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流傳之古劇，其最古者出于金、元之間。觀其結構，實綜合前此所有之滑稽戲及雜戲、小說為之。又宋、元之際，始有南曲、北曲之分，此二者，亦皆綜合宋代各種樂曲而為之者也。今欲溯其發(fā)達之跡，當分為三章論之：一、宋之滑稽戲；二、宋之雜戲小說；三、宋之樂曲是也。
宋之滑稽戲，大略與唐滑稽戲同，當時亦謂之雜劇。茲復匯集之如下：
劉攽《中山詩話》：“祥符、天禧中，楊大年、錢文僖、晏元獻、劉子儀以文章立朝，為詩皆宗李義山，后進多竊義山語句。嘗內宴，優(yōu)人有為義山者，衣服敗裂，告人曰：‘吾為諸館職挦扯至此?！務邭g笑?！?br/>
范鎮(zhèn)《東齋紀事》（卷一）：“賞花、釣魚，賦詩，往往有宿構者。天圣中，永興軍進山水石適至，會命賦山水石，其間多荒惡者，蓋出其不意耳。中坐，優(yōu)人入戲，各執(zhí)筆若吟詠狀。其一人忽仆于界石上，眾扶掖起之。既起，曰：‘數(shù)日來作賞花釣魚詩，準備應制，卻被這石頭擦倒?！笥医源笮?。翌日，降出其詩，令中書銓定。秘閣校理韓義最為鄙惡，落職與外任?！?br/>
張師正《倦游雜錄》（江少虞《皇朝事實類苑》卷六十四引）：“景佑末，詔以鄭州為奉寧軍，蔡州為淮康軍。范雍自侍郎領淮康節(jié)鉞，鎮(zhèn)延安。時羌人旅拒戍邊之卒，延安為盛。有內臣盧押班者，為鈐轄，心常輕范。一日軍府開宴，有軍伶人雜劇，稱參軍夢得一黃瓜，長丈余，是何祥也？一伶賀曰：‘黃瓜上有刺，必作黃州刺史?！涣媾漕a曰：‘若夢見鎮(zhèn)府蘿卜，須作蔡州節(jié)度使？’范疑盧所教，即取二伶杖背，黥為城旦?！?br/>
宋無名氏《續(xù)墨客揮犀》（卷五）：“熙寧九年，太皇生辰，教坊例有獻香雜劇。時判都水監(jiān)侯叔獻新卒，伶人丁仙現(xiàn)假為一道士善出神，一僧善入定?；蛟懫涑錾窈嗡姡朗吭疲骸錾裰链罅_，見玉皇殿上，有一人披金紫，熟視之，乃本朝韓侍中也。手捧一物，竊問旁立者，曰：韓侍中獻國家金枝玉葉萬世不絕圖?！唬骸攵ǖ降鬲z，見閻羅殿側，有一個衣緋垂魚，細視之，乃判都水監(jiān)侯工部也。手中亦擎一物，竊問左右，云：為奈何水淺，獻圖欲別開河道耳?！瘯r叔獻興水利以圖恩賞，百姓苦之，故伶人有此語。”（江少虞《皇朝事實類苑》卷六十五引此條作《倦游雜錄》。）
朱彧《萍洲可談》（卷三）：“熙寧間，王介甫行新法，（中略）其時多引人上殿。伶人對上作俳，跨驢直登軒陛，左右止之。其人曰：‘將謂有腳者盡上得。’薦者少沮?！?br/>
陳師道《談叢》（卷一）：“王荊公改科舉，暮年乃覺其失，曰：‘欲變學究為秀才，不謂變秀才為學究也?！w舉子專誦《王氏章句》而不解其義，正如學究誦注疏爾。教坊雜戲亦曰：‘學詩于陸農師，學易于龔深之（之當作父）?！w譏士之寡聞也?！?br/>
王辟之《澠水燕談錄》（卷十）：“頃有秉政者，深被眷倚，言事無不從。一日御宴，教坊雜劇為小商，自稱姓趙，以瓦瓿賣沙糖。道逢故人，喜而拜之。伸足誤踏瓿倒，糖流于地。小商彈采嘆息曰：‘甜采，你即溜也，怎奈何？’左右皆笑。俚語以王姓為甜采?！?br/>
李廌《師友談記》：“東坡先生近令門人作《人不易物賦》，或戲作一聯(lián)曰：‘伏其幾而襲其裳，豈為孔子；學其書而戴其帽，未是蘇公?！ㄊ看蠓蚪攴聳|坡桶高檐短帽，名曰子瞻樣）廌因言之。公笑曰：‘近扈從醴泉觀，優(yōu)人以相與自夸文章為戲者，一優(yōu)丁仙現(xiàn)曰：“吾之文章，汝輩不可及也。”眾優(yōu)曰：“何也？”曰：“汝不見吾頭上子瞻乎？”’上為解顏，顧公久之?！?br/>
《萍洲可談》（卷三）：“王德用為使相，黑色，俗號黑相。嘗與北使伴射，使已中的，黑相取箭焊頭，一發(fā)破前矢，俗號劈筈箭。姚麟亦善射，為殿帥十年，伴射，嘗蒙獎賜。崇寧初，王恩以遭遇處位殿帥，不習弓矢，歲歲以伴射為窘。伶人對御作俳，先一人持一矢入，曰：‘黑相劈筈箭，售錢三百萬?！忠蝗顺职耸溉?，曰：‘老姚射不輸箭，售錢三百萬?！蠖送旒卉嚾?，曰：‘車箭賣一錢?！騿枺骸撕稳思壹?，價賤如此？’答曰：‘王恩不及垛箭?！?br/>
又：“崇寧鑄九鼎，帝鼐居中，八鼎各鎮(zhèn)一隅。是時行當十錢，蘇州無賴子弟冒法盜鑄。會浙中大水，伶人對御作俳：今歲東南大水，乞遣彤鼎往鎮(zhèn)蘇州。或作鼎神附奏云：‘不愿前去，恐一例鑄作當十錢。’朝廷因治章綖之獄。”
曾敏行《獨醒雜志》（卷九）：“崇寧二年，鑄大錢，蔡元長建議，俾為折十。民間不便，優(yōu)人因內宴，為賣漿者，或投一大錢，飲一杯，而索償其余。賣漿者對以方出市，未有錢，可更飲漿。乃連飲至于五六，其人鼓腹曰：‘使相公改作折百錢，奈何！’上為之動。法由是改。又，大農告乏時，有獻凜俸減半之議。優(yōu)人乃為衣冠之士，自束帶衣裾，被身之物，輒除其半。眾怪而問之，則曰：‘減半。’已而，兩足共穿半袴，而來前。復問之，則又曰：‘減半?！碎L嘆曰：‘但知減半，豈料難行?！Z傳禁中，亦遂罷議。”
