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大汗彪炳的功業(yè)與偉大的權(quán)勢我們的計劃是在本卷中陳述現(xiàn)今大汗的一切豐功偉跡。大汗的御名為忽必烈汗，最后這個字在我們的語言中是指眾王之王。他的確配得上這個稱號，因為就所統(tǒng)治的人民的數(shù)目，幅員的遼闊，收入的巨大，他已超過了世界上過去和現(xiàn)在的一切君王；并且也從沒有一個君主具有他那樣的權(quán)威，獲得他所統(tǒng)治的人民的絕對的服從。關(guān)于這一點，本卷將明白表達出來，使人們都相信我所說的話是千真萬確的。
皇叔乃顏的叛變
大家必須明白，忽必烈汗是韃靼人的第一個皇帝成吉思汗的正統(tǒng)和合法的后裔，是韃靼人共認的領(lǐng)袖。他是第六個大汗，在一二五六年開始了他的統(tǒng)治，他是憑借著自己的勇武和謹慎的品德獲得統(tǒng)治權(quán)的。這和他的幾個兄弟的作法正好相反，但是他們卻得到了許多大臣和皇室其他人員的支持。總之，忽必烈汗在法律和權(quán)利上都應(yīng)繼承王位。
自從他登基直到今年（一二九八年）已有四十二年，正好八十五歲。他在登基之前，曾在軍中服役，而且親自參加了每一次戰(zhàn)役。他不僅作戰(zhàn)勇敢，而且在判斷敵情，指揮軍隊方面也是韃靼人中最有能力和最成功的統(tǒng)帥之一。不過自從他登基后，就不再親征，而是把一切征戰(zhàn)的指揮權(quán)交給了他的兒子和其他將領(lǐng)。只有一次，他曾經(jīng)親自出馬。那次戰(zhàn)爭的經(jīng)過如下：
有一個叫乃顏的親王，是忽必烈的叔父，雖然只有三十二歲，但已統(tǒng)治著許多城市和省份，他自己也擁有一支三十萬人的騎兵，他的祖先曾是大汗的臣仆。當乃顏看見自己擁有一支如此龐大的軍隊時，被青年人的驕狂沖昏了頭腦，萌生了反叛之心，想要奪取大汗的皇位。因此他私下派遣使者去游說另一個實力派親王——海都，相約彼此勾結(jié)共同起兵。海都的領(lǐng)土包括大土耳其。海都雖然是大汗的侄子，但因為從前得罪過大汗，害怕受到懲罰，所以心懷惡意，甘心附逆。
海都對于乃顏的提議十分滿意，并且答應(yīng)派遣十萬騎兵前去助陣。于是這兩個君王便馬上開始集結(jié)軍隊，但由于行事不夠機密，被忽必烈汗得到了消息。
大汗討伐乃顏
大汗得到他們叛亂的消息后，立即封鎖了所有通往乃顏和海都王國的交通，使他們得不到自己行動的任何消息。大汗又發(fā)出詔令，調(diào)集駐扎在大都（北京）十天路程以內(nèi)的全部軍隊。共有騎兵三十萬，步兵十萬。這支隊伍主要由他的衛(wèi)隊，尤其是陪他攜隼出獵的侍從和家仆組成的。
軍隊在二十天之內(nèi)都已準備完畢。大汗如果要將常駐契丹各省的全部軍隊集合起來，需要四十天的時間。這樣敵軍就一定會得到他的軍事行動的情報，迅速聯(lián)合起來，占據(jù)一切對他們有利的險要關(guān)口。
大汗的目的就是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進攻——這是勝利的法寶——先發(fā)制人，使乃顏猝不及防，單獨攻擊他一個。這比進攻他和海都的聯(lián)軍容易成功，并且更有把握。既然這里講到大汗的軍隊問題，可以順帶說一句，在契丹和蠻子[48]各省以及他的領(lǐng)土內(nèi)的其它各地，有許多不忠誠的、陰謀反叛的人，他們時刻想著謀反，想著推翻大汗的統(tǒng)治。因此凡有許多大城市和人口眾多的省份，必須派兵駐扎。這些軍隊駐在距大城市約四五英里的地方，可以隨時進城鎮(zhèn)壓叛亂。同時，大汗又定下一個規(guī)矩，軍隊每兩年換防一次，軍官也是兩年一換。因為有了這種預防措施，人民都能服服貼貼地服從大汗，不敢進行任何異動或反叛。軍隊的維持費用不僅出自各省的皇家收入，而且還來源于軍隊擁有的牲畜和乳品。士兵們把這些東西送入城去出賣，然后換回各種軍需。由于上述原因，這些軍隊散布于全國各地，遠到三十日，四十日甚至六十日的地方。這些隊伍哪怕只有半數(shù)集合在一起，他們的人數(shù)也大得驚人。
