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回張國梁背義加官賽尚阿單騎逃命

洪秀全演義 作者:清·黃小配


話說向榮正自奔走,不料一個彈子正中坐馬,掀倒地上來。正在危急,忽一騎飛來救起向榮,急取從人馬,換與向榮騎坐。眾視之,乃中軍前中營幫帶郭定猷也!向榮得命,急向后而逃。忽然正西一路紛紛沖入。原來羅大綱領(lǐng)人馬奮力殺將來,張敬修支撐不定,前面又遇韋昌輝阻截,張敬修只得望東而走,因此沖動中軍。此時清軍已被殺得七斷八落。羅大綱一枝人馬,本是綠林豪客,個個能征慣戰(zhàn),比別軍更自利害,死命望張軍趕來。張軍中紛紛逃竄。那張敬修正在狼狽,又聽得前途喊聲大震,嚇得張敬修幾乎墜馬!正欲令人打聽,忽前途報稱:是賽尚阿領(lǐng)兵到來救應!張敬修心神稍定,急與賽尚阿會合奔回。不多時漫山遍野,都是洪軍,正南洪秀全;西南羅大綱;正東黃文金;正西韋昌輝,分四路追來。洪秀全傳令道:“時不可失!這會不到桂林不休?!比娐犃T,人人猛進,個個前驅(qū),卷地殺來。賽尚阿哪里還敢戀戰(zhàn)?唯有策馬奔逃。正逃走間,忽一人撞入中軍,口稱奉向榮將令到此。賽尚阿急令傳他進去面稟,那人便上前稟道:“向提督以三軍大敗,若是各軍會合一處而逃,必被敵人追趕不了,且又失援應之力。望中堂速行打算!”賽尚阿聽了,暗忖此言甚是有理!便令張敬修退入永福,向榮望灌陽而去,自己卻回桂林。洪秀全恐夜深不便追趕,只得暫且收軍。 這一場大戰(zhàn),清軍死的三千有余,都、游以下將校不下喪了十余名,殺得個個魄落。聽得洪秀全名字,膽也寒了!一路上收兵,但見尸橫遍野,血流成河,好不凄慘!秀全嘆道:“均是漢族同胞,卻令涂炭至此,某實不得已也!”洪軍中見清官有戴著翎頂、死在路旁的,或以足踐之,秀全急止道:“彼亦死節(jié)忠臣也!各為其主,何必如此?”三軍聽得此言,無不嘆服!時人有詩贊道: 大度恢宏處,英雄自有真。敬懷忠烈士,畛域不須分。 當時又有詩贊錢江用兵的道:平樂城邊殺氣沖,先生帷幄運籌工;中興從此成基礎(chǔ),仿佛南陽起臥龍。秀全行不及數(shù)里,只見錢江領(lǐng)了數(shù)十人,到中途迎接,秀全一見,即下馬相迎,歡喜說道:“先生神算,人所不及,想從此胡人膽落矣!”錢江道:“此非弟一人之力,乃諸兄弟之功也!”秀全便與錢江并馬而回。及到大營,早有賴世英接著,立即大開宴席,慶賀功勞,不在話下。 這時錢江便對秀全說道:“趁此大勝之時,休教向榮再養(yǎng)銳氣?!毙闳笙?,隨派人傳令石達開、楊秀清,分路進兵。 石達開一路暫行慢表。且說楊秀清得了錢江號令,卻是要先攻向榮,待拿得向榮,絕了后患,才會合進湖南去的。楊秀清即對蕭朝貴說道:“向榮每戰(zhàn)必敗,看來是個沒用的人。錢先生偏注意在他身上,某實不解!”蕭朝貴說道:“弟游廣東時,向聞錢先生說,此人雖無甚計策,只是勇敢耐戰(zhàn)。且經(jīng)戰(zhàn)事已久,軍令整肅,甚得人心。若有數(shù)萬訓練之眾,糧械足備,使他獨掌全權(quán),實未可輕敵!今他以賽尚阿反居其上,是天使之敗矣!望兄弟休便輕視?!毙闱迓犃T,頗有不悅之色。