洪邁《夷堅志》丁集（卷四）：“俳優(yōu)侏儒，周技之下且賤者。然亦能因戲語而箴諷時政，有合于古蒙誦工諫之義，世目為雜劇者是已。崇寧初，斥遠元佑忠賢，禁錮學術，凡偶涉其時所為所行，無論大小，一切不得志。伶者對御為戲：推一參軍作宰相，據坐，宣揚朝政之美。一僧乞給公據游方，視其戒牒，則元佑三年者，立涂毀之，而加以冠巾。道士失亡度牒，聞被載時，亦元佑也，剝其羽服，使為民。一士以元佑五年獲薦，當免舉，禮部不為引用，來自言，即押送所屬屏斥。已而，主管宅庫者附耳語曰：‘今日在左藏庫，請相公料錢一千貫，盡是元佑錢，合取鈞旨?！淙烁┦拙弥?，曰：‘從后門搬入去。’副者舉所挺杖其背，曰：‘你做到宰相，元來也只要錢！’是時，至尊亦解顏?！?br/>
又：“蔡京作宰，弟卞為元樞。卞乃王安石婿，尊崇婦翁。當孔廟釋奠時，躋于配享而封舒王。優(yōu)人設孔子正坐，顏、孟與安石侍側?？鬃用彩久献泳由?，孟辭曰：‘天下達尊，爵居其一，軻近蒙公爵，相公貴為真王，何必謙光如此?！煲绢?，曰‘回也陋巷匹夫，平生無分毫事業(yè)，公為命世真儒，位貌有間，辭之過矣?！彩焯幤渖?。夫子不能安席，亦避位。安石惶懼拱手，云：‘不敢?！鶑臀礇Q。子路在外，情憤不能堪，徑趨從禮室，挽公冶長臂而出。公冶為窘迫之狀，謝曰：‘長何罪？”乃責數(shù)之曰：‘汝全不救護丈人，看取別人家女婿?！湟庖宰I卞也。時方議欲升安石于孟子之上，為此而止?！?br/>
又：“又常設三輩為儒、道、釋，各稱頌其教。儒者曰：‘吾之所學：仁、義、禮、智、信，曰五常?！煅輹称渲迹圆梢洉?，不雜媟語。次至道士，曰：‘吾之所學：金、木、水、火、土，曰五行?！嗾f大意。末至僧，僧抵掌曰：‘二子腐生常談，不足聽。吾之所學：生、老、病、死、苦，曰五化。藏經淵奧，非汝等所得聞。當以現(xiàn)世佛菩薩法理之妙，為汝陳之。盍以次問我？曰‘敢問生？’曰：‘內自太學辟雍，外至下州偏縣，凡秀才讀書者，盡為三舍生。華屋美饌，月書季考，三歲大比，脫白掛綠，上可以為卿相。國家之于生也如此?！唬骸覇柪希俊唬骸隙陋氊毨?，必淪溝壑，今所在立孤老院，養(yǎng)之終身。國家之于老也如此。’曰：‘敢問?。俊唬骸恍叶屑?，家貧不能拯療，于是有安濟坊，使之存處，差醫(yī)付藥，責以十全之效。其于病也如此?！唬骸覇査?？’曰：‘死者，人所不免，惟貧民無所歸，則擇空隙地為漏澤園；無以斂，則與之棺，使得葬埋。春秋享祀，恩及泉壤。其于死也如此?！唬骸覇柨啵俊逼淙祟坎粦?，陽苦惻悚然。促之再三，乃蹙額答曰：‘只是百姓一般受無量苦。’徽宗為惻然長思，弗以為罪?！?br/>
周密《齊東野語》（卷二十）：“宣和間，徽宗與蔡攸輩在禁中，自為優(yōu)戲。上作參軍趨出，攸戲上曰：‘陛下好個神宗皇帝。’上以杖鞭之曰：‘你也好個司馬丞相?！?br/>
又（卷十）：“宣和中，童貫用兵燕薊，敗而竄。一日內宴，教坊進伎，為三四婢，首飾皆不同。其一當額為髻，曰：蔡大師家人也；其二髻偏墜，曰：鄭太宰家人也；又一人滿頭為髻如小兒，曰：童大王家人也。問其故。蔡氏者曰：‘太師覲清光，此名朝天髻?！嵤险咴唬骸崽追铎艟偷?，此懶梳髻?！镣险咴唬骸笸醴接帽?，此三十六髻也?！保ㄈ?，走為上計，宋人有此俗語）
劉績《霏雪錄》：“宋高宗時，饔人瀹餛飩不熟，下大理寺。優(yōu)人扮兩士人，相貌各異。問其年，一曰甲子生，一曰丙子生。優(yōu)人告曰：‘此二人皆合下大理?！咦趩柟?，優(yōu)人曰：‘[食夾]子餅子皆生，與餛飩不熟者同罪。’上大笑，赦原饔人?！?br/>
張知甫《可書》：“金人自侵中國，惟以敲棒擊人腦而斃。紹興間，有伶人作雜戲云：‘若要勝金人，須是我中國一件件相敵，乃可。且如金國有粘罕，我國有韓少保；金國有柳葉槍，我國有鳳凰弓；金國有鑿子箭，我國有鎖子甲；金國有敲棒，我國有天靈蓋。’人皆笑之?！?br/>
岳珂《桯史》（卷七）：“秦檜以紹興十五年四月丙子朔，賜第望仙橋；丁丑，賜銀絹萬匹兩，錢千萬，彩千縑。有詔：‘就第賜燕，假以教坊優(yōu)伶?！讏?zhí)咸與。中席，優(yōu)長誦致語，退。有參軍者前，褒檜功德，一伶以荷葉交椅從之。詼語雜至，賓歡既洽。參軍方拱揖謝，將就椅，忽墜其幞頭，乃總發(fā)為髻，如行伍之巾，后有大巾镮，為雙疊勝。伶指而問曰：‘此何镮？’曰：‘二圣镮’，遽以樸擊其首，曰：‘爾但坐太師交椅，請取銀絹例物，此镮掉腦后可也。’一坐失色。檜怒，明日下伶于獄，有死者。于是語禁始益繁?！?br/>
《夷堅志》丁集（卷四）：“紹興中，李椿年行經界量田法。方事之初，郡縣奉命嚴急，民當其職者頗困苦之。優(yōu)者為先圣先師，鼎足而坐。有弟子從末席起，咨叩所疑。孟子奮然曰：‘仁政必自經界始。吾下世千五百年，其言乃為圣世所施用，三千之徒皆不如?！佔幽瑹o語?；蛴诎υ唬骸谷瓴皇嵌堂?，也須做出一場害人事?！瘯r秦檜方主李議，聞者畏獲罪，不待此段之畢，即以謗褻圣賢叱執(zhí)送獄。明日，杖而逐出境?！?br/>
又：“壬戌省試，秦檜之子熺、侄昌時、昌齡，皆奏名。公議籍籍，而無敢輒語。至乙丑春首，優(yōu)者即戲場，設為士子赴南宮，相與推論知舉官為誰。指侍從某尚書、某侍郎當主文柄，優(yōu)長者非之曰：‘今年必差彭越?！瘑栒咴唬骸⒅?，不聞有此官員?！唬骸疂h梁王也?！唬骸耸枪湃?，死已千年，如何來得？’曰：‘前舉是楚王韓信、彭越一等人；所以知今為彭王。’問者嗤其妄，且扣厥指，笑曰：‘若不是韓信，如何取得他三秦！’四座不敢領略，一哄而出。秦亦不敢明行譴罰云。”
