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體地看,此書有這樣幾個特點:其一,立論明確而有創(chuàng)意,將創(chuàng)傷記憶作為研究奧尼爾的整體指導思想,是一個很有創(chuàng)新意識和學術吸引力的設計,這是作者進行奧尼爾研究所獲得的最珍貴的成果之一。其二,思路開闊,構思清晰。除了在作家個人的心理活動特點、文本細讀上下工夫外,還從西方悲劇史的角度比較地觀察奧尼爾的創(chuàng)作特點,從而使得奧尼爾的創(chuàng)作個性與風格特征更為鮮明。這是一個必要的思考維度,不能從這一維度進行研究,就無法鑒別所研究對象的獨特性,沒有對對象獨特性的確認,就無法確認這個對象的價值。其三,從方法論的角度看,創(chuàng)傷記憶與創(chuàng)作關系的研究,屬于傳記研究,這與中國傳統(tǒng)的“知人論世”研究法極相近。但我認為作者偏向于“知人”,作者的處理是恰當?shù)?,與其選擇的研究目的相一致。“知人論世”要求應當從“知人”擴大到“論世”才算完整,可專著畢竟談的是創(chuàng)傷問題,它與時代相關聯(lián),可更多地是與家庭相關聯(lián),與自己的個性氣質相關聯(lián),所以,多談一點“知人”的東西,恰恰體現(xiàn)了研究方法在面對不同的研究對象時,應當作出靈活的調整,以便增加研究的靈活性,達到研究方法與研究對象的某種共時的統(tǒng)一性。研究奧尼爾這樣偉大且復雜的作家,本身就是一項精神上的探險活動,缺乏勇氣,不得要領,誤人歧途等,往往都會造成無可奈何的缺失。作者能夠向學術界提供這樣一本嚴肅認真的書,我認為已經取得了突破性的具有個人創(chuàng)見的成績,為國內的奧尼爾研究提供了新的活力。但我個人認為,作者的研究活動還可以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對于文本,還可以讀得更細一些,通過文本深入作家的思想情感狀態(tài)。其實,研究上沒有什么捷徑可走,就得多讀、多思考。多讀,才能吃透文本;多思考,才能分析文本。我以為奧尼爾的創(chuàng)傷記憶所形成的“內宇宙”,可能是作家中最豐富的“內宇宙”之一,如何介入它、體驗它、分析它,確非易事。若以大端而言,恐怕也就只能通過閱讀、涵詠、潛思才能接近吧。這每樁事,都是要求用自己的生命去體驗別人的生命,才能換得研究的深刻,來不得半點的馬虎。我相信作者能夠在自己選擇的學術路上走得更踏實、更深入,收獲更多的成果。衛(wèi)嶺的這本專著,掛在比較文學學科名下,這沒有什么不好。往寬泛一方面說,只要是中國人寫的外國的研究,或外國人寫的中國的研究,都是比較的,只是自覺或不自覺而已。每一個進行研究的人,都將不可避免地帶有自己的思想個性與背景進入研究,這種個性與背景在研究的過程中發(fā)生作用,就產生了有差異的視界,通過將這種有差異的視界表達出來,實際上也就完成了對話交流,這種對話交流就是比較,用于文學研究方面,就是比較文學。但比較文學不是一味地往大里做,好像做得越大越好,用不著邊際來顯示淵博。其實,正是有人把比較的研究做得太大,才出現(xiàn)了比較文學的危機。若比較文學的研究都是從文本出發(fā)的,都是言之有據的,都是先熟悉文本與作家,再研究它們,恐怕危機也就解除了。所以,比較文學的危機實際上只是研究者的危機,而非學科的危機。危機是那些不切實際的研究幻想所造成的,卻讓整個學科來承擔,這是令人痛心的一件事。清除幻想式的研究,恐怕是比較文學學科的一項相當長期的任務。過去學界流行一個笑話,說是做不了外國文學的研究,也做不了中國文學的研究,就去做比較文學的研究。這樣的笑話,其實是警告,比較文學不可亂來,亂來的話,學科就危機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