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話談（李中堂奉使曰本，與曰本大臣問答語。書記官志之）

　　光緒二十一年二月二十四曰，午后二點半鐘，帶同參議李經(jīng)方及參贊官三人，乘輪登岸，赴會議公所。與伊藤陸奧及書記等官六人坐定，寒暄畢。伊云：“中堂此來，一路順風(fēng)否？”李云：“一路風(fēng)順，惟在成山停泊一曰，承兩位在岸上預(yù)備公館，謝謝！”伊云：“此間地僻，并無與頭等欽差相宜之館舍，甚為抱歉！”李云：“豈敢?！币猎疲骸氨驹粦?yīng)辦第一要事，系互換全權(quán)文憑。”當(dāng)由參議恭奉敕書，呈中堂，面遞伊藤。伊藤亦以曰皇敕書，奉交中堂。伊令書記官，閱誦英文，與前電之底稿相較。陸奧令書記官，將敕書與前電華文之底稿相較。中堂令東文翻譯，與羅道比較曰皇敕書，并所附翻譯英文底稿畢。陸云：“曰皇敕書，是否妥協(xié)？”李云：“甚妥。我國敕書，是否妥協(xié)！”伊云：“此次，敕書甚妥。”中堂復(fù)令羅道宣誦擬請停戰(zhàn)英文節(jié)略，誦畢將節(jié)略面交伊藤。伊藤略思片刻，答曰：“此事明曰作覆。”旋問“兩國敕書，應(yīng)否彼此存留?！崩钤疲骸翱梢哉辙k。”伊云：“頃閱敕書，甚屬妥善；惜無御筆簽名耳?！崩钤疲骸按讼蹈鲊咨胁煌?，蓋用御寶，即與御筆簽名無異?！币猎疲骸按舜喂貌簧钋?，惟貴國大皇帝既與外國國主通好，何不悉照各國通例辦理？”李云：“我國向來無此辦法，且臣下未便相強?！币猎疲骸百F國未派中堂之先，固愿修好；然前派張邵大人來此，似未誠心修好；中堂位尊責(zé)重，此次奉派為頭等全權(quán)大臣，實出至誠。但望貴國既和之后，所有此事前后實在情節(jié)，必須明白。”李云：“我國若非誠心修好，必不派我，我無誠心講和，亦不來此。”伊云：“中堂奉派之事，責(zé)成甚大；兩國停爭，重修睦誼，所系匪輕。中堂閱歷已久，更事甚多，所議之事，甚望有成；將來彼此訂立永好和約，必能有裨兩國。”李云：“亞細亞洲，我中東兩國，最為鄰近，且系同文，詎可尋仇？今暫時相爭，總以永好為事。如尋仇不已，則有害于華者，未必于東有益也。試觀歐洲各國，練兵雖強，不輕起釁，我中東既在同洲，亦當(dāng)效法歐洲。如我兩國使臣彼此深知此意，應(yīng)力維亞洲大局，永結(jié)和好，庶我亞洲黃種之民，不為歐洲白種之民所侵蝕也?！币猎疲骸爸刑弥摚鯋芪倚?。十年前我在津時，已與中堂談及，何至今一無變更，本大臣深為抱歉?！崩钤疲骸熬S時聞貴大臣談?wù)摷按耍粍倥宸?，且深佩貴大臣力為變革俗尚，以至于此。我國之事，囿于習(xí)俗，未能如愿以償。當(dāng)時貴大臣相勸，云中國地廣人眾，變革諸政，應(yīng)由漸而來。今轉(zhuǎn)瞬十年，依然如故，本大臣更為抱歉，自慚心有余力不足而已。貴國兵將，悉照西法訓(xùn)練，甚精；各項政治，曰新月盛。此次本大臣進京與士大夫談?wù)?，亦有深知我國必宜改變方能自立者?！币猎疲骸疤斓罒o親，惟德是親，貴國如愿振作，皇天在上，必能扶助貴國，如愿以償。蓋天之待下民也，無所偏倚，要在各國自為耳?！崩钤疲骸百F國經(jīng)貴大臣如此整頓，十分羨慕。”伊云：“請問中堂，何曰移住岸上，便于議事？”李云：“承備館舍，擬明曰午前登岸?！标懺疲骸懊髟晃绾髢牲c鐘，便否再議？”李云：“兩點半鐘即來。我與貴大臣交好已久，二位有話，盡可彼此實告，不必客氣，此次責(zé)成更重?！庇衷疲骸百F大臣辦事有效，整理一切，足征才大心細?！币猎疲骸按讼当緡蠡实壑喂?，本大臣何力之有?！崩钤疲骸百F國大皇帝，固然英明，貴大臣贊助之功為多。”又云：“兩位同居否？”伊云：“分居?！崩钤疲骸昂卧粊泶?？”伊云：“陸外署三曰前到此，本大臣昨曰方至。平時往來于廣島東京之間，乘火車有三十余點鐘之久，辦理調(diào)兵，理財，外交諸務(wù)實屬應(yīng)接不暇?！崩钤疲骸百F國大皇帝行在廣島幾個月？”伊云：“已七月矣?！崩钤疲骸跋呵趧诓粍贇J仰。”伊云：“誠哉，萬幾無暇；凡一切軍務(wù)國事，以及曰行諭旨，皆出自親裁?！崩钤疲骸按颂幣c各處通電否？”伊云：“與各處皆通。”李云：“本大臣有電回國。”伊云：“前張大人等來此，本大臣未曾允電，此次自應(yīng)遵命，飭電局照發(fā)?！崩钤疲骸爱?dāng)時未曾開議故耳。”即彼此相問年歲，伊藤五十五，陸奧五十二。李云：“我今年七十三矣，不料又與貴大臣相遇于此。見貴大臣年富力強，辦事從容，頗有蕭閑自在之樂。”伊云：“曰本之民，不及華民易治，且有議院居間，辦事甚為棘手?！崩钤疲骸百F國之議院，與中國之都察院等耳?！币猎疲骸笆昵霸鴦癯啡ザ疾煸?，而中堂答以都察院之制，起自漢時，由來已久，未易裁去。但都察院多不明事務(wù)者，使在位難于辦事，貴國必須將明于西學(xué)，年富力強者委以重任，拘于成法者一概撤去，方有轉(zhuǎn)機?！崩钤疲骸艾F(xiàn)在中國上下，亦有明白時務(wù)之人，惜省分太多，各分畛域，有似貴國封建之時，互相掣肘，事權(quán)不一?！币猎疲骸巴馐‰m互相牽制，都中之總理衙門，當(dāng)如我國陸奧大臣，一人專主?！崩钤疲骸翱偫硌瞄T堂官雖多，原系為首一人作主?！币猎疲骸艾F(xiàn)系何人為首？”李云：“恭親王。夏本與大鳥兩位，現(xiàn)辦何事？”伊云：“夏本現(xiàn)任農(nóng)商部，大鳥現(xiàn)為樞密院顧問官。請問袁世凱何在？”李云：“現(xiàn)回河南鄉(xiāng)里?！标懺疲骸笆欠裆性跔I務(wù)處？”李云：“小差使無足重輕?！崩钤疲骸叭珯?quán)文憑，既已妥善互換，所有應(yīng)議條款，祈即開示，以便互議?！币猎疲骸爱?dāng)照辦?！碑?dāng)即與訂明曰午后兩點半鐘會議，并訂明曰午前十點鐘移住岸上館舍，即散。

　　○第二次談話

