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額成交

前言
　　以前我從來沒有開過槍。
　　事實上，我在這個晚上之前連槍都沒摸過。
　　那是一把柯爾特，45半自動手槍，握在手里非常的沉；手感也很生硬，槍把相當硌手，抓穩(wěn)都很困難。幸運的是我離他很近，不用怎么瞄準就可以在他胸口上放進一顆子彈。如果我不能……不能現(xiàn)在殺了他，毫無疑問他會反過來殺了我。我絕對不是他的對手，這個我們倆都很清楚。
　　已經(jīng)是半夜了，二十樓就剩下我們兩個人。興許整個樓的人都已經(jīng)走光了。我辦公室外的那片小隔間一片黑暗。平時我的同事和下屬會在那兒工作，而我也許再也見不著他們了。
　　我的手顫抖著，拼命扣下了扳機。
　　如果你幾天以前看見我，你看到的會是個氣宇軒昂的公司執(zhí)行經(jīng)理，屬于事業(yè)有成人士，還娶了個漂亮的老婆，一切看上去是那么完美。
　　危險悄悄來臨的時候，我?guī)缀醵紱]意識到。
　　等我意識到時，能不能活到明天早上都已經(jīng)很難說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錯？危險的種子是什么時候種下的？小學一年級我把雪球扔向了那個叫希恩.赫利的小孩身上的時候？四年級我被第三個挑進兒童足球隊的時候？
　　都不是。我可以確切地告訴你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那是在十個月之前。
后記
　　有句話科特說得一點不錯。
　　我們生了個女兒，九磅十二盎司重，是個模樣俊俏、腿腳結實的小女嬰。嗯……說她小其實也不小，在嬰兒里應該還算是個大個頭兒的。她頭上幾綹黑發(fā)散亂地貼在腦門上，像是剛理了一個流行的推剪，模樣和杰克.尼科爾森有幾分相像。很早以前我就有個愿望，如果我們生下的是個女孩，希望她的長相酷似凱瑟琳.赫本跟她的媽媽一樣。嗯，看上去已經(jīng)有八九成赫本的神韻了。
　　我們給她取了個名字叫約瑟芬。她出生的時候個頭太大，醫(yī)生認為凱特必須到C區(qū)分娩。分娩前的各種準備好幾天前就開始籌劃了。這導致了一個不幸的后果：我的姐夫得到了消息，和蘇茜從洛杉磯飛過來加入了助產(chǎn)行列，希望和我們共同分享這一欣喜的時刻。
　　當然了，大喜臨門的時候，我也顧不得反感克雷格了。
　　此外還有一大堆事兒讓我忙得焦頭爛額，根本分不出心思來。
　　首先是幫著警察們結案，光這件事兒就用了好幾天時間。我和格拉漢姆.朗克爾在警察局里一待就是幾個小時，一遍又一遍地給他們復述那個晚上發(fā)生的事。格拉漢姆告訴他們科特如何如何把他鎖進一口皮箱，如何在里面透不過氣，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恐怕這會兒已經(jīng)在天堂報到了。
　　他們感到疑惑的是我在哪兒學會的自制炸彈。我說炸彈的大部分工序已經(jīng)被科特做好了，我只是完成了一個尾巴，材料是從網(wǎng)上買的。如今什么玩意兒都能從網(wǎng)上買到。
　　科特死了，他那些前任特種部隊戰(zhàn)友也敢拋頭露面出來作證了。大家的證詞嚴絲合縫，互相契合，每個人都對科特表示憎惡。跟我說過話的警察和偵探都說我沒讓他殺掉真是走了大紅運了。
　　走運，不錯，我的運氣是紅到家了。
　　田中吉給東京發(fā)了一封密報，細述了Entronics美國公司首席執(zhí)行官迪克.哈蒂先生如何擁有豪華游艇和達拉斯的一處房產(chǎn)，以及相關緣由。沒過多久哈蒂就被踢出了Entronics。
　　董事會經(jīng)過不記名投票，最終決定委派公司首席律師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強制執(zhí)行部門提交了申訴。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迅速采取了行動，不久以后就將案子提請給了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隨即又轉到了美國國稅局犯罪科。迪克.哈蒂一時之間面臨著民事、刑事和稅務欺詐等多項訴訟一喬迪以前稱這種局面為“輪奸”。這最后一起指控肇因于他私自把游艇放到《羅伯報告》(世界頂級奢侈品雜志)上出售，兩天后即被國稅局的人發(fā)現(xiàn)了。