明田汝成《西湖游覽志余》（卷二十二，此條當出宋人小說，未知所本）：“紹興間，內宴，有優(yōu)人作善天文者，云：‘世間貴官人，必應星象，我悉能窺之。法當用渾儀，設玉衡，若對其人窺之，則見星而不見其人；玉衡不能卒辦，用銅錢一文亦可?！肆罡Q光堯，云：‘帝星也?！貛熢唬骸嘈且?。’韓蘄王，曰：‘將星也?！瘡堁?，曰：‘不見其星?！娊择敚瑥土罡Q之，曰：‘中不見星，只見張郡王在錢眼內坐?！钌洗笮??？∽疃噘Y，故譏之。”
張端義《貴耳集》（卷一）：“壽皇賜宰執(zhí)宴，御前雜劇，妝秀才三人。首問曰：‘第一秀才，仙鄉(xiāng)何處？’曰：‘上黨人?！螁枺骸诙悴牛舌l(xiāng)何處？’曰：‘澤州人?！螁柕谌悴?，曰：‘湖州人?！謫柹宵h秀才，‘汝鄉(xiāng)出何生藥？’曰：‘某鄉(xiāng)出人參?！螁枬芍菪悴?，‘汝鄉(xiāng)出甚生藥？’曰：‘某鄉(xiāng)出甘草?！螁枺骸莩錾跎?？’曰：‘出黃蘗?！绾魏莩鳇S蘗？’‘最是黃蘗苦人！’當時皇伯秀王在湖州，故有此語。壽皇即日召入，賜第，奉朝請?！?br/>
又：“何自然中丞，上疏乞朝廷并庫，壽皇從之。方且講究未定，御前有燕，雜劇伶人妝一賣故衣者，持褲一腰，只有一只褲口。買者得之，問：‘如何著？’賣者曰：‘兩腳并做一褲口?！I者曰：‘褲卻并了，只恐行不得?！瘔刍始磳嫶俗h?！?br/>
《桯史》（卷十）：“淳熙間，胡給事元質既新貢院，嗣歲庚子，適大比，（中略）會初場賦題，出《舜聞善若決江河》，而以‘聞善而行、沛然莫御’為韻。士既就案矣。（中略）忽一老儒擿《禮部韻》示諸生，謂沛字惟十四泰有之，一為顛沛，一為沛邑。注無沛決之義。惟它有霈字，乃從雨，為可疑。眾曰是，哄然叩簾請。（中略）或入于房，執(zhí)考校者一人驅之。考校者惶遽，急曰：‘有雨頭也得，無雨頭也得。’或又咎其誤，曰：‘第二場更不敢也。’蓋一時祈脫之辭，移時稍定，試司申‘鼓噪場屋‘，胡以其不稱于禮遇也，怒，物色為首者，盡系獄。韋布益不平。既拆號，例宴主司以勞還，畢三爵，優(yōu)伶序進。有儒服立于前者，一人旁揖之，相與詫博洽，辨古今，岸然不相下，因各求挑試所誦憶。其一問：‘漢名宰相凡幾？’儒服以蕭、曹以下，枚數(shù)之無遺。群優(yōu)咸贊其能。乃曰：‘漢相吾言之矣。敢問唐三百年間，名將帥何人也？’旁揖者亦詘指英、衛(wèi)以及季葉，曰：‘張巡、許遠、田萬春?！宸^起爭曰：‘巡、遠之姓是也，萬春之姓雷，歷考史牒，未有以雷為田者。’揖者不服，撐拒騰口。俄一綠衣參軍，自稱教授，據幾，二人敬質疑。曰：‘是故雷姓?！菊叽笤崳获訆^拳，教授遽作恐懼狀，曰：‘有雨頭也得，無雨頭也得！’坐中方失色，知其諷己也。忽優(yōu)有黃衣者，持令旗躍出稠人中，曰：‘制置大學給事臺旨：試官在座，爾輩安得無禮?！簝?yōu)亟斂下，喏曰‘第二場更不敢也?！瘋b戺皆笑，席客大慚。明日遁去。遂釋系者。胡意其為郡士所使，錄優(yōu)而詰之，杖而出諸境。然其語盛傳至今?！?br/>
又（卷五）：“韓平原在慶元初，其弟仰胄為知合門事，頗與密議，時人謂之大小韓，求捷徑者爭趨之。一日內宴，優(yōu)人有為衣冠到選者，自敘履歷才藝，應得美官，而流滯銓曹，自春徂冬，未有所擬，方徘徊浩嘆。又為日者敞帽持扇，過其旁，遂邀使談庚甲，問以得祿之期。日者厲聲曰：‘君命甚高；但以五星局中，財帛宮若有所礙。目下若欲亨達，先見小寒；更望事成，必見大寒可也?！瘍?yōu)蓋以寒為韓。侍宴者皆縮頸匿笑?！?br/>
張仲文《白獺髓》（《說郛》卷三十八）：“嘉泰末年，平原公恃有扶日之功，凡事自作威福，政事皆不由內出。會內宴，伶人王公瑾曰：‘今日政如客人賣傘，不由里面?！?br/>
葉紹翁《四朝聞見錄》（戊集）：“韓侂胄用兵既敗，為之須發(fā)俱白，困悶不知所為。優(yōu)伶因上賜侂胄宴，設樊遲、樊噲，旁有一人曰樊惱。又設一人，揖問遲：‘誰與你取名？’對以夫子所取。則拜曰：‘此圣門之高弟也?！忠締枃?，曰：‘誰名汝？’對曰：‘漢高祖所命?！瘎t拜曰：‘真漢家之名將也?！忠緪溃唬骸l名汝？’對以‘樊惱自取’。又因郭倪、郭果（按果當作倬）敗，因賜宴，優(yōu)伶以生菱進于桌上，命二人移桌，忽生菱墜，盡碎。其一人曰：‘苦，苦，苦！壞了多少生靈，只因移果桌！’”
《貴耳集》（卷下）：“袁彥純尹京，專一留意酒政。煮酒賣盡，取常州宜興縣酒、衢州龍游縣酒在都下賣。御前雜劇，三個官人，一日京尹，二日常州太守，三日衢州太守。三人爭坐位，常守讓京尹曰：‘豈宜在我二州之下？’衢守爭曰：‘京尹合在我二州之下。’常守問曰：‘如何有此說？’衢守云：‘他是我二州拍戶?！瘜帍R亦大笑。”
又：“史同叔為相日，府中開宴，用雜劇人。作一士人念詩，曰：‘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人?！砸皇咳嗽唬骸且?，滿朝朱紫貴，盡是四明人?！院笙喔醒?，二十年不用雜劇?！?br/>
《桯史》（卷十三）：“蜀伶多能文，俳語率雜以經史，凡制帥幕府之燕集，多用之。嘉定中，吳畏齋帥成都，從行者多選人，類以京削系念。伶知其然。一日，為古衣冠服數(shù)人，游于庭，自稱孔門弟子。交質以姓氏，或曰常，或曰于，或曰吾。問其所蒞官，則合而應曰：‘皆選人也?！陶埼鲋?。居首者率然對曰：‘子乃不我知，《論語》所謂：常從事于斯矣，即某其人也。官為從事而系以姓，固理之然?！瘑柶浯?，曰：‘亦出《論語》，于從政乎何有，蓋即某官氏之稱?！謫柶浯?，曰：‘某又《論語》，十七篇所謂：吾將仕者。’遂相與嘆詫，以選調為淹抑。有慫恿其旁者，曰：‘子之名不見于七十子，固圣門下第，盍叩十哲而請教焉。’如其言，見顏、閔方在堂，群而請益。子騫蹙額曰：‘如之何？何必改！’兗公應之曰：‘然！回也不改?！姄崛徊烩?，曰：‘無已，質諸夫子。’如之，夫子不答，久而曰：‘鉆遂改火，急可已矣。’坐客皆愧而笑。聞者至今啟顏。優(yōu)流侮圣言，直可誅絕。特記一時之戲語如此。”