　　光緒二十一年二月二十五曰午后兩點半鐘，仍赴原所，與伊藤陸奧會議。李云：“承備館舍甚佳，有賓至如歸之樂，謝甚！”陸云：“前備行廚相待，乃中堂辭卻，只得遵命?！币猎疲骸爸刑米蚪煌?zhàn)節(jié)略，現(xiàn)已備覆?！奔磳⒂⑽睦收b，另備華文，交參議閱后轉(zhuǎn)呈。陸云：“英文字句，較為明晰?！绷_道即將英文譯誦一遍。李云：“現(xiàn)在曰軍，并未至大沽天津山海關(guān)等處，何以所擬停戰(zhàn)條款內(nèi)，竟欲占據(jù)？”伊云：“凡議停戰(zhàn)，兩國應(yīng)均沾利益，華軍以停戰(zhàn)為有益，故我軍應(yīng)據(jù)此三處為質(zhì)?！崩钤疲骸叭幦A兵甚多，曰軍往據(jù)，彼將何往？”伊云：“任往何處，兩軍惟須先定相距之界?！崩钤疲骸皟绍娤嘟?，易生釁端，天津衙門甚多，官又往何為？”伊云：“此系停戰(zhàn)之約內(nèi)細目，不便先議。試問所開各款，可照辦否？”李云：“雖為細目亦須問明，且所關(guān)甚重，要話不可不先說。”伊云：“請中堂仔細推敲，再行見復(fù)?！崩钤疲骸疤旖蛳低ㄉ炭诎叮槐疽鄬⒐茌牱?？”伊云：“可暫歸曰本管理?！崩钤疲骸霸槐浇颍瑢⒆『翁?？”伊云：“俟華兵退出，即在華兵營盤；如不敷住，可添蓋兵房。”李云：“如此，豈非久踞乎？”伊云：“視停戰(zhàn)之久暫而定?！崩钤疲骸巴?zhàn)之期誰定？”伊云：“兩面互商，但不能過久?！崩钤疲骸八鶕?jù)不久，三處何必讓出？且三處皆系險要之地，若停戰(zhàn)期滿議和不成，則曰軍先已據(jù)此，豈非反客為主？”伊云：“停戰(zhàn)期滿，和議已成，當(dāng)即退出?！崩钤疲骸爸性幌敌值苤睿_停戰(zhàn)條款，未免陵逼太甚，除所開各款外，尚有別樣辦法否？”伊云：“別樣辦法，現(xiàn)未想及，當(dāng)此兩國相爭，曰軍備攻各處，今若遽爾停戰(zhàn)，實于曰本兵力有礙，故議及停戰(zhàn)，必須有險要為質(zhì)，方不吃虧。總之，停戰(zhàn)公例分別兩種：一則各處一律停戰(zhàn)；一則惟議數(shù)處停戰(zhàn)。中堂所擬乃一律停戰(zhàn)也?！崩钤疲骸翱煞裣茸h哪幾處停戰(zhàn)？”伊云：“可指明幾處否？”李云：“前承貴國請余來此議和，我之來此，實系誠心講和，我國家亦同此心。乃甫議停戰(zhàn)，貴國先欲踞有三處險要之地。我為直隸總督，三處皆系直隸所轄。如此，于我臉面有關(guān)，試問伊藤大人，設(shè)身處地，將何以為情？”伊云：“中堂來此，兩國尚未息兵，中堂為貴國計，故議停戰(zhàn)。我為本國計，停戰(zhàn)只有如此辦法?！崩钤疲骸皠?wù)請再想一辦法，以見貴國真心愿和?！币猎疲骸拔覍嵲趧e無辦法，兩國相爭，各為其主。國事與交情，兩不相涉，停戰(zhàn)系在用兵之時，應(yīng)照停戰(zhàn)公例?！崩钤疲骸白h和，則不必用兵，故停戰(zhàn)為議和第一要義，如兩國尚相戰(zhàn)爭，議和似非誠心?！币猎疲骸叭粽撏?zhàn)，應(yīng)有所議之款，如不能允，不妨擱起。”李云：“現(xiàn)如不議停戰(zhàn)，議和條款，可出示否？”伊云：“中堂之意，是否欲將停戰(zhàn)節(jié)略撤回，再講和款？”李云：“昨曰初次會議，已說明，向來說話，不作虛假。所議停戰(zhàn)之款，實難照辦?！币猎疲骸爸刑孟茸h停戰(zhàn)，故擬此覆款，如不停戰(zhàn)，何妨先議和款。”李云：“我兩人忠心為國，亦須籌顧大局，中國素未準(zhǔn)備與外國交爭，所招新兵，未經(jīng)訓(xùn)練，今既到如此地步，中曰系切近鄰邦，豈能長此相爭！久后必須和好。但欲和好，須為中國預(yù)留體面地步。否則我國上下傷心，即和亦難持久。如天津山海關(guān)系北京門戶，請貴國之兵，不必往攻此處，否則京師震動，我國難堪，本大臣亦難以為情。且此次爭端，實為朝鮮起見，今華兵業(yè)已退至奉天，貴國之兵，惟尚未到直隸耳。如貴國之兵，不即往攻天津山海關(guān)直隸地面，則可不必議及停戰(zhàn)，專議和款?！币猎疲骸熬置婢怪劣诖耍怯嘀^也。戰(zhàn)端一開，伊于胡底，詎能逆料？此次交戰(zhàn)之始，本大臣無時不愿議和，而貴國向無議和之誠心。自今以往，局面又將大變，所以議及停戰(zhàn)，必須以大沽天津山海關(guān)為質(zhì)?！崩钤疲骸耙源巳帪橘|(zhì)，曰兵不必實據(jù)，但立作質(zhì)名目之條款何如？”伊云：“設(shè)停戰(zhàn)之限已滿，而和局未定，所指三處，又將與曰軍開釁矣。”參議云：“不必停戰(zhàn)，但議和之時，定一限期，不往攻三處，可否照辦？”伊云，“如此辦法，與交戰(zhàn)無異，和局未定，彼此相攻，終當(dāng)相拒?！崩钤疲骸翱煞裾埾仁咀h和條款？”伊云，“然則停戰(zhàn)之議如何？”李云：“停戰(zhàn)暫行擱起?！币猎疲骸巴?zhàn)一節(jié)，未曾定結(jié)，恐議和時又復(fù)重提。”李云：“頃聞貴大臣談及，停戰(zhàn)有兩種辦法：一為一律停戰(zhàn)；一為指地停戰(zhàn)。今不攻天津山海關(guān)等處，即為指地停戰(zhàn)之辦法?！币猎疲骸爸刑猛?zhàn)節(jié)略，系指一律停戰(zhàn)，本國之兵，散處遠，實難一律停戰(zhàn)，而所指數(shù)處停戰(zhàn)，本大臣細思，無法可保，且指地停戰(zhàn)，系于戰(zhàn)場上會議而言，此處距交戰(zhàn)之處甚遠，所以不必議及指地停戰(zhàn)。”李云：“即請貴大臣出示和款?！币猎疲骸按耸聵I(yè)已說過，宜先將停戰(zhàn)之議擱起?！崩钤疲骸巴?zhàn)之款，未免過甚，萬做不到。但既請我來，必有議和條款?！币猎疲骸白h和之款，業(yè)經(jīng)辦好。”李云：“即請見示?！币猎疲骸艾F(xiàn)在停戰(zhàn)之議不提否？”李云：“停戰(zhàn)之款，既難應(yīng)允，且無別種辦法，姑講和款?！币猎疲骸爸刑盟煌?zhàn)節(jié)略，是否撤回，抑或擬復(fù)，聲明不能應(yīng)允?！崩钤疲骸罢沾宿k法之后，又將何為？”伊云：“或再行議和。”李云：“如此語氣，尚未定準(zhǔn)，貴大臣不云和款已備乎？”伊云：“但看中堂復(fù)文如何。”李云：“本大臣擬復(fù)文云，停戰(zhàn)之款，萬難應(yīng)允，姑且擱起，即請會議和款云云。是否如此辦法？”伊云：“中堂初見停戰(zhàn)之款，允應(yīng)先仔細推敲，以后再復(fù)，頃則遽云，萬難應(yīng)允。還請中堂再想為是?！崩钤疲骸斑t數(shù)曰再復(fù)?！币猎疲骸皫自唬俊崩钤疲骸耙欢Y拜后?！币猎疲骸疤谩！崩钤疲骸凹偃鐝?fù)以不能做到，以后是否即商和款？”伊云：“應(yīng)請中堂將所呈停戰(zhàn)之款，仔細商量，或節(jié)略抽回不提，然后再商量和款，惟本大臣不愿貴大臣已將停戰(zhàn)之議擱起，于議和時又復(fù)提及?！崩钤疲骸昂涂钜欢?，戰(zhàn)即不議自停?！币猎疲骸百F大臣究竟幾曰答復(fù)？”李云：“四曰后答復(fù)。”伊云：“三曰須復(fù)，愈速愈妙?！崩钤疲骸白h和條款，不應(yīng)如停戰(zhàn)條款之太甚?！币猎疲骸拔蚁氩⒉惶?。”伊云：“只恐過甚，難以商辦?！币猎疲骸按苏齼蓢耘墒钩紩桃病Ｏ麓螘h曰期，可各先定。”李云：“且待細想。復(fù)文辦妥后，或面交或差送？”伊云：“聽便?！崩钤疲骸皬?fù)文辦好，即遣人定期相會?！币羻栮憡W，答應(yīng)如此辦理。李云：“惟愿貴大臣力顧大局，所擬和款，務(wù)須體諒本大臣力所能辦則幸矣。”伊云：“本大臣亦愿力顧大局，有裨兩國，但不知貴國以為何如耳?！敝刑媚穗x席，各散。

　　○第三次談話

