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裴俠傳

白話北史 作者:唐·李延壽


  裴俠,字嵩和,河?xùn)|解地人。七歲時還不會說話,后來,在洛城上空看見群鳥遮天蔽日從西邊飛來,才舉手指著群鳥說了話。他聰明慧敏,與一般的兒童大不一樣。十三歲,父親去世,哀痛悲苦,和成年人一樣。將要選擇墓地下葬,空中有人聲說:“孩子何必悲傷,埋葬在桑林東邊,將來你可以封為公侯?!迸醾b害怕,告訴了他的母親。母親說:“這是神呀!我聽說鬼神賜福給善良人家。你們這個家族沒有作過惡,一定是神把吉祥的征兆告訴給了你?!碑?dāng)時,裴俠家宅的旁邊有一大片桑樹林,因而,按神的指示,他將父親埋葬在那里。州里征辟他為主簿,又舉薦為秀才。

  北魏孝明帝正光時,裴俠解去頭上的布巾,被任為奉朝請。不久,又升任義陽太守。叛投南梁的北海王元顥帶兵進入洛陽,想招降裴俠。裴俠扣留他派來的人,燒掉他赦罪封官的文書。孝莊帝對他十分贊許,授予他東郡太守的職務(wù),兼任防城別將。北魏孝武帝元修與齊神武帝高歡互相征戰(zhàn),國家征集軍隊,裴俠率所部奔赴洛陽。武衛(wèi)將軍王思政對他說“:目前權(quán)臣把持朝政,皇權(quán)日益衰落,該怎么辦?”裴俠說:“宇文泰被三軍推崇,占據(jù)著險要的地方,正是所說的已經(jīng)高高舉起了刀槍,怎肯讓別人去操縱他!雖然撫慰拉攏,恐怕也是俗話說的‘手捧著蒺..’呀?!蓖跛颊枺骸霸撛趺崔k?”裴俠說“:進攻高歡,馬上就會受到他的報復(fù);向西進發(fā),會有將來的憂患。暫且退到關(guān)中,天天謹(jǐn)慎防守,慢慢尋找恰當(dāng)?shù)臅r機。”王思政贊同他的看法,便向孝武帝推薦了裴俠,孝武帝授予他左中郎將。等到孝武帝西退,裴俠將要出發(fā)而妻子還住在東郡。滎陽人鄭偉對他說“:天下正在動亂,不知道鳥兒棲于何處,你不如回到東郡與妻子在一起,慢慢尋找良木棲止?!迸醾b答道:“既然拿人家的俸祿,怎么能因為妻子改變自己的主意呢?”便跟隨孝武帝入關(guān)。朝廷賜給他清河縣伯的爵位,任他為丞相府士曹參軍。

  大統(tǒng)三年(537),裴俠率領(lǐng)鄉(xiāng)兵與官軍一起征戰(zhàn)在沙苑,他每次都沖鋒陷陣。裴俠原名叫裴協(xié),這時,魏周文帝宇文泰表彰他的勇敢,說:“有仁愛之心的人必定勇敢?!币蚨o他命名為“俠”。裴俠終于因建立功勛晉升為侯。王思政鎮(zhèn)守玉璧,任裴俠為長史。齊神武帝高歡寫信招降王思政,王思政令裴俠起草回信,言辭十分慷慨激烈。宇文泰稱贊他說“:就是像魯仲連那樣的人,也無法趕上你呀!”

  他任河北郡太守,帶頭節(jié)儉,愛民如子。吃的飯只有菽麥和咸菜,官吏和百姓無不受感動。這個郡過去規(guī)定,有三十名獵人漁夫供應(yīng)太守吃飯。裴俠說:“為滿足自己的口和腹去役使別人,我不愿意這樣做??!”便全部遣去。還有三十名兵丁為太守守衛(wèi)和服役,裴俠也不讓他們?yōu)樽约恨k私事,便一起將他們雇下來去買賣官馬。一年多來不斷增加,馬匹便成了群。離職的時候,他對公物一無所取。人們歌頌他說“:不吃肥美鮮嫩的食物,不用兵丁為自己服役,裴公如此的清明廉潔,實在是世人的典范?!迸醾b曾與各郡的太守們一起拜謁周文帝宇文泰,宇文泰讓裴俠單獨站在一邊,對其他太守說“:裴俠清廉謹(jǐn)慎,奉公守法,堪稱天下第一?!泵娙酥杏心鼙鹊蒙吓醾b的,同他站在一起。眾人都默然不語,沒有人敢答應(yīng)。宇文泰便對裴俠厚加賞賜,朝野上下都十分嘆服,稱他為“獨立使君”。