《齊東野語》（卷十三）：“蜀優(yōu)尤能涉獵古經，援引經史，以佐口吻，資笑談。當史丞相彌遠用事，選人改官，多出其門。制閫大宴，有優(yōu)為衣冠者數(shù)輩，皆稱為孔門弟子，相與言吾儕皆選人。遂各言其姓，曰‘吾為常從事’，‘吾為于從政’，‘吾為吾將仕’，‘吾為路文學’。別有二人出，曰：‘吾宰予也。夫子曰，于予與改，可謂僥幸?！湟辉唬骸犷伝匾?。夫子曰，回也不改。吾為四科之首而不改，汝何為獨改？’曰：‘吾鉆故，汝何不鉆？’曰：‘吾非不鉆，而鉆彌堅耳。’曰：‘汝之不改宜也，何不鉆彌遠乎？’其離析文義，可謂侮圣言；而巧發(fā)微中，有足稱言者焉。有袁三者，名尤著。有從官姓袁者，制蜀，頗乏廉聲。群優(yōu)四人，分主酒、色、財、氣，各夸張其好尚之樂，而余者互譏笑之。至袁優(yōu)，則曰：‘吾所好者，財也?！驑O言財之美利，眾亦譏誚不已。徐以手自指曰：‘任你譏笑，其如袁丈好此何！’”
又：“近者己亥，史巖之為京尹，其弟以參政督兵于淮。一日內宴，伶人衣金紫，而幞頭忽脫，乃紅巾也?；蝮@問曰：‘賊裹紅巾，何為官亦如此？’旁一人答云：‘如今做官的都是如此?！谑邱萜湟鹿?，則有萬回佛自懷中墜地。其旁者曰：‘他雖做賊，且看他哥哥面。’”
又：“女冠吳知古用事，人皆側目。內宴，參軍肆筵張樂，胥輩請僉文書，參軍怒曰：‘吾方聽觱栗，可少緩?！堉猎偃浯鹑缜?。胥擊其首曰：‘甚事不被觱栗壞了！’蓋是俗呼黃冠為觱栗也。”
又：“王叔知吳門日，名其酒曰‘徹底清’。錫宴日，伶人持一樽，夸于眾曰：‘此酒名徹底清?！榷_樽，則濁醪也。旁誚之云：‘汝既為徹底清，卻如何如此？’答云：‘本是徹底清，被錢打得渾了。’”
羅大經《鶴林玉露》（卷三）：“端平間，真西山參大政，未及有所建置而薨。魏鶴山督師，亦未及有所設施而罷。臨安優(yōu)人，裝一儒生，手持一鶴；別一儒生與之解后，問其姓名，曰：‘姓鐘名庸。’問所持何物，曰：‘大鶴也?！騼A蓋歡然，呼酒對飲。其人大嚼洪吸，酒肉靡有孑遺。忽顛仆于地，群數(shù)人曳之不動。一人乃批其頰，大罵曰：‘說甚《中庸》、《大學》，吃了許多酒食，一動也動不得?！煲恍ΧT?；蛑^有使其為此，以姍侮君子者，府尹乃悉黥其人?！?br/>
《西湖游覽志余》（卷二，不知其所本）：“丁大全作相，與董宋臣表里。（中略）一日內宴，一人專打鑼，一人撲之，曰：‘今日排當，不奏他樂，丁丁董董不已，何也？’曰：‘方今事皆丁董，吾安得不丁董？’”
仇遠《裨史》（《說郛》卷二十五）：“至元丙子，北兵入杭，廟朝為虛。有金姓者，世為伶官，流離無所歸。一日，道遇左丞范文虎，向為宋殿帥時，熟知其為人，謂金曰：‘來日公宴，汝來獻伎，不愁貧賤。’如期往，為優(yōu)戲，作諢曰：‘某寺有鐘，寺僧不敢擊者數(shù)日，主僧問故，乃言鐘樓有巨神，神怪不敢登也。主僧亟往視之，神即跪伏投拜，主僧曰：“汝何神也？”答曰：“鐘神?！敝魃唬骸凹仁晴娚?，何故投拜？”’眾皆大笑，范為之不懌。其人亦不顧。識者莫不多之?！?br/>
附：遼金偽齊
《宋史·孔道輔傳》：“道輔奉使契丹，契丹宴使者，優(yōu)人以文宣王為戲，道輔艴然徑出?！?br/>
邵伯溫《聞見前錄》（卷十）：“潞公謂溫公曰：‘吾留守北京，遣人入大遼偵事，回云：見遼主大宴群臣，伶人劇戲作衣冠者，見物必攫取懷之。有從其后以梃樸之者，曰：司馬端明耶？君實清名，在夷狄如此?！瘻毓珛嵵x?！?br/>
沈作喆《寓簡》（卷十）：“偽齊劉豫既僭位，大宴群臣。教坊進雜劇。有處士問星翁曰：‘自古帝王之興，必有受命之符，今新主有天下，抑有嘉祥美瑞以應之乎？’星翁曰：‘固有之。新主即位之前一日，有一星聚東井，真所謂符命也?！幨恳哉葥糁?，曰：‘五星，非一也，乃云聚耳。一星，又何聚焉？’星翁曰：‘汝固不知也。新主圣德，比漢高祖只少四星兒里?！?br/>
《金史·后妃傳》：“章宗元妃李氏，勢位熏赫，與皇后侔。一日，宴宮中，優(yōu)人玳瑁頭者，戲于上前?；騿枺骸蠂泻畏?？’優(yōu)曰：‘汝不聞鳳凰見乎？’曰：‘知之而未聞其詳。’優(yōu)曰：‘其飛有四，所應亦異。若向上飛，則風雨順時；向下飛，則五谷豐登；向外飛，則四國來朝；向里飛（音同李妃），則加官進祿?！闲ΧT?！?br/>
宋遼金三朝之滑稽劇，其見于載籍者略具于此。此種滑稽劇，宋人亦謂之雜劇，或謂之雜戲。呂本中《童蒙訓》曰：“作雜劇者，打猛諢入，卻打猛諢出。”吳自牧《夢粱錄》亦云：“雜劇全用故事，務在滑稽。”孟元老《東京夢華錄》云：“圣節(jié)內殿雜戲，為有使人預宴，不敢深作諧謔?！眲t無使人時可知。是宋人雜劇，固純以詼諧為主，與唐之滑稽劇無異。但其中腳色，較為著明，而布置亦稍復雜。然不能被以歌舞，其去真正戲劇尚遠。然謂宋人戲劇，遂止于此，則大不然。雖明之中葉，尚有此種滑稽劇，觀文林《瑯邪漫鈔》，徐咸《西園雜記》，沈德符《萬歷野獲編》所載者，全與宋滑稽劇無異。若以此概明之戲劇，未有不笑者也。宋劇亦然。故欲知宋元戲劇之淵源，不可不兼于他方面求之也。