便道:“足下向說云山和錢先生,同有一般本領(lǐng)。想云山在時,勸某直進湖南。今錢先生反令回擊清軍,某實不解!由他怎么說,我們自進湖南可也!”蕭朝貴聽到這里,心中大怒,只念目前發(fā)作起來,反恐有礙大局。想了一會,即和顏說道:“兄弟休要如此!錢先生主意不是不進湖南,不過目前恐勞崇光乘我們之后耳!兵機前后不同,兄弟何苦生氣!”楊秀清聽說得有理,才不反對,于是會合諸將商議進兵之計。 且說賽尚阿,至桂林地面,計點敗殘軍士,不滿三千。欲待進桂林省城去,又羞見滿城文武!況且自己奉命都督廣西諸軍,是斷不能不出的。聽得勞崇光一軍,正扎靈川,不如移兵那里。待與勞崇光合兵,較有把握。想罷便先令軍士埋鍋做飯,然后起程,望靈川進發(fā)。將趕至十余里,只見勞崇光早引一枝軍遠地迎接。見了賽尚阿,即下馬在道旁等候!賽尚阿想起他身擁重兵,聽得兵敗,卻自不來救應,心中甚是不悅!奈這會正靠他一路兵,怎好發(fā)作?只得隱忍說道:“敗軍之將,何勞兄弟遠接!”崇光道:“卑職聽得前軍有失。奈此處正當沖要,恐楊秀清乘機掩襲,故不敢遠離,只在附近打聽耳!今幸中堂無恙,待重整軍威,再圖恢復可也!”賽尚阿聽罷,才知勞崇光不發(fā)兵的原故。兩人遂并馬同進城里來。勞崇光一面置酒與賽尚阿解悶。酒至半酣,賽尚阿嘆道:“某當初奉命督軍,只道小丑跳梁,容易剪滅! 今日遇之,方知洪秀全名不虛傳也!朝廷自此成一心腹大患矣!”勞祟光道:“廣西兵微將寡,實難為力!奈屢至廣東催取救兵,那徐廣縉和巡撫葉名琛,今天說要防外攻,明天說要防內(nèi)患,互相推諉。自烏蘭泰死后,已再無接應。卑職料廣西實無能為矣!”兩人正談?wù)撻g,忽報向榮親至,賽尚阿急與勞崇光出迎。 向榮入內(nèi)坐定,賽尚阿道:“將軍夤夜趕至,必有事故?”向榮道:“某先到此,三軍隨后至!某軍中統(tǒng)領(lǐng)有江忠源者,此人謀勇足備,分發(fā)廣西知府,現(xiàn)到某軍中。他料楊秀清必襲取靈川也!”賽尚阿道:“若靈川有失,彼必取桂林。靈川城池難守,如之奈何?愿得一見江忠源,以決大計。但不知此人何在?”向榮道:“現(xiàn)在門外,弟不敢造次引見?!辟惿邪⒈懔钫埥以?。入內(nèi)相見已畢,賽尚阿便把靈川難守,恐楊秀清趨攻桂林,一一問計。江忠源道:“彼軍不攻桂林也,洪氏必不以廣西為基業(yè)。石達開一軍,不過虛張聲勢耳!彼蓋欲盡破吾軍,使無后顧,然后大隊入湖南去也!”賽尚阿幾人聽罷,深眼其論。便問應敵之計?江忠源道:“天幸馮云山已死,楊秀清若來,吾必破之!”便向賽尚阿說如此如此,可以破楊秀清也。賽尚阿大喜,便令依計而行。 此時楊秀清自從與蕭朝貴議事之后,立即通函,知會洪秀全接應。隨留秦日綱守營。令蕭朝貴、洪宣嬌為前部,引大隊望靈川而去。忽離靈川十余里,蕭朝貴駐兵不進,秀清不知何事?正要差人問個原故,忽見蕭朝貴已自進來,向秀清說道:“靈川,本有勞崇光重兵把守。今遠望不見城中動靜,只西北小山上扎一營盤,人馬卻是不多。其中恐有埋伏,未可輕進?!毙闱宓溃骸扒遘妼覕?,已成驚弓之鳥,望風逃遁,何必多慮!”蕭朝貴道:“向榮非畏事之人也!”秀清道:“向榮已退灌陽,如何知驟攻靈川?且兄弟言向榮有勇無謀,何以這會又懼他有埋伏?吾計已決,限今晚即下靈川,休再多言!”