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楊光遠傳

白話新五代史 作者:宋·歐陽修


  楊光遠,字德明,他的父親叫阿噔啜,大概是沙陀部人。光遠開始的名字叫阿檀,在唐莊宗手下任騎兵將領,跟隨周德威在新州與契丹打仗時,被打斷一只手臂,于是因為殘廢沒有任用他。過了很久,用他任幽州馬步軍都指揮使,戍守瓦橋關(guān)。光遠這個人因病禿頂又斷了胳膊,不通曉文字,但有分辨是非的才智,擅長處理政事。明宗時,歷任媯、瀛、冀、易四州刺史,有治理得好的名聲。

  開始,唐兵在中山打敗王都,俘獲契丹的大將艸則刺等十多人。不久契丹和中國議和恢復交往,派遣使臣尋找艸則刺等人,明宗和大臣商議此事,都同意將他們遣返回去,只有光遠不同意,他說:“艸則刺等人都是北方狄族中善于打仗的人,對方失去他們就像失去了手和腳,而且他們在中國內(nèi)地住了很長時間,熟悉中國的事情,歸還他們不會對我們有利!”明宗說“:少數(shù)民族重視結(jié)盟和誓言,難道會背棄我們嗎?”光遠說“:我怕將來后悔不及??!”明宗認為他說得好,終于沒有遣返艸則刺等人。光遠從易州刺史被提拔為振武軍節(jié)度使。清泰二年(935)調(diào)任中山節(jié)度使,兼任北面行營都虞候,在云州、應州之間抵御契丹軍隊。

  晉高祖在太原起兵后,末帝讓光遠輔佐張敬達為太原四面招討副使,被契丹軍打敗,退守晉安寨。契丹圍困該寨幾個月,人和馬的食物都吃光了,就殺馬吃肉,馬殺光了,才殺死敬達,出來投降。耶律德光看見他們后,奚落地說:“你們這些人真是兇惡無賴的漢子。”光遠和其他降將開始不知道是諷刺自己,還用些謙虛的話答對,德光說:“不用食鹽乳酪,吃掉一萬匹戰(zhàn)馬,難道不是兇惡的漢子嗎?”光遠等感到很慚愧地趴在地下,德光問他們:“害怕嗎?”他們都說:“很害怕。”又問“:害怕什么?”他們回答說“:害怕皇帝把我們帶回蕃國?!钡鹿庹f“:我們契丹國沒有田地官職授給你們,你們盡力為晉辦事吧!”晉高祖任命光遠做宣武軍節(jié)度使、侍衛(wèi)馬步軍都指揮使。光遠進京晉見時,裝著愁悶不安的表情,常常表現(xiàn)出有些遺憾的樣子,晉高祖懷疑他是不滿足現(xiàn)有的職務,派人問他,他回答說“:我對于富貴沒有不滿足的,只是不能像張生鐵那樣死得有意義,這使我常常感到慚愧?。 庇捎谶@樣高祖認為他忠誠,對他很親近信任。

  范延光反叛時,任命他擔任魏府都招討使,派去很久也沒能攻占敵城,高祖突然改用其他計策讓延光投降??墒牵膺h自以為手里掌握著重要軍權(quán),而且在外邊,認為高祖畏懼自己,開始顯露出放縱驕橫的行為。高祖常常寬容優(yōu)待他,選擇他的兒子承祚娶長安公主為妻,把第二個兒子承信等人都破格提拔,授給官職和爵位,所得恩寵沒有別人能相比。樞密使桑維翰對他很厭惡,幾次對皇帝說起他。光遠從魏來京城朝見,屢次指責維翰專權(quán)難以遏制。高祖無可奈何,將維翰罷職派到相州去,也將光遠調(diào)任兩京留守,兼任河陽節(jié)度使,剝奪了他的兵權(quán)。光遠開始對這非常怨恨,心懷不滿,暗地里贈送寶物給契丹,訴說自己被晉疏遠排斥。他豢養(yǎng)私人軍隊達一千人,擾亂法制,觸犯禁令,在河、洛一帶比土匪強盜還要厲害。天福五年(940)調(diào)他鎮(zhèn)守平盧,封他為東平王。光遠讓皇帝允許他的兒子和他一起去,皇帝任命承祚為單州刺史、承勛為萊州防御使,父親和兒子一起向東走,運載物資的車輛和護衛(wèi)騎兵連綿長達幾十里。出帝即皇帝位后,授給他太師的官職,封他為壽王。