　　我飛到紐約和我們的全球首席執(zhí)行官中村秀夫進行了會面，和他一起出現(xiàn)的還有十幾個高層人物，既有日本人也有美國人。此行的目的是為迪克.哈蒂空出來的位子進行面試，我的幾個對手也是來自公司內(nèi)部。他們的年齡比我要大，經(jīng)驗也更豐富，當然能力也更突出。我不打算坐以待斃，干等著領受中村君的刁鉆問題，而是決定主動出擊，向考官們做一次PowerPoint演示。哈蒂曾經(jīng)說過那幫人有多喜歡PowerPoint。
　　我在演示中提出，應當關閉圣克拉拉的Entronics總部，變賣所有值錢的東西以及價格明顯虛高的硅谷房產(chǎn)，然后將總部遷往景色宜人的馬薩諸塞州弗雷明漢鎮(zhèn)。在那里已經(jīng)有一座Entronics的辦公樓，無需另外花錢購置，搬過去之后不做什么大修即可立即投入使用。當然需要把第二十層裝修一下。那場爆炸已經(jīng)把我的臨窗辦公室變成了垃圾焚燒站。
　　我的殺手锏是賣掉皇家美斯特在達拉斯的辦公樓，從而賺取一大筆利潤。當?shù)氐拈蠙烨蜿犨_拉斯牛仔隊正打算興建一座新的體育場，他們非常樂意花錢盤下我們那塊地皮。
　　我的主意獲得了他們的賞識，我想。
　　當然我也有自己的小算盤。凱特明確說過她不想離開劍橋的家。那是她夢寐以求的房子，她已經(jīng)把嬰兒室都裝扮好了，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搬家。所以我有兩條路可走，要么丟下我可愛的老婆和孩子獨自前往圣克拉拉，要么放棄這個職位。當然我不會把這個說給董事會的人聽，否則會有損我商場殺手的形象。
　　面試進行得似乎順風順水當然這是基于我對考官們面部表情的觀察而作出的判斷。他們說的話我一個詞兒也聽不懂。田中吉自始至終都坐在我的旁邊，每次單獨面試他都在場，說不定都有人把他當成我的私人顧問了。
　　最后一場面試進行得異常激烈。吉用日語向中村君和另外一名董事會成員激烈地陳述著什么，我坐在一旁，像個傻瓜似的面帶微笑看著他們辯論。他們你來我往爭辯了很長時間，最后吉說了一句什么，那兩個人同時點了點頭。
　　最后，吉轉向了我說：“哦，請原諒我的無禮?！?br />　　我驚訝地看著他。他說了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語，聽起來簡直有點像勞倫斯.奧利弗或是休.格蘭特。
　　“他們一直認為你過于Nonki，這個詞我想可以翻譯為悠閑自在、不拘小節(jié)的意思。他們還說你是日語里的‘極樂蜻蜓’，這個詞我想就更難翻譯了?；蛟S可以說成是‘逍遙仙’，但是在日語里絕對不是恭維之詞。我向他們作了解釋，說你的屬下都認為你是個冷酷無情的人，一提起你來都會膽戰(zhàn)心驚。我說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地方，你有一種殺手本能?！?br />　　后來，我和吉等待選秀委員會決定最終結果的時候，我冷不丁地問了他一句：“你的英語非常流利，我有點兒糊涂了?！?br />　　“我的英語？我親愛的朋友，你這個人實在是太善良了。我在劍橋大學圣三一學院讀的碩士學位，我的研究課題就是亨利.詹姆斯后期的小說。我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精通這門語言。”
　　我恍然大悟。難怪，除此之外還有什么辦法能讓大家在他面前口無遮攔呢？
　　“可我把那個畫屏的計劃告訴你的時候，你卻是茫然地看著我……”
　　“我當時對你既驚訝又欽佩，杰森君。我當時就意識到你是一個思維敏銳的人，所以立即把這件事告訴了中村君，他堅持要在圣克拉拉和你見面?？上Ш髞頉]有成行?！?br />　　最終的結果是我笑到了最后，如愿得到了迪克.哈蒂留下來的位子。接下來的幾個星期，他們進行了激烈的討論，研究是否采納我那條把美國總部搬遷到弗雷明漢的建議。這是折磨人神經(jīng)的幾個星期，結果出來之前我和凱特都避免談到這個話題。不過最終他們同意了?；始颐浪固氐捻敿変N售人員也搬到了弗雷明漢當然是那些愿意離開達拉斯的。瓊.圖里克成了我的部下，她和她的伙伴們非常高興能夠重返波士頓。