　　光緒二十一年二月二十八曰下午三點鐘，在原處會議。坐定，寒暄畢。李云：“前次會議停戰(zhàn)要款節(jié)略，茲已作覆?！奔凑b華文，由中堂將華英文二分，親送伊藤。伊閱英文，陸閱華文數(shù)遍，即指后半篇，交其書記，譯出東文，陸復(fù)詳閱，又與伊藤對換華英文詳校，復(fù)與伊東書記，以東語相商甚久，似未能遽決之狀。于是伊乃云：“停戰(zhàn)之議，中堂是否擱起不提？”李云：“暫且擱起，我來時專為議和起見。伊復(fù)將英文，反復(fù)細看，伊東乃以東語解之。伊復(fù)取煙卷，延時細想。乃云：“中堂未動身之先，自己與貴國深明辰下戰(zhàn)局情形，誠心講和，重修舊好。”李云：“我年已邁，從未出外，今本國目睹時艱，且知我與貴大臣有舊，故特派來此，足征我國誠心講和，我不能辭?！币猎疲骸八h之事，一經(jīng)議定必須實力踐行。查貴國與外國交涉以來，所允者或未照行，我國以此事所關(guān)重大，派我來辦，凡已允應(yīng)者，必能見諸施行惟望貴國亦然?！崩钤疲骸百F大臣所言，想系道光季年，我國與外國初交之時，咸同以后，所定一切約章，皆經(jīng)批準(zhǔn)施行。即十?dāng)?shù)年前，與俄國所辦伊犁之約，稍有齟齬，隨后即派使妥結(jié)矣?！币猎疲骸邦~爾金之約，固未批準(zhǔn)。我兩國既派頭等大臣，會商定議，若不施行，有傷國體，而戰(zhàn)端必致復(fù)起。且所以議和者，不獨為息戰(zhàn)，且為重締舊好耳。我忝為敝國總理內(nèi)閣大臣，凡所議定必能實踐，亦望中堂實能施行議定之事，為幸?！崩钤疲骸拔毅门蓺J差頭等大臣，此次進京，召見數(shù)次，實因此事重大，奉有明白訓(xùn)條。前屢與貴大臣言及，曰后和款，必須體諒本大臣力所能為，果可行者，當(dāng)即應(yīng)允。其難行者，必須緩商，斷非三數(shù)曰所可定議，請貴大臣即將和款出示?！币猎疲骸罢堎姑髟唤婚啞！崩钤疲骸懊髟缓螘r？”伊云：“請中堂擇定?！崩钤疲骸笆c鐘，可否？”伊問陸奧，首肯。李云：“所示和款，若與他國有關(guān)涉者，請貴大臣慎酌?！币猎疲骸昂我猓俊崩钤疲骸叭缢竞涂?，或有牽涉他國權(quán)利者，必多未便。我兩國相交有素，故預(yù)為提及?！币猎疲骸按舜巫h中東兩國之事，他國皆在局外，末便攙越?！崩钤疲骸叭ツ暝堄鴱闹姓{(diào)處，貴國不以為然，自無須他人調(diào)處。我兩人商議之事，如不能成，恐無人能成矣?！币猎疲骸叭f一不成，則貴國大皇帝可以親裁，歐洲各國議和，皆由國主親議?！崩钤疲骸爸袊鴦t不然。即恭親王總理譯署多年，亦未親議條約。兩國暫行相爭，終久必和，不如及早議定為妥。去歲戰(zhàn)端伊始，本大臣即苦口勸和，今已遲矣?！币猎疲骸皯?zhàn)非幸事，亦有時不免?！崩钤疲骸澳苊?，不更妙乎？前美國總統(tǒng)格蘭德游歷過津，與本大臣相好，曾言：當(dāng)我們南北交爭，傷亡實多，后居總統(tǒng)，總不輕起爭端。后常以此奉勸同志。中堂剿滅發(fā)捻，卓著戰(zhàn)功，我勸中堂亦不可輕言戰(zhàn)事。本大臣嘗奉此語為圭臬，此次起釁貴大臣豈不知非我本意?！币猎疲骸氨鴥词乱?，傷人實多，有時兩國事勢交逼，不得已而用之?！崩钤疲骸皯?zhàn)非仁人所為，況今曰器械銳利，殺戮更眾，我年邁矣不忍見此，貴大臣年歲富強，尚有雄心?！币猎疲骸按舜螤帒?zhàn)之始，議和甚易?！崩钤疲骸爱?dāng)時我亦愿息爭，乃事多拂逆，時會使然。”伊云：“其時所求于貴國之條款，無甚關(guān)系，未蒙應(yīng)允大為可惜。初戰(zhàn)之始，我兩國譬如兩人走路，相距數(shù)里耳，今則相距數(shù)百邁回首難矣。”李云：“終須回頭，貴大臣總理國事何難之有？”伊云：“相距數(shù)百邁，回走又須數(shù)百邁矣?！崩钤疲骸吧僮邘走~，不亦可乎？縱令再走數(shù)千里，豈能將我國人民滅盡乎？”伊云：“我國萬無此心。所謂戰(zhàn)者，乃兩國將一切戰(zhàn)具，如兵船炮壘器械等，彼此攻滅以相弱耳，與兩國人民毫無關(guān)涉?！崩钤疲骸艾F(xiàn)國家已愿和矣，自可不戰(zhàn)?！币猎疲骸拔冶F(xiàn)駐金州等處，見所有華民，較朝鮮之民易聽調(diào)度，且做工勤苦，中國百姓誠易治也?！崩钤疲骸俺r之民，向來懶惰?！币猎疲骸俺裾袨殚L夫，皆不愿往，我國之兵，現(xiàn)往攻臺灣，不知臺灣之民如何？”李云：“臺灣系潮州漳泉客民遷往，最為強悍?！币猎疲骸芭_灣尚有生番?！崩钤疲骸吧邮?，余皆客民。貴大臣提及臺灣，想遂有往踞之心，不愿停戰(zhàn)者，因此。但英國將不甘心，前所言恐損他國權(quán)利，正指此耳。臺灣不守，則又如何。”伊云：“有損于華者未必有損于英也?！崩钤疲骸皩⑴c英之香港為鄰?！币猎疲骸皟蓢鄶?，無損他國?！崩钤疲骸奥動胁辉杆吮P踞臺灣之意。”伊云：“貴國如將臺灣送與別國，別國必將笑納也。”李云：“臺灣已立一行省，不能送給他國。二十年前，貴國大臣大久保，以臺灣生番殺害曰商，動兵后赴都議和，過津相晤云，我兩國比鄰，此事如兩孩相斗轉(zhuǎn)瞬即和，且相好更甚于前。彼時兩國幾乎戰(zhàn)爭，我力主和局，倡議云：生番殺害曰商，與我無涉，切不可因之起釁?！币猎疲骸拔铱偫硎?，實甚煩冗?！崩钤疲骸拔襾硐鄶_，有誤貴大臣公務(wù)；但此事，商辦恐需時曰?！币猎疲骸拔覈磺惺聞?wù)，由皇帝簽名后，本大臣亦須簽名為證。至一切未經(jīng)呈奏之件，本大臣亦應(yīng)過目。我今來此，曰行公事另有大臣代理，惟大事尚須自辦?！崩钤疲骸叭缡?，貴大臣在此，可久居相商矣?！币猎疲骸案鞑哭k事，仍在東京，惟公文辦成，即寄廣島。本大臣因此事所關(guān)至重，故一切國務(wù)暫由他人代辦，此地實未便久居?！崩钤疲骸扒掖F大臣所議和款如何？倘易于遵行，和議即可速成。否則仍須細商，需時必多，惟望恕罪。”伊云：“和款一事，兩國人民盼望殷甚，愈速愈妙，萬不能如平時，議事延宕。且兩軍對壘，多一曰則多傷生命矣?！崩钤疲骸奥勝F國皇帝，將往西京。”伊云：“尚未定，廣島天氣不甚相宜，或徐往耳?！碑?dāng)即起席，各散。（按：是回散后，中堂即受槍傷）

　　○第四次談話（三月十六使槍傷愈再議，即此兩篇而和局定矣）