  這時,晉的馬匹少,搜求全國的馬匹來補充軍隊,景延廣請求朝廷要回以前借給光遠的官軍戰(zhàn)馬三百匹,光遠憤怒地說:“這些馬是先朝皇帝賞賜給我的,為什么要回去,這是懷疑我反叛!”因此策劃叛亂活動。這時承祚從單州逃跑回去,出帝就任命承祚當淄州刺史,派遣使臣賜給他玉帶、御馬安慰他,光遠更加驕橫,就起來謀反。招喚契丹人入侵,攻占貝州。博州刺史周儒也反叛投降契丹。

  這時,晉出帝和耶律德光在澶、魏之間相持不下,鄆州觀察判官竇儀在軍營中謀劃戰(zhàn)事,他謀劃說:“現(xiàn)在如果不用重要兵力大將守衛(wèi)博州渡,讓周儒能夠引導契丹軍隊從東面過黃河同光遠會合,這樣河南就危險了!”出帝就派李守貞、皇甫遇率領軍隊一萬人沿黃河下行。周儒果然引導契丹從馬家渡渡過黃河,正在構(gòu)筑堡壘,守貞等人突然對他們發(fā)起攻擊,契丹軍隊大敗,于是就與光遠隔開斷絕聯(lián)系。德光聽說在黃河邊的契丹軍隊戰(zhàn)敗,就與晉軍在戚城展開決戰(zhàn),也失敗了。

  契丹敗退回北方后,出帝又派守貞、符彥卿率軍東征,楊光遠環(huán)城堅守,從夏天到冬天,城中的人因饑餓而吃人,以至于幾乎將人都吃光了。光遠望著北方的契丹,跪拜行禮呼喚耶律德光說:“皇帝使光遠受了害呀!”他的兒子承勛等人勸光遠出城投降,光遠說:“我在代北的時候,曾用紙錢祭祀天池,投進水里就沉下去了,人們說我應該當皇帝,應當再等待一些時候,不要輕易議論投降的事?!背袆字浪粫猓蜌⒘斯?jié)度判官丘濤和他的親信將領杜延壽、楊瞻、白延祚等人,劫持并幽禁了楊光遠,派人捧著投降的奏表等待朝廷判罪。承信、承祚都到朝廷上表示投降,甚至光遠也送上奏章請朝廷處死他。出帝任命他的二個兒子當侍衛(wèi)將軍,賜給光遠一份詔書,表示可以不殺他,朝中大臣都認為這樣做不妥當,出帝又敕命李守貞見機行事,不用上奏自行決斷處置。守貞派遣客省副使何延祚到光遠家中把他殺了。延祚到他住宅時,光遠正在馬廄里查看馬匹,延祚派一名都將進去對他說“:皇帝的使臣在門口,準備回京答復皇帝,只是沒有什么憑據(jù)在手里?!惫膺h說“:說這話是什么意思?”都將說“:是想得大王的人頭!”光遠氣憤地罵著說“:我有什么罪?過去我率晉安寨守軍投降契丹,使你們家世世代代當皇帝,我也指望一輩子富貴,可是現(xiàn)在卻這樣違背良心忘記恩德!”于是,被殺死,奏報朝廷說他是病死的。

  承勛為晉做事任鄭州防御使,德光攻滅晉后,派人召喚承勛到京城,責備他用強力威逼自己的父親,命人碎割并吃掉他的肉。用承信當平盧節(jié)度使。漢高祖贈光遠尚書令的官職,封他為齊王,命令中書舍人張正為楊光遠撰寫碑銘文賜給承信,讓他在青州鐫刻在石碑上,石碑剛剛樹立起來,天上雷電轟鳴,把碑石擊斷了。

  阿噔啜開始不是姓氏,他后來改名叫王咸并稱姓楊。光遠一開始的名字叫檀,清泰二年(935),官吏說有觸犯明宗名字偏旁的人都要改名,就賜給他光遠二字為名。不僅光遠因病禿頂,而且他的妻子也是一個跛腳,人們?yōu)樗幩字姓Z說“:從古到今哪有禿瘡天子、跛腳皇后呢?”相互傳說作為笑料。但是,招致少數(shù)民族契丹成為國家的第一大禍害,最終導致晉氏的滅亡,給中國人民造成三十多年的創(chuàng)傷痛苦,這都是光遠的所作所為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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