宋之滑稽戲，大略與唐滑稽戲同，當時亦謂之雜劇。茲復匯集之如下：
劉攽《中山詩話》：“祥符、天禧中，楊大年、錢文僖、晏元獻、劉子儀以文章立朝，為詩皆宗李義山，后進多竊義山語句。嘗內宴，優(yōu)人有為義山者，衣服敗裂，告人曰：‘吾為諸館職挦扯至此?！務邭g笑?！?br/>
范鎮(zhèn)《東齋紀事》（卷一）：“賞花、釣魚，賦詩，往往有宿構者。天圣中，永興軍進山水石適至，會命賦山水石，其間多荒惡者，蓋出其不意耳。中坐，優(yōu)人入戲，各執(zhí)筆若吟詠狀。其一人忽仆于界石上，眾扶掖起之。既起，曰：‘數(shù)日來作賞花釣魚詩，準備應制，卻被這石頭擦倒?！笥医源笮?。翌日，降出其詩，令中書銓定。秘閣校理韓義最為鄙惡，落職與外任?！?br/>
張師正《倦游雜錄》（江少虞《皇朝事實類苑》卷六十四引）：“景佑末，詔以鄭州為奉寧軍，蔡州為淮康軍。范雍自侍郎領淮康節(jié)鉞，鎮(zhèn)延安。時羌人旅拒戍邊之卒，延安為盛。有內臣盧押班者，為鈐轄，心常輕范。一日軍府開宴，有軍伶人雜劇，稱參軍夢得一黃瓜，長丈余，是何祥也？一伶賀曰：‘黃瓜上有刺，必作黃州刺史?！涣媾漕a曰：‘若夢見鎮(zhèn)府蘿卜，須作蔡州節(jié)度使？’范疑盧所教，即取二伶杖背，黥為城旦?！?br/>
宋無名氏《續(xù)墨客揮犀》（卷五）：“熙寧九年，太皇生辰，教坊例有獻香雜劇。時判都水監(jiān)侯叔獻新卒，伶人丁仙現(xiàn)假為一道士善出神，一僧善入定?；蛟懫涑錾窈嗡姡朗吭疲骸錾裰链罅_，見玉皇殿上，有一人披金紫，熟視之，乃本朝韓侍中也。手捧一物，竊問旁立者，曰：韓侍中獻國家金枝玉葉萬世不絕圖?！唬骸攵ǖ降鬲z，見閻羅殿側，有一個衣緋垂魚，細視之，乃判都水監(jiān)侯工部也。手中亦擎一物，竊問左右，云：為奈何水淺，獻圖欲別開河道耳?！瘯r叔獻興水利以圖恩賞，百姓苦之，故伶人有此語。”（江少虞《皇朝事實類苑》卷六十五引此條作《倦游雜錄》。）
朱彧《萍洲可談》（卷三）：“熙寧間，王介甫行新法，（中略）其時多引人上殿。伶人對上作俳，跨驢直登軒陛，左右止之。其人曰：‘將謂有腳者盡上得。’薦者少沮?！?br/>
陳師道《談叢》（卷一）：“王荊公改科舉，暮年乃覺其失，曰：‘欲變學究為秀才，不謂變秀才為學究也?！w舉子專誦《王氏章句》而不解其義，正如學究誦注疏爾。教坊雜戲亦曰：‘學詩于陸農師，學易于龔深之（之當作父）?！w譏士之寡聞也?！?br/>
王辟之《澠水燕談錄》（卷十）：“頃有秉政者，深被眷倚，言事無不從。一日御宴，教坊雜劇為小商，自稱姓趙，以瓦瓿賣沙糖。道逢故人，喜而拜之。伸足誤踏瓿倒，糖流于地。小商彈采嘆息曰：‘甜采，你即溜也，怎奈何？’左右皆笑。俚語以王姓為甜采?！?br/>
李廌《師友談記》：“東坡先生近令門人作《人不易物賦》，或戲作一聯(lián)曰：‘伏其幾而襲其裳，豈為孔子；學其書而戴其帽，未是蘇公?！ㄊ看蠓蚪攴聳|坡桶高檐短帽，名曰子瞻樣）廌因言之。公笑曰：‘近扈從醴泉觀，優(yōu)人以相與自夸文章為戲者，一優(yōu)丁仙現(xiàn)曰：“吾之文章，汝輩不可及也。”眾優(yōu)曰：“何也？”曰：“汝不見吾頭上子瞻乎？”’上為解顏，顧公久之?！?br/>
《萍洲可談》（卷三）：“王德用為使相，黑色，俗號黑相。嘗與北使伴射，使已中的，黑相取箭焊頭，一發(fā)破前矢，俗號劈筈箭。姚麟亦善射，為殿帥十年，伴射，嘗蒙獎賜。崇寧初，王恩以遭遇處位殿帥，不習弓矢，歲歲以伴射為窘。伶人對御作俳，先一人持一矢入，曰：‘黑相劈筈箭，售錢三百萬?！忠蝗顺职耸溉?，曰：‘老姚射不輸箭，售錢三百萬?！蠖送旒卉嚾?，曰：‘車箭賣一錢?！騿枺骸撕稳思壹?，價賤如此？’答曰：‘王恩不及垛箭?！?br/>
又：“崇寧鑄九鼎，帝鼐居中，八鼎各鎮(zhèn)一隅。是時行當十錢，蘇州無賴子弟冒法盜鑄。會浙中大水，伶人對御作俳：今歲東南大水，乞遣彤鼎往鎮(zhèn)蘇州。或作鼎神附奏云：‘不愿前去，恐一例鑄作當十錢。’朝廷因治章綖之獄。”
曾敏行《獨醒雜志》（卷九）：“崇寧二年，鑄大錢，蔡元長建議，俾為折十。民間不便，優(yōu)人因內宴，為賣漿者，或投一大錢，飲一杯，而索償其余。賣漿者對以方出市，未有錢，可更飲漿。乃連飲至于五六，其人鼓腹曰：‘使相公改作折百錢，奈何！’上為之動。法由是改。又，大農告乏時，有獻凜俸減半之議。優(yōu)人乃為衣冠之士，自束帶衣裾，被身之物，輒除其半。眾怪而問之，則曰：‘減半。’已而，兩足共穿半袴，而來前。復問之，則又曰：‘減半?！碎L嘆曰：‘但知減半，豈料難行?！Z傳禁中，亦遂罷議。”
洪邁《夷堅志》丁集（卷四）：“俳優(yōu)侏儒，周技之下且賤者。然亦能因戲語而箴諷時政，有合于古蒙誦工諫之義，世目為雜劇者是已。崇寧初，斥遠元佑忠賢，禁錮學術，凡偶涉其時所為所行，無論大小，一切不得志。伶者對御為戲：推一參軍作宰相，據坐，宣揚朝政之美。一僧乞給公據游方，視其戒牒，則元佑三年者，立涂毀之，而加以冠巾。道士失亡度牒，聞被載時，亦元佑也，剝其羽服，使為民。一士以元佑五年獲薦，當免舉，禮部不為引用，來自言，即押送所屬屏斥。已而，主管宅庫者附耳語曰：‘今日在左藏庫，請相公料錢一千貫，盡是元佑錢，合取鈞旨?！淙烁┦拙弥?，曰：‘從后門搬入去。’副者舉所挺杖其背，曰：‘你做到宰相，元來也只要錢！’是時，至尊亦解顏?！?br/>
