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田野知識,不同學科各有所執(zhí),也各有所成。不過,田野知識并不是為學科分類與學術領域的劃分而存在。按照我的經驗,民俗學、人類學、歷史學、藝術學、政治學……在田野知識中就很難劃分邊界;民間信仰、游藝娛樂、傳統(tǒng)武術、節(jié)日慶典、日常生計……也都在民眾生活中交錯鉤連?;蛟S正因于此,我的田野研究從來難有前瞻后顧若干年的嚴整規(guī)劃,說“跨界”顯然是夸張,應該是一種跟著感覺走的“混界”。作為我近十多年來的“混界”所獲,《禮與俗:在田野中理解中國》中有田野邂逅發(fā)現(xiàn)的驚喜,有苦思難解問題的暫存,大致是我田野思考脈絡的真實呈現(xiàn)。每每在不同田野點、不同學術疆域的轉換騰挪之際,剎那間惚兮恍兮,竟難辨我正啟新程還是踏上歸途,這真是種奇怪的感覺?!盎旖纭钡膶W術生活,終究難言結果與歸宿,我對此明曉并坦然以對。在田野中東奔西走,所見并非都賞心悅目,內心就有了五味雜陳。原本一直認定的神圣,乍然顯露世俗真身,從此有了斑駁模樣;邂逅于街頭巷尾的凡夫俗子,每于瞬間顯現(xiàn)神奇,卻又迅即復歸平淡。我卻更有了行走田野的動力,且視為此生宿命。我常與自己商量,人生在世無非是生活與思想,二者應相互滋養(yǎng)而非相害相違。屈于生活而思想茍且,或懾于思想而生活干癟,兩種人生都不可取。行走田野,適于思想,也無礙生活,即便“混界”一世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