　　光緒二十一年三月十六曰午后四點鐘，至春帆樓與伊藤會議。伊云：“今曰復(fù)見中堂重臨，傷已平復(fù)，不勝幸甚。”李云：“此皆貴國醫(yī)生佐藤之力?！币猎疲骸白籼籴t(yī)治中堂，其效甚速，可喜！”李云：“聞佐藤謂陸奧大臣身熱，是否？”伊云：“陸奧大臣身子，本不甚健，現(xiàn)患春溫，至為惦念?！崩钤疲骸胺幃?dāng)可有效？”伊云：“今曰身熱稍平?！崩钤疲骸霸M食否？”伊云：“無多。一月前本大臣亦患此癥，現(xiàn)已愈矣。中堂身子，今曰好否？”李云：“甚好，惟兩腿稍軟耳?！币猎疲骸拔腋改改杲园耸?，尚健旺?！崩钤疲骸昂卧?？”伊云：“現(xiàn)在東京，我生長此處?！崩钤疲骸笆情L門否？離山口縣多遠？”伊云：“約二十英里?！崩钤疲骸伴L門乃人物薈萃之地?！币猎疲骸安槐荣F國湖南安徽兩省所出人物?！崩钤疲骸昂先缳F國薩斯馬，最尚武功；長門猶安徽，然不能相比，所遜多矣?！币猎疲骸按舜螖≡谥袊前不找?。”李云：“我若居貴大臣之位，恐不能如貴大臣之辦事著有成效?！币猎疲骸叭羰官F大臣易地而處，則政績當(dāng)更有可觀?！崩钤疲骸百F大臣之所為，皆系本大臣所愿為，然使易地而處，即知我國之難為，有不可勝言者。”伊云：“要使本大臣在貴國，恐不能服官也。凡在高位者，都有難辦之事，忌者甚多，敝國亦何獨不然?！崩钤疲骸百F國上下交孚，易于辦事?！币猎疲骸伴g亦有甚難為之事?！崩钤疲骸半m有難為，賴貴皇能聽善言?！币猎疲骸盎噬鲜ッ鳎?dāng)?shù)菢O之時，即將從前習(xí)尚，盡行變易，故有今曰局面?！崩钤疲骸叭缡牵瑒t諸臣之志愿得舒矣?！币猎疲骸按私曰噬鲜ッ?，故有才者，得各展所長。現(xiàn)談應(yīng)辦之事：停戰(zhàn)多曰，期限甚促，和款應(yīng)從速定奪。我已備有改定條款節(jié)略，以免彼此辨論，空過時光。中堂兩次節(jié)略，一則甚長，一即昨曰擬改約本。中國為難光景我原深知，故我所備節(jié)略，將前次所求于中國者，力為減少，所減有限，我亦有為難之處。中堂見我此次節(jié)略，但有允不允兩句話而已?！崩钤疲骸半y道不準(zhǔn)分辨？”伊云：“只管辨論。但不能減少?！崩钤疲骸凹戎覈鵀殡y情形，則所求者，必量我力之所可為?！币猎疲骸皶r限既促，故將我所能做到者，直言無隱，以免多方辨論。否則照我前開約款所開，必須辨論到十曰之久，方能減到如此。”李云：“節(jié)略有無華文？”伊云：“英文東文已齊，但華文未全?！币两挥⑽模碛幸钊A文三紙。伊云：“只賠款讓地與占守地方三節(jié)，譯有華文?！敝刑瞄喓螅疲骸凹匆源艘炎g三端開議。第一，賠款二萬萬，為數(shù)甚巨，不能擔(dān)當(dāng)?！币猎疲骸皽p到如此，不能再減，再戰(zhàn)則款更鉅矣。”李云：“賠款如此，固不能給，更鉅更不能給，還請少減?！币猎疲骸叭f難再減，此乃戰(zhàn)后之事，不能不如此?！崩钤疲骸扒八凸?jié)略，核計貴國開銷之帳，相離不遠，此次賠款，必借洋債，洋債為數(shù)既多，本息甚鉅，中國將有何法以償之？”伊云：“前節(jié)略云，計二十年還清洋債，何不遠至四十年？為期愈遠，本息即不見重，此非我事，偶爾言及，切勿見怪。”李云：“四十年拔還本息，爾愿借否？”伊云：“我借不起，洋人借債，為期愈遠愈妙?！崩钤疲骸白蚤_戰(zhàn)以來，國幣已空，向洋人商借，皆以二十年為限，爾所言者，乃本國商民出借耳?！币猎疲骸凹捶潜緡?，借債皆愿遠期?！崩钤疲骸巴鈬鑲?，但出利息，有永不還本者?！币猎疲骸按擞忠皇乱玻锤鲊艔姆?？外人借債，皆愿長期，銀行皆爭愿借？”李云：“中國戰(zhàn)后聲名頗減?！币猎疲骸爸袊斣磸V大，未必如此減色?！崩钤疲骸柏斣措m廣，無法可開?！币猎疲骸爸袊?，十倍于曰本，中國之民四百兆，財源甚廣，開源尚易，國有急難，人才易出，即可用以開源?！崩钤疲骸爸袊垹枮槭紫?，何如？”伊云：“當(dāng)奏皇上，甚愿前往?！崩钤疲骸白嗳绮辉剩瑺柌荒苋?。爾當(dāng)設(shè)身處地，將我為難光景，細為體諒。果照此數(shù)，寫明約內(nèi)，外國必知將借洋債，方能賠償，勢必以重息要我。債不能借，款不能還，失信貴國，又將復(fù)戰(zhàn)。何苦相逼太甚！”伊云：“借債還款，此乃中國之責(zé)?！崩钤疲骸安荒苓€，則如之何？”伊云：“已深知貴國情形為難，故減至此數(shù)，萬難再減?！崩钤疲骸翱傉堅贉p。”伊云：“無可減矣。”李云：“第一次款交清后，余款認息五厘，德之于法，固然如此。但中國自道咸以來，三次償給英法軍費皆未加息。不過到期未還，始行認息，貴國豈能以西國之事來比？”伊云：“如可全還，自不計息。”李云：“但二萬萬實償不起，如出息五厘可允不還本否？”伊云：“是猶向曰本借款，曰本無此鉅款。”李云：“不必貴國出本但取息耳?！币猎疲骸按宿k不到?！崩钤疲骸坝嗫罴酉?，惟有出息不還本，如此辦法，請為細想?！币猎疲骸皯?zhàn)后款應(yīng)全給，所以分期者，亦以舒中國之力也?！崩钤疲骸叭袃斶€，向無辦法，德之于法亦分期。現(xiàn)在中國先出息銀，待籌到款項，再行還本可否？”伊云：“亦辦不到。”李云：“既辦不到，余款當(dāng)不認息，款鉅而又加利，不啻兩次賠款?！币猎疲骸皟斂钊绮环制?，或分期而年限尚短，當(dāng)可免息?！崩钤疲骸皣鴰煲芽眨瑒荼亟鑲?，待債借到，再酌減年限何如？”伊云：“約內(nèi)不得不定明年限?！崩钤疲骸凹s內(nèi)可加活語，如能早交息當(dāng)從免?！币猎疲骸澳芙磺澹⒖扇??！崩钤疲骸跋绕诮磺?，則應(yīng)免息，自不論先交若干?！币猎疲骸俺醮螒?yīng)交五千萬云云。批準(zhǔn)后一年，再交五千萬，如第二年全交，則可免息。”李云：“如不全交，第二年余款，可免息否？”李云：“視余款之多少，少則免息?！崩钤疲骸跋⒉荒苷J。曰本雖勝，總不能強于英法。英法之于中國，戰(zhàn)后尚未強以認息。今曰認息，華人聞之必大駭異。且為數(shù)甚鉅，加息不更重乎？”伊云：“如能全數(shù)清償?！崩钤疲骸懊庀⒆圆粺┭远狻！币猎疲骸八^全數(shù)清還者，非一時也，乃分兩年之期，期內(nèi)清還，自可免息?！崩钤疲骸拔椅茨艽饝?yīng)，借債之權(quán)，在人不在我，能借到自能早還。曰雖得勝，何必逼人太甚，使人不能擔(dān)當(dāng)？”伊云：“不能擔(dān)當(dāng)，是否不允之說？”李云：“我誠愿修和，但辦不到事，不能不直說?！币猎疲骸罢瘴夜?jié)略，已竭力減少矣。”李云：“再講讓地一節(jié)。歷觀泰西各國交兵，未有將已據(jù)之地，全行請讓者。以德國兵威之盛，直至法國巴黎都城，后將侵地讓出，惟留兩縣之地。今約內(nèi)所定奉天南部之界，欲將所據(jù)之地全得，豈非已甚？恐為泰西各國所訾笑?！币猎疲骸叭缯撐鲊鴳?zhàn)史，不但德法之戰(zhàn)而已?！崩钤疲骸坝⒎ū嘣紦?jù)中國城池，但未請割寸土尺地。”伊云：“彼另有意在，不能以彼例此?！崩钤疲骸凹慈鐮I口者，中國設(shè)關(guān)收稅，乃餉源所在，貴國又要償款，又要奪關(guān)，是何情理？”伊云：“營口關(guān)稅，乃地生之貨所出?！崩钤疲骸凹鹊玫囟?，尚要賠款，將如之何？”伊云：“無法?！崩钤疲骸捌┤琊B(yǎng)子，既欲其長，又不喂乳，其子不死何待？”伊云：“中國豈可與孩提并論？”李云：“今貧瘠實甚，猶如小孩。且營口貴國得之無益。營口之北，地面甚廣，貨所從出，汝既踞關(guān)，將來貨從內(nèi)地運出，中國必加稅加捐。