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大學的時候,少年不識愁滋味,總以為曾經有一個年代,那是自己生命的鄉(xiāng)愁……于是找史書看、找詩歌讀,去到“五四”,發(fā)現在那前后的十年里,竟然有許多人是可以做知音的,不知不覺,喜歡親近那些以“底”字做“的”字的詩與文,那些文人逸事、抒情美文乃至于無病呻吟,都翻得爛熟,學得極像。到了要寫博士論文了,自然挑那些熟悉的人去寫??墒窃谖覍懖┦空撐牡臅r代,新文化運動中的人與事好像是非是極分明的,我不喜歡在這睦確定性中去重復什么,于是找了些看起來曖昧、尷尬的人與事來研究。這種研究下面的心態(tài),未必不是一種少年時代頭判逆的無意識痕跡。現在,當年一起談尼采、徐志摩的人均已四散,我自己也極平常地在做著學術和事功間的野狐禪,只是在不把“研究”、“出書”當成普升、謀職的手段時,重新看自己的文字,竟然有一種純凈感。我不在意這一本書的分量,我在意自己感覺到的這種純凈。所以,當書的清樣擺在面前的時候,我自然地回到了讀書的年代。這時候,想起了故交、同窗,想起生命中一去不復返的歲月,心中有一種痛,這種痛沒有什么可以彌補,但我寧愿它存在。我親愛的老師、同學、朋友,那時候曾經相敬、相昵、相怨的人們,我懷念他們,如同我依然懷念著的似水流年。記得寫完博士論文草稿的時候,看著房間里堆滿的民國時代報紙、雜志的復印件,我心中只反復著一句話:“那些曾經活著的人,他們現在去了哪里?”現在看了這本書,我的疑問依然。歷史始于疑問,永無疑終結。本書是博士論文,所有材料以論文完成時所見為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