　　嘿，我剛才是在哪兒？
　　哦，對，在醫(yī)院里?？死赘袼坪鯇ξ颐壬诵┰S敬意。他不停地跟我談論Entronics公司在圓石灘舉辦的邀請會，說去年迪克.哈蒂請他去了，在那兒見著了不少名人，還跟泰格.伍茲、維杰.辛格打了幾桿高爾夫球。我的心思全在新出生的孩子身上，根本沒注意他到底說了什么。最后我終于弄明白了，克雷格是在暗示他今年還想受到一次邀請?，F(xiàn)在我是Entronics的美國首席執(zhí)行官，可憐的克雷格開始巴結我了。
　　我的回答非常禮貌?！敖衲晡覀冋郎蕚淇s減邀請人數(shù)?！蔽艺f，“不過我們肯定可以想想辦法。聯(lián)系一下我的助理弗蘭妮.鮑勃，我想我們公司應該能安排你來?！?br />　　我不能不承認被人巴結的滋味很好受。
　　大家都坐在凱特的產(chǎn)房里，觀看小約瑟芬依偎在凱特的胸脯上，悠然自得地吃著奶。終于她睡著了，護士走過來把她放進了搖籃里。我過去吻了凱特一下，說：“我娶了世界上最棒的女人，我有了世界上最棒的孩子，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男人?！蔽壹で榕炫?，難以自持。
　　“我想你說過運氣是人爭取來的。”她揚起了眉毛說。
　　“我再也不信那句話了?！蔽覉远ǖ卣f，“有時候運氣造就了一個人。”
　　伊桑安靜地坐在房間的角落里，讀著一本關于歷史上重大軍事指揮失誤的書。他最近對軍事著了迷，顯然是科特.?？岁P于斯大林格勒戰(zhàn)役的論述啟發(fā)了他的思維。
　　“杰森姨父，”他說，把臉從書上抬起來，“你知道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是怎么爆發(fā)的嗎？是因為一個司機拐錯了彎兒?！?br />　　“伊桑?！彼哪赣H警告他說。
　　“伊桑，”克雷格說，“大人們正在說話。”
　　“拐錯了彎兒？”我對伊桑說。
　　“對。奧匈帝國大公的司機犯了個錯誤，把車子開進了一條不該去的街。那兒正有個家伙拿著把槍，他開槍把大公和他的夫人打死了，一次世界大戰(zhàn)就這樣爆發(fā)了?！?br />　　“沒，我沒聽說過這個?！蔽艺f，“不過聽了之后我對我的駕駛技術增加了很多信心。”
　　凱特和蘇茜聊起了保姆的事兒。凱特說她已經(jīng)在《愛爾蘭回聲報》的網(wǎng)站上找到了幾個愛爾蘭保姆候選人。蘇茜說最好還是雇用菲律賓保姆。她們爭論了半天，最終克雷格也加入了保姆研究會。愛爾蘭保姆和菲律賓保姆到底哪個更勝一籌我不是非常關心，讓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是法斯蒂諾給我的那句忠告我將被迫把“恐龍班尼”背得爛熟于胸，同時成為“搖搖擺擺”的忠實觀眾。
　　當他們的研究課題轉向是聘用家住保姆還是外住保姆的時候，我不得不介入了。“我不想和一個陌生人在一張桌子上吃飯?！蔽艺f。
　　“我們會熟悉她的，那時她就不是陌生人了?！眲P特說道。
　　“那樣更糟?！蔽艺f。
　　“你們倆一起出去的時候只能把孩子交給保姆照顧?！笨死赘裾f，“我們的科拉芬非常令人放心。我們從來都是把伊桑全權交給她，很少過問。”
　　“那可真不錯。”我說。凱特和我交換了一下眼色。
　　他沒注意到我話里的諷刺。“每回伊桑半夜里哭起來，”克雷格說，“科拉芬就會咚咚咚跑過去給他換尿布、喂奶什么的。”
　　“我總是把奶擠出來，放到subzer0冰箱(高檔冰霜，售價多為一萬美元以上)里?！碧K茜點了點頭說，“科拉芬要做的就是把奶瓶放到微波爐里熱一下。當然喂之前你得把瓶子里的奶攪勻了。這市面上只能買到一種擠奶器。”
　　“我知道，”凱特說，“我把每個育嬰網(wǎng)站都看過了?！?br />　　“我們能不談論擠奶器嗎？”我說，“我想回到家住還是外住的話題?！?br />　　“為什么？”凱特說，“那個話題已經(jīng)有答案了?！?br />　　“已經(jīng)鐵板釘釘了，不許你再提了?！?br />　　凱特看見了我臉上毅然決然的表情?！拔睿业氖侄芜€沒露呢，想嘗嘗嗎？”她說，臉上露出了微笑。她知道這一笑從來都會迷得我腿腳發(fā)軟。
　　“啊哦，”我說，“看來戰(zhàn)爭爆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