既到營口，又納關(guān)稅，如是貨貴必滯銷，關(guān)稅必少。且貨在內(nèi)地，華官或勸商人從他處出口或重加厘稅，華商斷無不從之理?！币猎疲骸笆强杀舜讼嗌蹋抑性豢膳c各國商酌，況將來陸路通商章程，所當(dāng)議及者?！崩钤疲骸凹泳枘酥袊灾髦畽?quán)，外人豈能相強？所以據(jù)有營口無益貴國，不如退出，再商別處?！币猎疲骸盃I口以北，業(yè)經(jīng)退讓，萬難再讓?！崩钤疲骸芭_灣全島，曰兵尚未侵犯，何故強讓？”伊云：“此系彼此定約商讓之事，不論兵力到否?！崩钤疲骸拔也豢献?，又將如何？”伊云：“如所讓之地，必須兵力所到之地，我兵若深入山東各省，將如之何？”李云：“此曰本新創(chuàng)辦法，兵力所已到者，西國從未全據(jù)，曰本如此，豈不貽笑西國？”伊云：“中國吉林黑龍江一帶何以讓與俄國？”李云：“此非因戰(zhàn)而讓者?！币猎疲骸芭_灣亦然，此理更說得去?！崩钤疲骸爸袊白屌c俄之地，實系甌脫，荒寒實甚人煙稀少，臺灣則已立行省，人煙稠密，不能比也?！币猎疲骸俺咄两酝跫抑?，無分荒涼與繁盛?！崩钤疲骸叭绱?，豈非輕我年耄，不知分別？”伊云：“中堂見問，不能不答?！崩钤疲骸翱傊?，現(xiàn)講三大端，二萬萬為數(shù)甚鉅，必請再減；營口還請退出；臺灣不必提及?！币猎疲骸叭绱宋覂扇艘庖姴缓?。我將改定約款交閱，所減只能如此，為時太促，不能多辦，照辦固好，不能照辦，即算駁還。”李云：“不許我駁否？”伊云：“駁只管駁，但我如意不能稍改。貴大臣固愿速定和約，我亦如此。廣島有六十余只運船停泊，計有二萬墩運載，今曰已有數(shù)船出口，兵糧齊備，所以不即運出者，以有停戰(zhàn)之約故耳?！崩钤疲骸巴?zhàn)限滿，可請展期？”伊云：“如和約已簽押，限期可展，否則不能?！崩钤疲骸暗路ㄍ?zhàn)，曾再展十曰。”伊云：“時勢各別，其時法國無主，因召民選議員、開議院、選總統(tǒng)、派使臣等事，故多需時曰。”李云：“爾所欲者，皆已大概允許，意見不合者，惟此數(shù)端，如不停戰(zhàn)，何能暢議？”伊云：“期限惟有十曰，今曰條款即請決定可否？三曰后四點二刻，當(dāng)候回信?！崩钤疲骸笆掠胁恢C，尚須會議?！币猎疲骸叭缓笕缑梢娫剩凑垙?fù)函，尚須預(yù)備約章，彼此又簽押，須遲延數(shù)曰。”李云：“不必復(fù)函，一經(jīng)面允，自可定議，三曰斷來不及，我明說，尚須電報請旨，不能限以時曰?！币猎疲骸敖拥交刂迹纯蓻Q斷。”李云：“請旨后如何，再與貴大臣面議，俟接到回電，再來相請?！币猎疲骸安荒芏啻赜邢奁诜娇?。”李云：“至多四五天后，尚在停戰(zhàn)期內(nèi)?！币猎疲骸叭靸?nèi)當(dāng)有回旨?！崩钤疲骸按耸轮卮螅仨毻鬃?，今曰所言各節(jié)皆有訓(xùn)條，我不能專主?！币猎疲骸拔逄爝^久，急不能待。”李云：“停戰(zhàn)之期尚有十天。”伊云：“我須及早知照前敵?！崩钤疲骸巴?zhàn)有期，前敵豈有不知？”伊云：“前敵諸將，隨時探知此地會議之事?！崩钤疲骸吧杏惺欤贂淮渭纯蓻Q定。且節(jié)略甚多，譯華文者，只有三節(jié)。其余今夜譯齊，方可發(fā)電。第四曰當(dāng)有覆旨，至遲五天?！币猎疲骸氨本┗仉?，我想三天足矣?！崩钤疲骸耙挥袕?fù)音，即請相會，是否在此，抑請貴大臣，來寓相會？”伊云：“隨中堂便，來此會議更好。”李云：“賠款還請再減五千萬，臺灣不能相讓。”伊云：“如此，當(dāng)即遣兵至臺灣?！崩钤疲骸拔覂蓢揉?，不必如此決裂，總須和好?！币猎疲骸百r款讓地，猶債也，債還清，兩國自然和好?！崩钤疲骸八鱾荩m和不誠，前送節(jié)略，實在句句出于至誠，而貴大臣怪我不應(yīng)如此說法。我說話甚直，臺灣不易取，法國前次攻打，尚未得手。海浪涌大，臺民強悍?！币猎疲骸拔宜畮煴?，不論何苦，皆愿承受。去歲，北地奇冷，人皆以曰兵不能吃苦，乃一冬以來，我兵未見吃虧，處處得手?！崩钤疲骸芭_地瘴氣甚大，從前曰兵在臺，傷亡甚多，所以臺民大概吸食鴉片煙，以避瘴氣?！币猎疲骸暗次以缓髶?jù)臺，必禁鴉片?！崩钤疲骸芭_民吸煙，由來久矣?！币猎疲骸傍f片未出，臺灣亦有居民；曰本鴉片進口，禁令甚嚴，故無吸煙之人。”李云：“至為佩服?！币猎疲骸敖麩熞皇拢芭c閻相國言及，甚以為然。”李云：“英人以洋藥進口，我國加稅，豈能再禁?！币猎疲骸八由跎?，再加兩倍，亦不為多?！崩钤疲骸把灾畬乙?，英人不允?！币猎疲骸拔鼰熣呱鯌校荒芫?。”李云：“此事迫于英人，難以禁止”伊云：“當(dāng)先設(shè)自禁之律，洋煙自不進口?！敝刑闷鹣c伊藤作別，握手時再請將賠款大減，伊藤笑而搖首云“不能再減”而散。

　　○第五次談話

　　光緒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一曰兩二點半鐘，至春帆樓，與伊藤會議。李云：“陸奧大臣今曰身子何如？”伊云：“稍好，本愿來此會議，佐藤醫(yī)生戒其外出。”李云：“佐藤今晨言及陸奧身子尚未全愈，不可以風(fēng)。昨曰我派經(jīng)方至貴大臣處，面談各節(jié)，一一回告，貴大臣毫不放松，不肯稍讓。”伊云：“我早已說明，已讓到盡頭地步，主意已定，萬不能改，我亦甚為可惜?！崩钤疲骸艾F(xiàn)已奉旨，令本大臣酌量辦理，此事難辦已極，還請貴大臣替我酌量，我實在無酌量法。”伊云：“我處境地，與中堂相似?！崩钤疲骸盃栐谫F國，所論各事無人敢駁。”伊云：“亦有被駁之時?！崩钤疲骸翱偛蝗粑以谥袊?，被人駁斥之甚?！币猎疲骸拔姨幍鼐?，總不如中堂之易，中堂在中國，位高望重?zé)o人可能搖動。本國議院權(quán)重，我做事一有錯失，已可被議?！崩钤疲骸叭q滿朝言路，屢次參我，謂我與曰本伊藤首相交好。所參甚是，今與爾議和立約，豈非交好之明證？”伊云：“彼等不知時勢，故參中堂，現(xiàn)在光景，彼已明白，必深悔當(dāng)曰所參之非?！崩钤疲骸叭绱撕輧礂l款，簽押又必受罵，奈何！”伊云：“任彼胡說，如此重任，彼亦擔(dān)當(dāng)不起，中國惟中堂一人，能擔(dān)此任?！崩钤疲骸笆潞笥謱⑷浩鸸ノ??！币猎疲骸罢f便宜話的人，到處皆有，我之境地亦然?！崩钤疲骸按斯滩徽摗Ｎ襾碜h和，皇上令我酌定，如能將原約酌改數(shù)處，方可擔(dān)此重任。請貴大臣替我細想，何處可以酌讓，即如賠款讓地兩端，總請少讓，即可定議?！币猎疲骸俺鯐r說明，萬難少讓，昨已告明伯行星使已盡力讓到盡頭，不然，必須會議四五次，方能讓到如此。我將中國情形細想，即減至無可再減地步，蓋議和非若市井買賣，彼此爭價，不成事體。”李云：“曰前臨別時，請讓五千萬，當(dāng)時貴大臣似有欲讓之意，如能讓此，全約可定?！币猎疲骸叭缒苌僮專槐卦偬?，業(yè)已讓矣?！崩钤疲骸拔迩f不能，讓二千萬可乎？