秀清說罷,洪仁達又說道:“如朝貴兄弟畏懼他人,我愿自為前部?!毙闱宓溃骸叭绱松趺?!”遂改令洪仁達為前部,轉(zhuǎn)令蕭朝貴、洪宜嬌隨后接應,以備緩急。一面催兵進行。 將近離靈川城不遠,忽見城東山林內(nèi)現(xiàn)出些少旗幟。楊秀清道:“想此軍就是埋伏軍矣!朝貴兄弟料的不錯。但如此埋伏,何足懼哉?”便令李開芳,引二千人往攻西北小山上的營盤;令林鳳翔引三千人抵御東山林內(nèi)的埋伏軍;自與洪仁達親攻城去。蕭朝貴道:“既是兄弟要進兵攻城,我就在這里扎營。若有緩急,亦可救應?!睏钚闱鍙闹?。 蕭朝貴扎營甫定,秀清即令洪仁達直攻北門。不料城上并無人馬把守。 洪仁達絕不費力,已攻進北門。但見城內(nèi)亦無一兵,只見有些少居民,在街上來往。見了洪軍,都紛紛逃避。其余各家,都是關(guān)門閉戶,真像個予逃兵火的樣子。洪仁達只道勞崇光先期逃去,因此不疑。并不阻當,直進城內(nèi),即令軍士四下扎營。 先說李開芳引兵至西北山上。那零星人馬見了李開芳軍,卻已一哄而散。李開芳草草扎下,還虧楊秀清因慮蕭朝貴之言,未敢這進城里,只在城外安營。忽到了黃昏而后,城中一個炮聲震地,這炮便是號炮,蕭朝貴便知中了敵人之計,急令洪宣嬌引一軍往西北小山上接應李開芳;卻自領(lǐng)軍往東門外山林接應林鳳翔;一面請楊秀清救護洪仁達。分發(fā)甫定,即聽得城中喊聲震地!原來城里作關(guān)門閉戶的,都是伏兵,江忠源督令分頭放火。洪仁達見軍心慌亂,急的傳令逃去。江忠源冒煙突火來捉洪仁達。那洪仁達無心戀戰(zhàn)。知得楊秀清一軍,尚在北門,未進城里,急殺條火路,望北門而來!楊秀清欲進城去,又不知伏軍多少,正自難決;旋見洪仁達帶領(lǐng)敗殘軍士,狼狽奔至,楊秀清只得把住北門.接應洪仁達,阻住追兵。 此時江忠源猶望東北兩路伏軍,殺入圍困供軍。不料勞崇光埋伏西北小山下,已被李開芳、洪宣嬌死力抵御,因此不能得手。洪軍又不曾盡數(shù)入城,向榮伏在東門外山林,又被蕭朝貴和林鳳翔拌住。江忠源便請令賽尚阿,引大隊從北門直趕出來。楊秀清見軍心已亂,忙傳令各路分退。這時江忠源、向榮、勞崇光奮力趕來!蕭朝貴親自斷后,且戰(zhàn)且走;不提防清軍后面塵頭大起,施旗蔽日,蜂擁而來,三路清軍,一齊望后而退。 原來洪秀全因秀清起兵時函請接應,因恐有失,特令錢江統(tǒng)領(lǐng)黃文金、羅大綱兩路向靈川殺來。將到靈川地面,猛見殺氣沖天,炮聲不絕,錢江知道兩軍交戰(zhàn),便令軍士倍道而行。正見楊秀清兵敗,急令羅大綱要截向榮后路。蕭朝貴認得救兵已到,便揮軍殺回,反把向榮困在核心。且疲戰(zhàn)之后,擋不住羅大綱的生力軍,向軍被殺的不計其數(shù)。向榮正在危急之際,忽北路一枝人馬殺入,力擋羅大綱,救護向榮,乃是江忠源。忠源道:“敵軍勢大,速退為是!”于是江軍在前,向軍在后,望西北而退。 忽流星探馬報稱:“楊秀清、洪仁達、李開芳、林鳳翔、洪宣嬌五路之兵,分三面殺來?!苯以磭@道:“吾計不成,反遭此敗,有何面目見人。”便欲拔刀自刎,左右急的扶救。早有胞弟候補同知江忠濟,保護殺出重圍!忽當頭一軍,迎頭殺來,卻是洪宣嬌引一隊兵截住去路。