又：“蔡京作宰，弟卞為元樞。卞乃王安石婿，尊崇婦翁。當孔廟釋奠時，躋于配享而封舒王。優(yōu)人設孔子正坐，顏、孟與安石侍側?？鬃用彩久献泳由?，孟辭曰：‘天下達尊，爵居其一，軻近蒙公爵，相公貴為真王，何必謙光如此?！煲绢?，曰‘回也陋巷匹夫，平生無分毫事業(yè)，公為命世真儒，位貌有間，辭之過矣?！彩焯幤渖?。夫子不能安席，亦避位。安石惶懼拱手，云：‘不敢?！鶑臀礇Q。子路在外，情憤不能堪，徑趨從禮室，挽公冶長臂而出。公冶為窘迫之狀，謝曰：‘長何罪？”乃責數(shù)之曰：‘汝全不救護丈人，看取別人家女婿?！湟庖宰I卞也。時方議欲升安石于孟子之上，為此而止?！?br/>
又：“又常設三輩為儒、道、釋，各稱頌其教。儒者曰：‘吾之所學：仁、義、禮、智、信，曰五常?！煅輹称渲迹圆梢洉?，不雜媟語。次至道士，曰：‘吾之所學：金、木、水、火、土，曰五行?！嗾f大意。末至僧，僧抵掌曰：‘二子腐生常談，不足聽。吾之所學：生、老、病、死、苦，曰五化。藏經淵奧，非汝等所得聞。當以現(xiàn)世佛菩薩法理之妙，為汝陳之。盍以次問我？曰‘敢問生？’曰：‘內自太學辟雍，外至下州偏縣，凡秀才讀書者，盡為三舍生。華屋美饌，月書季考，三歲大比，脫白掛綠，上可以為卿相。國家之于生也如此?！唬骸覇柪希俊唬骸隙陋氊毨?，必淪溝壑，今所在立孤老院，養(yǎng)之終身。國家之于老也如此。’曰：‘敢問?。俊唬骸恍叶屑?，家貧不能拯療，于是有安濟坊，使之存處，差醫(yī)付藥，責以十全之效。其于病也如此?！唬骸覇査?？’曰：‘死者，人所不免，惟貧民無所歸，則擇空隙地為漏澤園；無以斂，則與之棺，使得葬埋。春秋享祀，恩及泉壤。其于死也如此?！唬骸覇柨啵俊逼淙祟坎粦?，陽苦惻悚然。促之再三，乃蹙額答曰：‘只是百姓一般受無量苦。’徽宗為惻然長思，弗以為罪?！?br/>
周密《齊東野語》（卷二十）：“宣和間，徽宗與蔡攸輩在禁中，自為優(yōu)戲。上作參軍趨出，攸戲上曰：‘陛下好個神宗皇帝。’上以杖鞭之曰：‘你也好個司馬丞相?！?br/>
又（卷十）：“宣和中，童貫用兵燕薊，敗而竄。一日內宴，教坊進伎，為三四婢，首飾皆不同。其一當額為髻，曰：蔡大師家人也；其二髻偏墜，曰：鄭太宰家人也；又一人滿頭為髻如小兒，曰：童大王家人也。問其故。蔡氏者曰：‘太師覲清光，此名朝天髻?！嵤险咴唬骸崽追铎艟偷?，此懶梳髻?！镣险咴唬骸笸醴接帽?，此三十六髻也?！保ㄈ?，走為上計，宋人有此俗語）
劉績《霏雪錄》：“宋高宗時，饔人瀹餛飩不熟，下大理寺。優(yōu)人扮兩士人，相貌各異。問其年，一曰甲子生，一曰丙子生。優(yōu)人告曰：‘此二人皆合下大理?！咦趩柟?，優(yōu)人曰：‘[食夾]子餅子皆生，與餛飩不熟者同罪。’上大笑，赦原饔人?！?br/>
張知甫《可書》：“金人自侵中國，惟以敲棒擊人腦而斃。紹興間，有伶人作雜戲云：‘若要勝金人，須是我中國一件件相敵，乃可。且如金國有粘罕，我國有韓少保；金國有柳葉槍，我國有鳳凰弓；金國有鑿子箭，我國有鎖子甲；金國有敲棒，我國有天靈蓋。’人皆笑之?！?br/>
岳珂《桯史》（卷七）：“秦檜以紹興十五年四月丙子朔，賜第望仙橋；丁丑，賜銀絹萬匹兩，錢千萬，彩千縑。有詔：‘就第賜燕，假以教坊優(yōu)伶?！讏?zhí)咸與。中席，優(yōu)長誦致語，退。有參軍者前，褒檜功德，一伶以荷葉交椅從之。詼語雜至，賓歡既洽。參軍方拱揖謝，將就椅，忽墜其幞頭，乃總發(fā)為髻，如行伍之巾，后有大巾镮，為雙疊勝。伶指而問曰：‘此何镮？’曰：‘二圣镮’，遽以樸擊其首，曰：‘爾但坐太師交椅，請取銀絹例物，此镮掉腦后可也。’一坐失色。檜怒，明日下伶于獄，有死者。于是語禁始益繁?！?br/>
《夷堅志》丁集（卷四）：“紹興中，李椿年行經界量田法。方事之初，郡縣奉命嚴急，民當其職者頗困苦之。優(yōu)者為先圣先師，鼎足而坐。有弟子從末席起，咨叩所疑。孟子奮然曰：‘仁政必自經界始。吾下世千五百年，其言乃為圣世所施用，三千之徒皆不如?！佔幽瑹o語?；蛴诎υ唬骸谷瓴皇嵌堂?，也須做出一場害人事?！瘯r秦檜方主李議，聞者畏獲罪，不待此段之畢，即以謗褻圣賢叱執(zhí)送獄。明日，杖而逐出境?！?br/>
又：“壬戌省試，秦檜之子熺、侄昌時、昌齡，皆奏名。公議籍籍，而無敢輒語。至乙丑春首，優(yōu)者即戲場，設為士子赴南宮，相與推論知舉官為誰。指侍從某尚書、某侍郎當主文柄，優(yōu)長者非之曰：‘今年必差彭越?！瘑栒咴唬骸⒅?，不聞有此官員?！唬骸疂h梁王也?！唬骸耸枪湃?，死已千年，如何來得？’曰：‘前舉是楚王韓信、彭越一等人；所以知今為彭王。’問者嗤其妄，且扣厥指，笑曰：‘若不是韓信，如何取得他三秦！’四座不敢領略，一哄而出。秦亦不敢明行譴罰云。”
明田汝成《西湖游覽志余》（卷二十二，此條當出宋人小說，未知所本）：“紹興間，內宴，有優(yōu)人作善天文者，云：‘世間貴官人，必應星象，我悉能窺之。法當用渾儀，設玉衡，若對其人窺之，則見星而不見其人；玉衡不能卒辦，用銅錢一文亦可?！肆罡Q光堯，云：‘帝星也?！貛熢唬骸嘈且?。’韓蘄王，曰：‘將星也?！瘡堁?，曰：‘不見其星?！娊择敚瑥土罡Q之，曰：‘中不見星，只見張郡王在錢眼內坐?！钌洗笮??？∽疃噘Y，故譏之。”