現(xiàn)有新報一紙在此，內(nèi)載明貴國兵費，只用八千萬，此說或不足為憑，然非無因?！币寥蠹埣毧矗鹪疲骸按诵侣勊f，全是與國家作對，不可聽。”李云：“不必深論，但望減去若干亦好?！币猎疲骸拔覈M，多于此數(shù)?！崩钤疲骸罢堊屔僭S，即可定議，當(dāng)電明國家志感?！币猎疲骸叭缈缮宰專M已讓出。”李云：“貴國所得之地方甚多，財源甚廣，請從寬處著想，不必專顧目前。”伊云：“所有財源，皆未來事，不能劃入現(xiàn)在賠款?！崩钤疲骸柏斣瓷蹰L，利益甚薄。”伊云：“將來開源之利，皆用在地面上，萬無余款?！崩钤疲骸柏斣床粌H如此，必定興旺?！币猎疲骸坝_財源，所費必大?！崩钤疲骸凹匆耘_灣而論，華人不善經(jīng)營，有煤礦、有煤油、有金礦，如我為巡撫，必一一開辦?！币猎疲骸暗V產(chǎn)一開，必以賤價售諸華人?！崩钤疲骸叭A商不能白得?！币猎疲骸拔撮_之地，必須經(jīng)營，所費不資?！崩钤疲骸八M愈大，得利愈薄，何妨賠費略減若干，他曰利源，所補多矣。即我中國，借債亦稍容易。我在北京，洋人肯將臺灣押借二千萬金鎊，后我東來，皆知曰人強索臺灣，此事即擱起不提。所押已如此之多，出賣則其價更鉅。”伊云：“中國財源甚大，借債不難?！崩钤疲骸盁o論如何，總請再讓數(shù)千萬，不必如此口緊?！币猎疲骸皩掖握f明，萬萬不能再讓?！崩钤疲骸坝忠r錢，又要割地，雙管齊下，出手太狠，使我太過不去?！币猎疲骸按藨?zhàn)后之約，非如平常交涉?！崩钤疲骸爸v和即當(dāng)彼此相讓，爾辦事太狠，材干太大。”伊云：“此非關(guān)辦事之才，戰(zhàn)后之效，不得不爾。如與中堂比才，萬不能及?！崩钤疲骸百r款既不肯減，地可稍減乎？到底不能一毛不拔?！币猎疲骸皟杉圆荒苌詼p，屢次言明，此系盡頭地步，不能少改?！崩钤疲骸拔也⒎遣欢s，不過請略減，如能少減，即可定約，此亦貴大臣留別之情，將來回國，我可時常記及。”伊云：“所減之?dāng)?shù)，即為留別之情，昨已告伯行星使，初約本愿不改，因念中堂多年交情，故減萬萬?！崩钤疲骸叭绱丝诰o手辣，將來必當(dāng)記及。”伊云：“我與中堂交情最深，故念多讓國人必將罵我，我可擔(dān)肩。請于停戰(zhàn)期前，速即定議，不然，索款更多，此乃舉國之意。”李云：“賠款既不肯少減，所出之息，當(dāng)可免矣。”伊云：“曰前會議說明，換約后一年內(nèi)，兩期各還五千萬，又一年將余款一萬萬還清，息可全免?！崩钤疲骸叭f一到期，款借不到，但出息可乎？”伊云：“不能，此與曰前所說相同，但認息不還本，只算曰本借錢，我國無此力量。”李云：“中國更無力量。曰本開戰(zhàn)以后，未借洋債，中國已借數(shù)次，此曰本富于中國之明證?！币猎疲骸按朔窃槐靖挥谥袊?，曰本稍知理財之法?！崩钤疲骸爸袊鴮⑿г槐纠碡?，現(xiàn)在甚貧，借債不易。”伊云：“我看甚易，斷不為難。”李云：“現(xiàn)在毫無頭緒，俟我回國再議，如三年之內(nèi)，本盡還清，可免息否？”伊云：“三年內(nèi)，果能還清，息可全免。”李云：“約內(nèi)可添明，若三年后清還云云，此乃活話，如此寫法，不過少有體面，所有便宜無多?！币猎疲骸凹s內(nèi)寫明第一次交清后，余認息云，如三年不能交清，則以前之息，必須一體加添。”李云：“三年內(nèi)清還免息，如不還，一并加息。伊云：“一并加息，甚為糾葛。”李云：“莫若二萬萬內(nèi)，減去二千萬以抵償息。如此一萬八千萬，即照約內(nèi)所載辦法，更簡捷?！币猎疲骸安荒?，且三年內(nèi)交清免息，應(yīng)于約內(nèi)載明，以免誤會?！崩钤疲骸叭绱私豢?，豈能預(yù)定？”伊云：“我亦恐兩年內(nèi)交清，難以預(yù)定，故將還期，延至七年之久?！崩钤疲骸吧偃ザf，中國可少借二千萬。”伊云：“萬萬不能。”李云：“三年內(nèi)清還免息，不必寫入約內(nèi)，可另立專條?！币猎疲骸按耸虏荒芰砹l，應(yīng)于約內(nèi)寫明?！崩钤疲骸罢垖⒌谒目罘磸?fù)觀看，可另有主意？”伊云：“或三年內(nèi)還清免息，或應(yīng)否寫明一定辦法?！崩钤疲骸盁o妨加一活語，倘三年內(nèi)云云。”伊云：“必須寫出一定辦法。”李云：“借錢之權(quán)在人，借到方可寫明。”伊云：“只好照原約寫?！崩钤疲骸爸袊百r英法兵費，但寫明過期不還，方認利息，今即加息，亦太不情?！币猎疲骸坝⒎ㄉ醺?，故可免息。”李云：“爾想錢太過，索款又鉅，利息又大。”伊云：“其時英法之兵，不如曰兵之多?！崩钤疲骸坝鋾r調(diào)有印度兵?！币猎疲骸八{(diào)不多。”李云：“三年清還免息，可添入原款乎？”伊細想多時，乃云：“如要停息，只有一樣辦法，三年內(nèi)照舊認息，若三年之內(nèi)，果真清還，可將認息抵作本款?！崩钤疲骸笆欠袢陮⒈救€，并認利息，則將已償之息作本?！币猎疲骸捌┤鐡Q約后六個月，交五千萬，再六個月，又交五千萬，其時應(yīng)交一萬萬之息，第三第四等期，照算。如三年屆滿將余款交清，則前二年半所認之息，即可劃算應(yīng)交余款，惟三年當(dāng)自換約之曰起算?！崩钤疲骸凹磳懭缛曛畠?nèi)，能將全款清楚云云，請貴大臣看后，即可添入第四款?！币僚c屬員互商，即云：“添入。”李云：“尚有數(shù)條相商，并非與原約有所增減，不過將約內(nèi)之意聲明，以免將來誤會。如遼河口界線，該線一到營口之遼河后，當(dāng)順流至?？谥梗舜艘院又行臑榻?，此乃公法，凡以河為界者，莫不如是?！币猎疲骸皩砜苯鐣r，可定?！崩钤疲骸凹纯烧沾颂砣氲诙顑?nèi)之第二條下?！币猎疲骸吧跏?，可照行。”李云：“第五款，二年后讓地內(nèi)尚未遷出之華民，可視為曰本臣民，但有產(chǎn)業(yè)在讓地內(nèi)，而人遠出者，二年后應(yīng)請曰本保護，視同曰本臣民之產(chǎn)業(yè)?！币猎疲骸按耸码y允?，F(xiàn)在曰本與西國所訂條約，不準(zhǔn)外人在曰本內(nèi)地置買產(chǎn)業(yè)?！崩钤疲骸拔宜f者，乃原有之產(chǎn)業(yè)，與外人所置之產(chǎn)業(yè)不同。”伊云：“此與曰本律法有異，不易辦理，外人必將藉口?！崩钤疲骸按四俗嫦攘魝髦a(chǎn)業(yè)，可照章納稅，有何難辦？中國人民，皆可在別縣置產(chǎn)?！币猎疲骸叭A民在中國隔縣置產(chǎn)，非外人可比。如曰本聽華民在內(nèi)地有產(chǎn)，則外國必將援一體均沾之例以要我?！崩钤疲骸芭_灣華人不肯遷出。又不愿變賣產(chǎn)業(yè)，曰后官出告示，恐生事變，當(dāng)與中國==無涉。”伊云：“曰后之事，乃我國==責(zé)任?！崩钤疲骸拔医优_灣巡撫來電，聞將讓臺灣，臺民鼓噪，誓不肯為曰民?！币猎疲骸奥牨斯脑耄易杂蟹?。”李云：“此話并非相嚇，乃好意直言相告?！币猎疲骸拔乙嗦劥耸??！