江忠濟奮力把洪宣嬌殺退,會同向榮,乘勢殺出;幸得勞崇光接應,齊望靈川奔回。看看離城不遠;不提防鼓角喧天,喊聲震地,黃文金引軍殺出,把清軍沖為兩段。江忠源見首尾不能相顧,自與勞崇光、江忠濟先回靈川。黃文金死命追趕。此時向榮手下軍士,紛紛逃竄,只剩數(shù)十騎望西而逃。但見樹木叢雜,向榮正自心慌,忽然林里一枝軍轉(zhuǎn)出救護向榮。黃文金見敵人有了救應,恐遇埋伏,只得收兵而回。 原來救向榮的不是別人,就是張嘉祥。他自從富川敗后逃到這里,再進五七百人,阻截山林,勒收行旅。這會聽得向榮兵敗,欲從此處圖個出身,因此帶了手下人等,特來救應。當下向榮得他救護,便問壯士何名?張嘉祥具以實對。向榮道:“此地非棲身之所!方今四方多事,何患無出頭之日?不如隨某回去,尋個一官半職,也不枉為人在世?!睆埣蜗榇笙病>蛶Я速\眾,跟隨向榮去。后來向榮認為義子,帶他與勞崇光相見,商量個保舉;又恐困敗得賊人救護,于面上不好看,遂與他改一個名字,喚作張國梁,反稱他剿平張嘉祥一路,遂升為都司,在向榮軍中效力,此是后話不提。 且說勞崇光幾人逃回靈川,尋著賽尚阿,各訴兵敗的原故。賽尚阿道:“江兄弟自是妙計!可惜敵人勢大,兼有救應,以至于此。今孤城難守,又無援兵,如之奈何?”江忠源道:“守則堅守,逃則即逃,遷延不斷,必誤大事!”正談?wù)撝?,忽各門飛報洪軍紛紛圍了!忠源道:“此時便不可逃矣!速籌守御才是。”賽尚阿便令分兵守御四門。江忠源更申明軍令,撫恤殘兵,竭力死守。洪軍一連攻打兩日不下。錢江道:“靈川城池甚固,卻如此難攻,想城內(nèi)必有能者?!彼炝罡鬈姺纸仂`川糧道,一連三日,又依然如故。錢江道:“兵不在眾,城不在堅,視夫人力耳!李秀成百騎下柳郡石達開傳檄震湖南徒攻何益?不如撤開一路,讓他逃去!”說罷便令羅大綱撤去西門一路。這時早有報入賽尚阿軍里。賽尚阿道:“我方守困,彼忽退兵,必有埋伏。不如勿逃!”江忠源道:“中堂之言是也!彼見我軍死守,彼軍亦連日苦戰(zhàn),不欲疲其兵力耳。請勞方伯和中堂先逃。某兄弟兩人斷后可也!”賽尚阿從之,即令勞崇光先行,自己居中,江忠源斷后。定于五鼓做飯,乘著天色未明,引領(lǐng)敗殘軍士逃出西門而去! 錢江探得清軍已退,對諸將道:“古云窮寇莫追,但不宜令他休養(yǎng)銳氣?!北懔罡髀愤M城。留蕭朝貴、洪仁達在城外扎營,分布犄角之勢;只命羅大綱引軍追趕。并囑羅大綱道:“今番不必再求大勝,即殺他余軍,孤彼軍勢足矣。他能計敗秀清,堅守靈川,軍中必有能事之人,休便輕敵!”羅大綱領(lǐng)命而去,追至十余里,只見黃文金正欲這條路回來。文金卻不知錢江怎地意見,急的接應羅大綱,迎頭攻擊。賽尚阿那里還有心戀戰(zhàn)!只道洪軍是預先埋伏的軍士,又各自逃命;只有江忠源奮力抵御羅大綱,勞崇光又支撐不住,賽尚阿正如驚弓之烏,恨不得爹娘多生兩條腿,早逃性命,便引左右心腹的人,雜在亂軍中落荒而逃。管教:堂堂宰相,微服幾罹性命之憂;矯矯英雄,傳檄足壯山河之氣。 要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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