  裴俠撰寫自己的九世伯祖《貞侯潛傳》,敘述裴氏家族中這位清廉自守的先人的事跡,想使后生晚輩們效法奉行。宗室中其他名望顯著者,也都附筆介紹。從弟裴伯鳳、裴世彥當(dāng)時都在丞相府任職,笑著對他說:“人生進入仕途,須生活豐裕,名聲顯赫,您這樣清苦,究竟為了什么?”裴俠答道:“清廉是做官的根本,節(jié)儉是立身的基礎(chǔ)。何況我們裴姓是大姓,世世代代都有美譽,所以能被朝廷稱道和重用,并流芳于文章冊籍。現(xiàn)在我僥幸以平庸的才能蒙受朝廷的殊遇,堅持過清貧窮困的生活,不是希名求譽,而在于自我修省,害怕辱沒了祖先,反被世人嘲笑,這又有什么話好說呢!”裴伯鳳等滿面羞愧離去。

  又升任為郢州刺史,加封為儀同三司。南梁竟陵太守孫詗、贊阝城太守張建一起率全郡歸附。裴俠見了他們后,悄悄對親近的人說:“孫詗二目亂動,出言不恭,是一個輕于去就,反復(fù)無常的人;張建神情沉穩(wěn)堅定,不會懷有二心。”便派人趕快向周文帝報告這兩位太守的情況,周文帝說:“裴俠有鑒別能力,對他們看得一定很深刻?!庇谑牵纱蠖级杰拶F鎮(zhèn)守竟陵,而贊阝城卻不派人去監(jiān)督統(tǒng)領(lǐng)。等到南梁將軍柳仲禮率軍來攻,孫詗又在郢州反叛,終于應(yīng)驗了裴俠的話。不久,他轉(zhuǎn)任大將軍、拓州刺史,授為雍州別駕。

  周孝閔帝繼位,授予裴俠司邑下大夫,加封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晉爵位為公。遷任戶部中大夫。當(dāng)時,有些奸猾官吏看守倉庫,多年侵吞,數(shù)目成千累萬。裴俠到任后勵精圖治,發(fā)奸摘伏,數(shù)旬之內(nèi),奸吏盜賊被清除殆盡。轉(zhuǎn)任工部中大夫,有一個替大司空掌管錢物的人叫李貴,在府中悲聲哭泣,有人問他為什么哭泣,他說:“我所掌管的公物,很多被我用掉了。裴公以清廉嚴(yán)厲出名,我怕被他治罪責(zé)罰,所以哭泣?!迸醾b聽了,允許他自首。李貴自己承認貪污錢五百萬。

  裴俠曾經(jīng)因病困頓不起,同僚和親友都很擔(dān)憂。他忽然聽到來自四面八方五種鼓的聲音,便立即驚奮而起,對左右的人說“:可以到府衙里去了。”疾病的痛苦因此忽然消失。晉公宇文護聽了說:“裴俠的病如此危重,而不忘憂慮國事,因而聽到鼓聲,疾病立即痊愈,這難道不是上天因為他的勤奮和恪守職責(zé)而在護..他嗎?”司空許國公宇文貴、小司空北海公申徽一起來探視裴俠的病。看到他住的屋子無法抵擋霜雪寒冷的侵襲,宇文貴等回去告訴了孝閔帝。孝閔帝可憐他的清苦,便為他建了一處宅院,并賜給他良田十頃,讓奴隸為他耕種,糧食谷物無不豐足。官吏士紳都認為這十分榮耀。他死在任上,朝廷贈給他太子少師、蒲州刺史的封職,謚號為“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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