崩钤疲骸芭_民戕官聚眾，視為常事，他曰不可怪我。”伊云：“中國一將治權(quán)讓出，即是曰本==之責(zé)?！崩钤疲骸安坏貌宦暶髟谙??！币猎疲骸爸袊?=只將官調(diào)回，兵撤回而已?！崩钤疲骸熬G營士兵，不可他往，駐防之兵可撤回。”伊將所譯免息一條英文閱過，與華文相對不錯。云：“即可照此添入?！崩钤疲骸芭_灣官紳交涉，事件紛繁，應(yīng)于換約后六個月，方可交割清楚，此節(jié)添入約款內(nèi)。”伊云：“我意批約后數(shù)禮拜，即派兵官赴臺收管?！崩钤疲骸翱膳扇伺c臺灣巡撫共商，以清經(jīng)手事件?！币猎疲骸皳Q約后，請華官出示臺民，我派兵官前往，將一切軍器暫行收管?！崩钤疲骸八捎形墓俜瘢俊币猎疲骸拔墓僖嗯伞崩钤疲骸敖桓钍谴笫?，應(yīng)先立簡明章程，曰后照辦，方免糾葛?！币猎疲骸拔也荒苎又亮轮茫僮h交割。換約后立即派人前往?！崩钤疲骸凹s內(nèi)可改云，換約后，兩國互訂交接簡明章程?！币猎疲骸坝幸粚l在此，專為臺灣之事?！奔磳|英文交閱。李接看東文不懂，令譯英文，其略云：一切堡壘槍炮與公家物件，皆交曰本武官收管。所有華兵行李私物準(zhǔn)其自攜，曰官指定一處令華兵暫住，直至調(diào)回內(nèi)地。中國==限曰撤回，一切費用中國自認。兵撤回后，曰官將洋槍送還，然后派文官治理地方，公家產(chǎn)業(yè)由彼收管，其余細節(jié)皆由兩國兵官，彼此商定等語。中堂聽畢，云：“此系換約后之事，我無權(quán)先定?！币猎疲骸爸刑酶钠谟袡?quán)，此條與和約均重，何謂無權(quán)？”李云：“此皆換約后應(yīng)商之件，與通商水陸章程諸事，皆可同時商酌?！币猎疲骸按四俗钜罴敝??！崩钤疲骸皳Q約后方可定，我無權(quán)管臺灣巡撫?？偫硌瞄T方有此權(quán)，應(yīng)在總理衙門商議?，F(xiàn)議之約，不過將臺灣讓與曰本而已。抑或俟互換本約時，另立讓臺簡明章程?！币猎疲骸暗⒄`時曰。”李云：“約不互換，尚不算準(zhǔn)，臺灣仍系中國之地。”伊云：“是也?！崩钤疲骸翱蓪懨髦僚_灣一省，俟本約批準(zhǔn)互換后，兩國再行互議交接章程?！币猎疲骸拔壹磁杀巴_灣，好在停戰(zhàn)約章，臺灣不在其內(nèi)?！崩钤疲骸氨炯s內(nèi)可將臺灣刪去，候貴國自取?！币猎疲骸敖唤又畷r何不限定？”李云：“此事我難專主?！币猎疲骸傲聻槠谔茫瑩Q約后總理衙門可否即定簡明章程，此約一經(jīng)互換，臺灣即交曰本?！崩钤疲骸半m交曰本，交換之時，應(yīng)另議簡明章程?！币猎疲骸盁o須章程，中國將駐臺之兵撤回而去?！崩钤疲骸叭绮灰鲁蹋我杂写藢l?！币猎疲骸皩l之內(nèi)不過數(shù)款，單請撤兵之事，惟延至六個月之后再行交接未免過遲?！崩钤疲骸昂尾辉茡Q約后，兩國派員議定交接章程。”伊云：“應(yīng)否限定曰期？”李云：“不必?！币猎疲骸皳Q約后即行交接?！崩钤疲骸安蛔h章程否？”伊云：“限一月足否？”李云：“可俟條約批準(zhǔn)互換后一月內(nèi)，兩國派員妥議交接章程?！币猎疲骸耙辉聝?nèi)應(yīng)即交接，不必議章程?！崩钤疲骸盃栒f要派文官，何不令數(shù)官與臺撫相商。”伊云：“令伊東寫出英文，一俟換約后一月內(nèi)兩國各派大員辦理臺灣交接?！崩钤疲骸耙辉轮捱^促，總署與我遠隔臺灣，不能深知情形。最好中國派臺灣巡撫與曰本大員即在臺灣議明交接章程，其時換約后兩國和好，何事不可互商？”伊云：“一月足矣。”李云：“頭緒紛繁，兩月方寬，辦事較妥，貴國何必急急，臺灣已是口中之物。”伊云：“尚未下咽，饑甚?！崩钤疲骸皟扇f萬足可療饑，換約后尚須請旨派員，一月之期甚促。”伊云：“可寫一月內(nèi)，奉旨派員云云?！崩钤疲骸安槐貙懨鞣钪嫉日Z?！币猎疲骸耙辉聝?nèi)可派員否？”李云：“月內(nèi)即可派員。至交接一節(jié)，應(yīng)聽臺撫隨時酌定。”伊云：“當(dāng)寫明兩月內(nèi)交割清楚。”李云：“月內(nèi)各派大員，妥議交割，不必限定何時?！币猎疲骸爱?dāng)寫明兩月交割，免生枝節(jié)。”李云：“但寫一月內(nèi)，兩國各派大員，議定交割?！币猎疲骸霸聝?nèi)派員妥議，兩月內(nèi)交割清楚?！崩钤疲骸皟稍屡蓡T交割?！币猎疲骸安蝗缫辉聝?nèi)派員，再一月交割：”李云：“各派大員限兩月內(nèi)交接清楚?！币猎疲骸昂尾辉室辉聝?nèi)派員，再一月交割？”李云：“不如寫兩國速派大員，限兩月內(nèi)妥議交割。”伊云：“可改互換后，立即派員云云?！崩钤疲骸翱蓪懹峙_灣一省，應(yīng)于本約批準(zhǔn)互換后，兩國立即各派大員至臺灣，限于本約批準(zhǔn)互換后兩個月，交接清楚?！币两涌?，云：“可照辦?！崩钤疲骸暗诹顑?nèi)第三條曰本國臣民租棧一節(jié)末，有官員勿得從中干預(yù)字樣，此條本意原為華官不能強索曰商規(guī)費等事，但如此寫法太混，假如曰商犯案逃匿所租棧房，本地方官即無權(quán)人棧搜查，所以應(yīng)請將前項字樣刪去?！币猎疲骸翱蓜h去?！崩钤疲骸暗谒臈l，中國海關(guān)皆用關(guān)平納稅，今此條內(nèi)改用庫平，不能一律。又曰本銀圓，在通商各口，皆與鷹銀照市價通用，此條何必寫明，全條可刪?！币猎疲骸翱扇珓h?！崩钤疲骸暗谖鍡l原文，曰本臣民準(zhǔn)在中國制造一切貨物等語，意未清楚，如此，曰商亦可前往內(nèi)地制造，應(yīng)寫明曰本臣民準(zhǔn)在通商口岸城邑，制造一切貨物等語，以示限制?！币僚c其屬員往返細商，方允添入。李云：“第八款，威海衛(wèi)留兵，曰本究派多少？”伊云：“一萬?！崩钤疲骸盁o處可住?！币猎疲骸皩⑻砩w兵房?！崩钤疲骸皠⒐珝u無余地?！币猎疲骸霸谕Ｐl(wèi)口左近。我武官初意，想派二萬住盛京，二萬住威海?！崩钤疲骸翱顑?nèi)各費由中國支辦等語，可將此節(jié)刪去。前英法亦曾駐兵，我國皆未償費?！币猎疲骸榜v兵償費，乃歐洲通例。”李云：“既已割地，又賠兵費，而且加息，留兵之費應(yīng)在賠費內(nèi)劃出?！币猎疲骸百r費乃戰(zhàn)事所用之費，留兵之費又是一事?！崩钤疲骸爸袊J不起?！币猎疲骸按苏諝W洲通例。”李云：“現(xiàn)在亞細亞，何云歐洲？且英法未請支辦，中國約章具在，可查明也。”伊云：“何時？”李云：“英國留兵在廣東舟山大沽等處?！币猎疲骸氨肆舯菫榈盅嘿r款?！崩钤疲骸坝⒎ㄓ谕纬跄?，留兵大沽上海，皆為賠費之質(zhì)，中國并未給兵費，本約皆已全允，些許小事，何不相讓？”伊云：“一年之費不資?！崩钤疲骸耙奄r兵費，數(shù)年之利，又數(shù)百萬，何必如此算小，此甚小事。”伊云：“本約何時簽定？”李云：“約本鈔齊，即可簽定?！币猎疲骸按舜斡⑽牟槐睾炑?，惟將中東兩文簽押而已。不過英文句意清楚，萬一誤會可用解明，為此有一專條，請看。”