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集子所收將近五十篇文字,便是作者到研究所之后,在上述意念推動下陸陸續(xù)續(xù)寫出來的作品,其中部分與特殊場合、刊物有關,但大部分則是圍繞著現(xiàn)代化探討這一主題而衍生。何謂“現(xiàn)代”,自然有許多不同說法。我認為也許能凸顯其特質的,則是其斷裂性以及相因而至的紛雜性、變動性。李校長的格言,觸及了這斷裂性在時間以及空間的兩個向度;史諾(C.P.Snow)的“兩種文化”之說,則從科學與人文領域的分野,指出西方文化內部的斷裂;而毫無疑問,我們正在踏入的這一個以生物之復制,人類基因庫之解碼,以及電腦能力之爆炸性擴張為標志的“美妙新世紀”,與剛剛結束的20世紀之間,無論從經濟——社會結構抑或人類意識來說,亦同樣有巨大鴻溝存乎其間。 由于“現(xiàn)代”的斷裂特性,這本集子所收論文性質龐雜不齊,那并不足怪,甚且是難以避免的。然而,這并不表示,李卓敏校長的理想已經被遺忘,或者我沒有做過一些跨越文化鴻溝的微弱努力——事實上,這恐怕是所有知識分子,無論在中國、西方抑或其他文明,雖然明知其不可也都無從逃避的一種嘗試吧?20世紀之初,初次接觸康德與叔本華的王國維便曾有“欲為哲學家,則感情苦多,而知力苦寡;欲為詩人,則又苦感情寡而理性多”之嘆,乃至感到有“在二者之間”終其一生的危險。然則,對今日的知識分子而言,“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的夢想恐怕更遙不可及了,倘若不甘以學術專業(yè)的深溝高壘自限,則以短暫生涯充填不同文化間溝壑之命運,殆將不免,這是無可如何的事。誠然,以十五年功夫,只得出這么一點兒成績,雖謂紛繁事務間隙中草成,亦殊感汗顏。不過,敝帚自珍,人之常情,這些文字縱然空疏粗淺,自問倒也還用了心思,并非徒落窠臼,是耶非耶,識者正之。再次套用靜安先生的話:“詩云:‘且以喜樂,且以永日’,此吾輩才弱者之所有事也。”至于他所向往的“深湛之思,創(chuàng)造之力”,則恐非吾輩常人所能企及,只有“俟諸天之所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