張端義《貴耳集》（卷一）：“壽皇賜宰執(zhí)宴，御前雜劇，妝秀才三人。首問曰：‘第一秀才，仙鄉(xiāng)何處？’曰：‘上黨人?！螁枺骸诙悴牛舌l(xiāng)何處？’曰：‘澤州人?！螁柕谌悴?，曰：‘湖州人?！謫柹宵h秀才，‘汝鄉(xiāng)出何生藥？’曰：‘某鄉(xiāng)出人參?！螁枬芍菪悴?，‘汝鄉(xiāng)出甚生藥？’曰：‘某鄉(xiāng)出甘草?！螁枺骸莩錾跎?？’曰：‘出黃蘗?！绾魏莩鳇S蘗？’‘最是黃蘗苦人！’當時皇伯秀王在湖州，故有此語。壽皇即日召入，賜第，奉朝請?！?br/>
又：“何自然中丞，上疏乞朝廷并庫，壽皇從之。方且講究未定，御前有燕，雜劇伶人妝一賣故衣者，持褲一腰，只有一只褲口。買者得之，問：‘如何著？’賣者曰：‘兩腳并做一褲口?！I者曰：‘褲卻并了，只恐行不得?！瘔刍始磳嫶俗h?！?br/>
《桯史》（卷十）：“淳熙間，胡給事元質既新貢院，嗣歲庚子，適大比，（中略）會初場賦題，出《舜聞善若決江河》，而以‘聞善而行、沛然莫御’為韻。士既就案矣。（中略）忽一老儒擿《禮部韻》示諸生，謂沛字惟十四泰有之，一為顛沛，一為沛邑。注無沛決之義。惟它有霈字，乃從雨，為可疑。眾曰是，哄然叩簾請。（中略）或入于房，執(zhí)考校者一人驅之。考校者惶遽，急曰：‘有雨頭也得，無雨頭也得。’或又咎其誤，曰：‘第二場更不敢也。’蓋一時祈脫之辭，移時稍定，試司申‘鼓噪場屋‘，胡以其不稱于禮遇也，怒，物色為首者，盡系獄。韋布益不平。既拆號，例宴主司以勞還，畢三爵，優(yōu)伶序進。有儒服立于前者，一人旁揖之，相與詫博洽，辨古今，岸然不相下，因各求挑試所誦憶。其一問：‘漢名宰相凡幾？’儒服以蕭、曹以下，枚數(shù)之無遺。群優(yōu)咸贊其能。乃曰：‘漢相吾言之矣。敢問唐三百年間，名將帥何人也？’旁揖者亦詘指英、衛(wèi)以及季葉，曰：‘張巡、許遠、田萬春?！宸^起爭曰：‘巡、遠之姓是也，萬春之姓雷，歷考史牒，未有以雷為田者。’揖者不服，撐拒騰口。俄一綠衣參軍，自稱教授，據幾，二人敬質疑。曰：‘是故雷姓?！菊叽笤崳获訆^拳，教授遽作恐懼狀，曰：‘有雨頭也得，無雨頭也得！’坐中方失色，知其諷己也。忽優(yōu)有黃衣者，持令旗躍出稠人中，曰：‘制置大學給事臺旨：試官在座，爾輩安得無禮?！簝?yōu)亟斂下，喏曰‘第二場更不敢也?！瘋b戺皆笑，席客大慚。明日遁去。遂釋系者。胡意其為郡士所使，錄優(yōu)而詰之，杖而出諸境。然其語盛傳至今?！?br/>
又（卷五）：“韓平原在慶元初，其弟仰胄為知合門事，頗與密議，時人謂之大小韓，求捷徑者爭趨之。一日內宴，優(yōu)人有為衣冠到選者，自敘履歷才藝，應得美官，而流滯銓曹，自春徂冬，未有所擬，方徘徊浩嘆。又為日者敞帽持扇，過其旁，遂邀使談庚甲，問以得祿之期。日者厲聲曰：‘君命甚高；但以五星局中，財帛宮若有所礙。目下若欲亨達，先見小寒；更望事成，必見大寒可也?！瘍?yōu)蓋以寒為韓。侍宴者皆縮頸匿笑?！?br/>
張仲文《白獺髓》（《說郛》卷三十八）：“嘉泰末年，平原公恃有扶日之功，凡事自作威福，政事皆不由內出。會內宴，伶人王公瑾曰：‘今日政如客人賣傘，不由里面?！?br/>
葉紹翁《四朝聞見錄》（戊集）：“韓侂胄用兵既敗，為之須發(fā)俱白，困悶不知所為。優(yōu)伶因上賜侂胄宴，設樊遲、樊噲，旁有一人曰樊惱。又設一人，揖問遲：‘誰與你取名？’對以夫子所取。則拜曰：‘此圣門之高弟也?！忠締枃?，曰：‘誰名汝？’對曰：‘漢高祖所命?！瘎t拜曰：‘真漢家之名將也?！忠緪溃唬骸l名汝？’對以‘樊惱自取’。又因郭倪、郭果（按果當作倬）敗，因賜宴，優(yōu)伶以生菱進于桌上，命二人移桌，忽生菱墜，盡碎。其一人曰：‘苦，苦，苦！壞了多少生靈，只因移果桌！’”
《貴耳集》（卷下）：“袁彥純尹京，專一留意酒政。煮酒賣盡，取常州宜興縣酒、衢州龍游縣酒在都下賣。御前雜劇，三個官人，一日京尹，二日常州太守，三日衢州太守。三人爭坐位，常守讓京尹曰：‘豈宜在我二州之下？’衢守爭曰：‘京尹合在我二州之下。’常守問曰：‘如何有此說？’衢守云：‘他是我二州拍戶?！瘜帍R亦大笑。”
又：“史同叔為相日，府中開宴，用雜劇人。作一士人念詩，曰：‘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人?！砸皇咳嗽唬骸且?，滿朝朱紫貴，盡是四明人?！院笙喔醒?，二十年不用雜劇?！?br/>
《桯史》（卷十三）：“蜀伶多能文，俳語率雜以經史，凡制帥幕府之燕集，多用之。嘉定中，吳畏齋帥成都，從行者多選人，類以京削系念。伶知其然。一日，為古衣冠服數(shù)人，游于庭，自稱孔門弟子。交質以姓氏，或曰常，或曰于，或曰吾。問其所蒞官，則合而應曰：‘皆選人也?！陶埼鲋?。居首者率然對曰：‘子乃不我知，《論語》所謂：常從事于斯矣，即某其人也。官為從事而系以姓，固理之然?！瘑柶浯?，曰：‘亦出《論語》，于從政乎何有，蓋即某官氏之稱?！謫柶浯?，曰：‘某又《論語》，十七篇所謂：吾將仕者。’遂相與嘆詫，以選調為淹抑。有慫恿其旁者，曰：‘子之名不見于七十子，固圣門下第，盍叩十哲而請教焉。’如其言，見顏、閔方在堂，群而請益。子騫蹙額曰：‘如之何？何必改！’兗公應之曰：‘然！回也不改?！姄崛徊烩?，曰：‘無已，質諸夫子。’如之，夫子不答，久而曰：‘鉆遂改火，急可已矣。’坐客皆愧而笑。聞者至今啟顏。優(yōu)流侮圣言，直可誅絕。特記一時之戲語如此。”
