真是拿著財神爺當(dāng)叫化子，你怕洋人不給香火錢？”王圓箓擔(dān)心道：“我怕洋人的錢燙手，誰不知道，這個貝克大人到處挖墳掘墓。人們背后罵他是盜墓賊，貧道可不愿跟他有勾連?！苯⒋茸I諷道：“能跟貝克大人勾連上是你的福分哩！現(xiàn)如今別說總督巡撫，就是王爺貝勒，有哪個不愿結(jié)交幾個洋人當(dāng)靠山？”王圓箓道：“貧道無需靠山，只求重塑金身，積德行善，求得來世正果。你還是把洋大人帶回去為好。”姜孝慈沒想到這王道士還是個窮臭硬，就沉下臉道：“貝克大人趕了—夜的路，眼巴巴地要看藏經(jīng)洞，你說讓走就走了？”王圓箓噘起嘴道：“貧道實在難以從命。”姜孝慈威脅道：“你難道就不怕得罪了洋大人？”王圓箓推辭道：“嚴大人派人來叮嚀過?！苯⒋葥?dān)保道：“衙門里怪罪下來我頂著。”王圓箓又借口推辭：“就算衙門不怪罪，貧道也不能褻瀆了菩薩?！苯⒋炔唤獾溃骸斑@怎么能褻瀆菩薩？”王圓箓梗著脖子道：“俗話說，不信一個教，不拜一個神。洋人信洋教，貧道讓他進藏經(jīng)洞，會遭報應(yīng)的?！苯⒋群谜f歹說，就是說不通這個王圓箓，氣也沒辦法，只好退一步通融道：“那就依道長說，不進洞也行，你去洞里把經(jīng)卷拿來讓貝克大人看看總可以吧？”王圓箓依然為難，嘴里只管說“這，這……”的不表態(tài)，逼得姜孝慈只好拱手央求道：“哎呀，道長，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的面子上，怎么也得給貝克大人一個臺階，總不能讓人家一頭撞到南墻上，也折了我的面子，是不是？”'王圓箓轉(zhuǎn)動了一下眼珠道：“那好吧，你和貝克大入在這兒等等，貧道選進去招呼一聲?！蓖鯃A箓?cè)チ死洗蠊し?，直等得姜孝慈和貝克像關(guān)在籠中的餓狼一樣，焦躁不安地在屋里轉(zhuǎn)圈圈。這時，小道士端著一籃沙棗走了進來，姜孝慈發(fā)急地問道：“你師傅呢？怎么去了老半天還不回來？”小道士如實回答道：“師傅走了?！必惪四X子轟—下，追問道：“去哪兒了？”小道士道：“化緣去了?！苯⒋润@愕道：“嗯？你說什么？”小道士不慌不忙道：“師傅交代了，今天白虎當(dāng)值，不宜動寶，先請兩位大人回去吧?！苯⒋纫幌伦踊鹈叭?，氣憤道：“好你個王圓箓，竟敢拿大爺當(dāng)猴耍。”說著看貝克一眼：“走，咱們自己去?！毙〉朗康溃骸皫煾底邥r用大鎖把門鎖了，就連信男信女們都在門外燒香磕頭呢?！必惪瞬桓市牡溃骸澳恰悄銈兊篱L什么時候回來？”小道士搖搖頭道：“少則三兩天，多則十天半月，說不準(zhǔn)。”姜孝慈發(fā)狠道：“走，咱們回。我不信他王圓箓能成精，有能耐永遠不回千佛洞?！闭f著就和貝克要走。小道士卻擋在院門前，道：“前門走不成，外面香客多得很，師傅讓我偷著帶你們從后門走?！苯⒋群拓惪藲獾冒l(fā)瘋，但也只好跟著小道士向后門走去。

　　文蘭，陜西周至縣人，1943年出生。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陜西省作家協(xié)會第四屆常務(wù)理事，成陽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絲路搖滾》、《生命峽谷》，中篇小說集《攀越死亡線》等；電視連續(xù)劇劇本《啊，媽媽》、《三十二盒錄音帶》、《昭陵六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