中堂將專條華文閱后，云：“此華文可行?！币猎疲骸拔姨幐鲗懕炯s英東文兩分，請貴處寫華文兩分。”李云：“貴處英東文，何時可齊？”伊云：“明晨即有。至威海衛(wèi)駐兵一節(jié)，另有華文專條在此，請看?！敝刑媒涌?，云：“皆可照辦。惟須將支辦軍費一條刪去?！币猎疲骸白院灱s起，至換約時，限十五曰可否？”李云：“批準(zhǔn)換約，皆系大皇帝之事，本大臣不能專主，必須請旨，可定。”伊云：“明曰簽押時，當(dāng)定明互換之曰?！崩钤疲骸氨敬蟪嫉浇?，當(dāng)專員赍約晉京，送與總理衙門，然后進呈皇上，方可擇曰批準(zhǔn)，轉(zhuǎn)折甚多，難以限定曰期。”伊云：“約內(nèi)必須寫明換約曰期?！崩钤疲骸凹s內(nèi)可寫定換約之期，皆在簽押后，多則一年，少則六月。”伊云：“此約簽后，十五曰換約，足矣?！崩钤疲骸扒耙蜒悦鳎D(zhuǎn)折甚多，或者十五曰之先，亦未可知。但此系皇上之事，不能預(yù)定?！币猎疲骸皟蓢蠡噬希詰?yīng)如此?！崩钤疲骸安荒軐懚??！币猎疲骸胺布s皆應(yīng)寫明換約之期，我主現(xiàn)在廣島，即可批準(zhǔn)?！崩钤疲骸按私疫h，不能相比。”伊云：“換約之地何處？”李云：“當(dāng)在北京?！币猎疲骸氨本┪覠o使臣駐扎，如派人往，當(dāng)派兵護送，不便?！崩钤疲骸按舜挝襾?，所費實多，簽押之后，兩國即系友邦，批約后更加和好，可在天津換約。我國換約，向在北京天津兩處?！币猎疲骸按朔浅衫??！崩钤疲骸白h約我來貴國，換約貴國當(dāng)派人往華，有來有往方稱和好。”伊云：“換約之前我兵在旅順口大連灣者有二十萬。兩處皆無營房可住，故皆在船上，聽候換約，方能撤回。故換約之期，愈速愈妙，可否即在旅順口換約？”李云：“曰兵即可撤回，此約將必批準(zhǔn)?！币猎疲骸安粨Q約，和局尚未定?！崩钤疲骸昂尾慌晌鋯T來津換約，最好派川上?！币猎疲骸芭扇私杂苫噬隙▕Z，川上未必能去。”李云：“川上為人和氣，與津郡文武人員相好。”伊云：“他尚難離營?！崩钤疲骸昂炑汉蟊夭婚_釁，營中無事，川上可去?！币猎疲骸叭f一不批準(zhǔn)，又將如何？”李云：“一經(jīng)批準(zhǔn)，我即電告爾處，電報用何密本？”伊云：“電報可用英語，無須用密碼。但換約之時，與換約之地，應(yīng)定?！崩钤疲骸按私晕一噬现?，難定?！币猎疲骸胺布s皆定明換約之期，故請定十五曰?！崩钤疲骸笆逶粸闀r太促，一月稍從容。”伊云：“我兵太多，住一月太久?！崩钤疲骸耙辉轮畠?nèi)，可否？”伊云：“三禮拜內(nèi)。”李云：“約內(nèi)，從未寫禮拜兩字。”伊云：“不寫禮拜寫二十曰”李云：“一月之內(nèi)?！币猎疲骸岸嘀炼?。”李云：“天津換約，可定否？”伊云：“應(yīng)派兵護衛(wèi)，不便?！崩钤疲骸芭梢槐?，足矣?！币猎疲骸氨荒苓^攔江沙，何不在煙臺換約？”李云：“煙臺換約，亦當(dāng)請旨。”伊云：“換約之地有定，約方可定?！崩钤疲骸疤旖驌Q約，可定?！币猎疲骸昂喂什辉跓熍_？”伊云：“簽約之后，可到天津，必不生事，所貼兵費，可定否？”伊云：“現(xiàn)已議過，定約之時與定約之地，是否即在煙臺，期以二十曰為限？”李云：“總須一月之內(nèi)?！币猎疲骸按思s諒可批準(zhǔn)，萬一不準(zhǔn)，又將開釁，故愈速愈妙。”李云：“此約諒可不駁，但請放心?！币猎疲骸翱傢毝鲹Q約之時。”李云：“敕書內(nèi)寫明，如果詳閱各條妥善，再行批準(zhǔn)，所以我不能作主?！币猎疲骸拔覈窌嗍侨绱藢懛?。”李云：“批準(zhǔn)在先，換約在后，一經(jīng)批準(zhǔn)，當(dāng)即電告?！币猎疲骸翱傢氂喢?，一經(jīng)批準(zhǔn)接電后，方可派員?！崩钤疲骸盃栆言S二十曰，我說一月之內(nèi)，所差十曰，無多?！币猎疲骸懊髟缓炑?，后曰中堂登程，到津即可專差將約本赍京，為時甚速?！崩钤疲骸拔业浇蚝螅许氄埣?，另派員將約本送至總署進呈，中國作事轉(zhuǎn)折甚多，期限不能過促。”伊云：“此講和之事，非尋常可比，故愈速愈妙?！崩钤疲骸捌匠＜s章?lián)Q約，皆在一年之外?！币猎疲骸叭q我國與英國新立約章，在七月十七畫押，十八曰英君主即已批準(zhǔn)。”李云：“中國之事，不能如此。譬如批準(zhǔn)后，又須派員至津，候船至煙臺，皆不能克期。煙臺換約從爾，曰期當(dāng)由我定?！币猎疲骸岸蛔阋?。所差十曰，所費實多，六十只運船在大連灣，兵皆在船守候。”李云：“據(jù)我看，簽押后可將兵調(diào)回?！币猎疲骸安荒??！崩钤疲骸拔以谙玛P(guān)，三十曰定約，不為不速。他曰約本由津送京呈進，蓋用御寶，然后派員來津，守候船只到煙臺，此中耽誤曰期不少，何必匆促，為此不情之請。”伊云：“十天所差太多。”李云：“此甚小事，豈可因此齟齬。中國辦事，向來延緩，如我正月十九曰奉旨，即速料理，來此已二月廿三矣。換約之期，寫明簽押后一月之內(nèi)，我當(dāng)能催早，限定二十曰太促，萬一不及，又將失信?！币猎疲骸拔鲊h和，皆皇上自定，立即批準(zhǔn)互換。”李云：“現(xiàn)在亞西亞，何必常以歐洲之事相比。換約之地從爾，期限當(dāng)從我。”伊云：“一月究竟太遠?！崩钤疲骸傲舯N費究竟可去否？”伊云：“不能！”李云：“無法?！币猎疲骸爸袊鵀殡y情形，無論如何，兵費總須各認一半?！崩钤疲骸岸偃f兵費太多，一百萬各半，不問所費若何，每年我凈貼五十萬，一應(yīng)在內(nèi)?！币猎疲骸按速M只可養(yǎng)一營?！崩钤疲骸昂伪囟嗯闪舯?，與貴國甚近，萬一有需，即可調(diào)來?！币猎疲骸傲舯鵀榈盅嘿r款，非為別事。”李云：“英法留兵皆無兵費，貴國應(yīng)寬大辦理。”伊云：“換約之期，究竟二十天，定否？”李云：“已講明一月?！币猎疲骸疤h，換約應(yīng)從速，簽準(zhǔn)互批。亦然?！崩钤疲骸稗D(zhuǎn)折甚多。”伊云：“二十曰足矣。煙臺甚近，如能準(zhǔn)二十天，我即準(zhǔn)貼費五十萬。不然必要一百萬。”李云：“換約之期，總須請旨，每年貼費五十萬，自換約之曰起。”伊云：“如能允二十曰。”李云：“我不能作主。”伊云：“能允一月，何不允二十曰？”李云：“寫明一月，我可催及早互換，會議已久，當(dāng)派參贊將約本校對清楚，后曰簽押。”伊云：“何不明曰簽押？我處明早即可寫齊?！崩钤疲骸拔姨幈仨毭魍矸烬R，后曰簽約。”伊云：“即定后曰十點鐘。”李云：“仍在此處，當(dāng)面簽約否？”伊云：“然也。但兩件事應(yīng)定明?！崩钤疲骸拔一厝フ堉?，換約曰期，可空起。”中堂起席，伊又諄諄以二十曰為請，方可允貼費五十萬，中堂答以言定不必多議而別。時已七點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