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的春天,在美國加州,我第一次見到瑞娜。一聽說我來自上海,她立刻激動起來,問了許許多多關于上海變遷和發(fā)展的問題。她對中國的感情和她的上海情結是那樣的深厚,使我十分感動。她說:“我離開上海已經40年了,真想回去看看自己的故鄉(xiāng)?!?994年,我終于有了一個幫助瑞娜實現(xiàn)重返家鄉(xiāng)之夢的機會。這一年的4月,我們在上海市政府的支持下舉辦國內第一個專門研討“猶太人在上?!钡膰H學術會議。作為會議籌備組的成員,我推薦瑞娜參加這次會議并作發(fā)言。正像她在本書結尾時寫的那樣,收到邀請后,“很難用言語表達我當時的激動和喜悅”,“當飛卡幾陜要降落時,我激動得渾身發(fā)抖”,“雙腳踏上上海土地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到家了”。在那次國際學術研究會上,她作了精彩的發(fā)言。她的一段話使所有與會者為之動容:“撇開國籍不談,上海就是我的故鄉(xiāng),我生在上海,長在上海,是上海養(yǎng)育了我?!蹦切┨炖?,瑞娜整個身心都沉浸在回憶和遐思之中。她沿著淮海路(當年的霞飛路)漫步,從這頭一直走到那頭,一點也沒有累的感覺。她來到當年學習過的震旦大學(1994年時是上海第二醫(yī)學院)和法國學堂(現(xiàn)科學會堂),回憶著學生時代經歷的每一件小事。她在南市老城區(qū)一轉就是大半天,尋找著熟悉的上海小吃“大餅油條”和“烘山芋”,如癡如醉地觀察著上海人的喜怒哀樂。她來到當年住過的高塔公寓(淮海中路向陽南路口),走進自己那間“閨房”,又仿佛置身于父母的關愛之中。從那以后,她“一次又一次地回到我青春的城市來”,我已記不清有多少次了。反正她每次來,我都要陪她轉一轉,看看日新月異的上海,并請她給我們猶太研究中心的研究生們講她那永遠講不完的故事。我每次去加州山景城,也一定要看她。我也記不清有多少次了,反正每次我們都要促膝長談,往往會忘記時間。瑞娜是一個不會講上海話的上海人。從歷史上看,上海自開埠之日就是一座十分開放的城市。人們可以自由進出上海,有時甚至無需護照和簽證。實業(yè)家們在上海發(fā)現(xiàn)了拓展事業(yè)的土壤,難民們在上??梢哉业奖茈y所,冒險家們也視上海為自己的“樂園”。來自中國和世界各地的不同語言、不同習俗、不同信仰、不同膚色的人們匯聚上海,他們互相對話,互相碰撞,互相交融,使這座城市成為百花齊放的國際性大都市。在這樣的氛圍中形成、發(fā)展起來的海派文化,具有濃厚的開放性和國際特色。瑞娜出生在一個猶太家庭,又在海派文化的氛圍中成長,她身上體現(xiàn)了中猶文化的交融。她后來走向世界,先到以色列,隨后為聯(lián)合國工作多年,可以使用六種語言,到過世界上許多地方,最后定居美國。瑞娜的經歷體現(xiàn)了多元文化競爭互補的發(fā)展特色:始終沿著多線型,而非單線型軌跡發(fā)展,像一條滾滾向前的江河有著許多支流一樣,呈現(xiàn)五彩繽紛的多樣性,但在入海時又匯成一體。這樣的經歷使她的作品豐富多彩,具有多元文化的特色,而深深蘊含在其中的,則是海派文化的精髓。瑞娜筆下所描繪的是我們祖母那個時代的上海,但同時,她也為今日面目一新的上海興奮不已。30年前,中國走上了改革開放之路,中國的復興再次與國際化聯(lián)系在一起,上海的開放性和國際特色在這樣的新形勢下光彩再現(xiàn),并發(fā)揚光大。今日,我們欣喜地看到,來自中國各地的“外地人’和來自世界各地的“老外”們又活躍在上海灘上。據(jù)統(tǒng)計,到2010年上海舉辦世博會的時候,將有7000萬訪客來滬。又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今日在上海長期居留的“老外”已超過15萬,逼近上世紀30年代的最高峰。這些“外地”和“老外”們已成為“新上海人’,他們帶來的文化使海派文化更加絢麗奪目,為上海的發(fā)展留下了新的印記。同時,許許多多上海人走出國門經商、留學、旅游,其國際聯(lián)系不斷拓展,使上海的國際影響迅速擴展,也成為海派文化繼續(xù)發(fā)展的驅動力。所有這些,都為瑞娜的老上海情結增添了新元素,使她的創(chuàng)作激情得以進發(fā)和升華。作為她的老朋友,看到年逾八旬的瑞娜近年來不斷推出新作,我感到由衷的高興。她告訴我,除了本書外,她還在寫四本書。這真是令人驚訝而又感動!我想其中一定還有許多關于上海的精彩篇章。我衷心祝愿瑞娜永葆青春,期待著再拜讀她那永遠寫不盡的上海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