《齊東野語》（卷十三）：“蜀優(yōu)尤能涉獵古經，援引經史，以佐口吻，資笑談。當史丞相彌遠用事，選人改官，多出其門。制閫大宴，有優(yōu)為衣冠者數(shù)輩，皆稱為孔門弟子，相與言吾儕皆選人。遂各言其姓，曰‘吾為常從事’，‘吾為于從政’，‘吾為吾將仕’，‘吾為路文學’。別有二人出，曰：‘吾宰予也。夫子曰，于予與改，可謂僥幸?！湟辉唬骸犷伝匾?。夫子曰，回也不改。吾為四科之首而不改，汝何為獨改？’曰：‘吾鉆故，汝何不鉆？’曰：‘吾非不鉆，而鉆彌堅耳。’曰：‘汝之不改宜也，何不鉆彌遠乎？’其離析文義，可謂侮圣言；而巧發(fā)微中，有足稱言者焉。有袁三者，名尤著。有從官姓袁者，制蜀，頗乏廉聲。群優(yōu)四人，分主酒、色、財、氣，各夸張其好尚之樂，而余者互譏笑之。至袁優(yōu)，則曰：‘吾所好者，財也?！驑O言財之美利，眾亦譏誚不已。徐以手自指曰：‘任你譏笑，其如袁丈好此何！’”
又：“近者己亥，史巖之為京尹，其弟以參政督兵于淮。一日內宴，伶人衣金紫，而幞頭忽脫，乃紅巾也?；蝮@問曰：‘賊裹紅巾，何為官亦如此？’旁一人答云：‘如今做官的都是如此?！谑邱萜湟鹿?，則有萬回佛自懷中墜地。其旁者曰：‘他雖做賊，且看他哥哥面。’”
又：“女冠吳知古用事，人皆側目。內宴，參軍肆筵張樂，胥輩請僉文書，參軍怒曰：‘吾方聽觱栗，可少緩?！堉猎偃浯鹑缜?。胥擊其首曰：‘甚事不被觱栗壞了！’蓋是俗呼黃冠為觱栗也。”
又：“王叔知吳門日，名其酒曰‘徹底清’。錫宴日，伶人持一樽，夸于眾曰：‘此酒名徹底清?！榷_樽，則濁醪也。旁誚之云：‘汝既為徹底清，卻如何如此？’答云：‘本是徹底清，被錢打得渾了。’”
羅大經《鶴林玉露》（卷三）：“端平間，真西山參大政，未及有所建置而薨。魏鶴山督師，亦未及有所設施而罷。臨安優(yōu)人，裝一儒生，手持一鶴；別一儒生與之解后，問其姓名，曰：‘姓鐘名庸。’問所持何物，曰：‘大鶴也?！騼A蓋歡然，呼酒對飲。其人大嚼洪吸，酒肉靡有孑遺。忽顛仆于地，群數(shù)人曳之不動。一人乃批其頰，大罵曰：‘說甚《中庸》、《大學》，吃了許多酒食，一動也動不得?！煲恍ΧT?；蛑^有使其為此，以姍侮君子者，府尹乃悉黥其人?！?br/>
《西湖游覽志余》（卷二，不知其所本）：“丁大全作相，與董宋臣表里。（中略）一日內宴，一人專打鑼，一人撲之，曰：‘今日排當，不奏他樂，丁丁董董不已，何也？’曰：‘方今事皆丁董，吾安得不丁董？’”
仇遠《裨史》（《說郛》卷二十五）：“至元丙子，北兵入杭，廟朝為虛。有金姓者，世為伶官，流離無所歸。一日，道遇左丞范文虎，向為宋殿帥時，熟知其為人，謂金曰：‘來日公宴，汝來獻伎，不愁貧賤。’如期往，為優(yōu)戲，作諢曰：‘某寺有鐘，寺僧不敢擊者數(shù)日，主僧問故，乃言鐘樓有巨神，神怪不敢登也。主僧亟往視之，神即跪伏投拜，主僧曰：“汝何神也？”答曰：“鐘神?！敝魃唬骸凹仁晴娚?，何故投拜？”’眾皆大笑，范為之不懌。其人亦不顧。識者莫不多之?！?br/>
附：遼金偽齊
《宋史·孔道輔傳》：“道輔奉使契丹，契丹宴使者，優(yōu)人以文宣王為戲，道輔艴然徑出?！?br/>
邵伯溫《聞見前錄》（卷十）：“潞公謂溫公曰：‘吾留守北京，遣人入大遼偵事，回云：見遼主大宴群臣，伶人劇戲作衣冠者，見物必攫取懷之。有從其后以梃樸之者，曰：司馬端明耶？君實清名，在夷狄如此?！瘻毓珛嵵x?！?br/>
沈作喆《寓簡》（卷十）：“偽齊劉豫既僭位，大宴群臣。教坊進雜劇。有處士問星翁曰：‘自古帝王之興，必有受命之符，今新主有天下，抑有嘉祥美瑞以應之乎？’星翁曰：‘固有之。新主即位之前一日，有一星聚東井，真所謂符命也?！幨恳哉葥糁?，曰：‘五星，非一也，乃云聚耳。一星，又何聚焉？’星翁曰：‘汝固不知也。新主圣德，比漢高祖只少四星兒里?！?br/>
《金史·后妃傳》：“章宗元妃李氏，勢位熏赫，與皇后侔。一日，宴宮中，優(yōu)人玳瑁頭者，戲于上前?；騿枺骸蠂泻畏?？’優(yōu)曰：‘汝不聞鳳凰見乎？’曰：‘知之而未聞其詳。’優(yōu)曰：‘其飛有四，所應亦異。若向上飛，則風雨順時；向下飛，則五谷豐登；向外飛，則四國來朝；向里飛（音同李妃），則加官進祿?！闲ΧT?！?br/>
宋遼金三朝之滑稽劇，其見于載籍者略具于此。此種滑稽劇，宋人亦謂之雜劇，或謂之雜戲。呂本中《童蒙訓》曰：“作雜劇者，打猛諢入，卻打猛諢出。”吳自牧《夢粱錄》亦云：“雜劇全用故事，務在滑稽。”孟元老《東京夢華錄》云：“圣節(jié)內殿雜戲，為有使人預宴，不敢深作諧謔?！眲t無使人時可知。是宋人雜劇，固純以詼諧為主，與唐之滑稽劇無異。但其中腳色，較為著明，而布置亦稍復雜。然不能被以歌舞，其去真正戲劇尚遠。然謂宋人戲劇，遂止于此，則大不然。雖明之中葉，尚有此種滑稽劇，觀文林《瑯邪漫鈔》，徐咸《西園雜記》，沈德符《萬歷野獲編》所載者，全與宋滑稽劇無異。若以此概明之戲劇，未有不笑者也。宋劇亦然。故欲知宋元戲劇之淵源，不可不兼于他方面求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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