大汗集合完隊伍后，立即向乃顏的領(lǐng)土進發(fā)。大軍連續(xù)急行，夜以繼日，在二十五天內(nèi)就到達了目的地。這次遠征部署得十分嚴密，所有行軍道路均有人看守，任何企圖經(jīng)過的人，一律逮捕，所以乃顏方面對于大軍的到來，一無所知。
大汗對乃顏的戰(zhàn)斗
忽必烈的軍隊到達某條山脈后，就停止不前了，他讓軍隊休息兩天。山脈的另一邊是一片平原，乃顏的軍隊就駐扎在那里。大汗的軍隊自信必定能夠取勝，所以第二天清晨就踴躍地登上山頂，出現(xiàn)在乃顏的軍隊之前。此時乃顏的軍隊駐扎得十分零亂，既沒有前衛(wèi)，也沒有哨探。乃顏自己則由他的妻子相伴住在大營之中。等到他驚醒后，急忙竭盡所能組織自己的軍隊反攻，同時，對自己沒有能及時與海都結(jié)成聯(lián)軍而追悔莫及。
韃靼人作戰(zhàn)時用來傳令的銅鼓
忽必烈乘坐在一個木制的亭子中，亭子安放在四頭大象的背上，象身用硝制好的厚牛皮包著，并披著鐵甲。木亭中還有許多弓弩手，亭頂上飄揚著繪有日月的皇旗。大軍由三十個騎兵隊組成，每隊一萬人，兵士都帶著弓箭。大汗將全軍分為三部分，左右兩翼的軍隊向兩側(cè)張開將乃顏的部隊從側(cè)面包圍起來。每隊騎兵的后面有五百步兵，拿著劍和短矛。當騎兵想要逃跑時，他們便上馬坐在騎兵的后面進行監(jiān)督，當騎兵沖上去應(yīng)戰(zhàn)時，他們就下馬，并用短矛刺殺敵人的戰(zhàn)馬。
戰(zhàn)陣列好后，按照韃靼人的習慣，在戰(zhàn)斗前要演奏各種各樣的樂器，繼而高唱戰(zhàn)歌，直到敲■擊鼓時，才開始交戰(zhàn)。歌聲、敲■聲、擊鼓聲，響徹云霄，聞之使人驚心動魄。
當戰(zhàn)鼓響過之后，大汗首先向兩翼的軍隊發(fā)出攻擊的命令，于是一場激烈的血腥戰(zhàn)斗開始了。一時間，四面八方，箭如雨下，無數(shù)的人馬紛紛倒地。兵士的呼叫聲、吶喊聲、戰(zhàn)馬的嘶鳴聲、武器的撞擊聲，都讓人聽了戰(zhàn)栗不已。當雙方的弓箭都用完之后，就開始了短兵相接。士兵們用短矛、劍、短錘和矛相互廝殺，竭力博斗，直殺得人仰馬翻，積尸如山，以至于一方的軍隊根本無法沖入另一方的陣地。
這場惡戰(zhàn)，從早晨殺到下午，一直不分勝負。勝利之神搖擺在兩軍之間，不能決定。這主要是因為乃顏平日對待百姓十分慷慨寬大，所以兵士們都全力保衛(wèi)他的統(tǒng)治，寧愿戰(zhàn)死，也不肯逃走。
可是乃顏終于看出自己將被包圍，于是企圖逃跑，但不久就被活捉了。他被押到忽必烈的面前，判處了死刑。
大汗結(jié)果乃顏的生命
處死乃顏的方法頗為奇特：兵士將乃顏裹在兩張氈子中，然后由騎士把他拖在地上騎馬飛奔，直到他氣絕為止。這種特別的刑罰是為了不讓皇族人的血曝露在陽光、空氣之中。乃顏殘存的軍隊也投降了，他們發(fā)誓盡忠忽必烈。這些士兵主要是女真、卡利、巴斯科爾和息亭基四省的居民。
乃顏早已私自受過洗禮，但從沒有公開信仰基督教。當開戰(zhàn)時，他認為自己的旗幟上應(yīng)該加上十字架的標志。他的軍隊中有大批的基督徒，都戰(zhàn)死在沙場上。當猶太人和薩拉森人看見十字旗被踩翻時，便辱罵基督教的居民說道：“看啊，用你們的旗幟的國家和跟隨這面旗幟作戰(zhàn)的人都被毀滅了！”基督教徒因受不了這樣的嘲笑，被迫向大汗申訴。于是大汗命令嘲笑者前來，并對他們嚴加譴責。他說，基督的十字架如果沒有證明有利于乃顏，那么他的真理性和正義是一致的。因為乃顏是叛主的逆賊，十字架不能給予這樣的惡人以保佑。所以無論誰都不能冤枉基督徒的上帝，上帝自己是極其善良與公正的。
大汗凱旋汗八里城和他賜予猶太人、基督教及其他臣民的榮耀
大汗獲得了這場重要戰(zhàn)役的勝利后，威風凜凜地返回汗八里（北京）城，當時正是十二月。當?shù)诙甓?、三月間，他仍然住在這里。三月是我們的復活節(jié)，大汗知道這是我們的主要祭祀之一，于是下令所有的基督徒都來到他的面前，并捧出他們的四大福音的《圣經(jīng)》。
他十分莊嚴的下令將《圣經(jīng)》用香薰幾次，然后很虔誠的對它行一個吻禮，并命令所有在場的貴族行同樣的禮節(jié)。每當基督教主要節(jié)日如復活節(jié)、圣誕節(jié)，他總是這樣做的。即使是薩拉森人、猶太人或偶像崇拜者的節(jié)日他也舉行同樣的儀式。
有人詢問大汗他這樣做的動機是什么，他回答道：“人類各階層敬仰并崇拜四大先知?；酵揭曇d為他們的神，薩拉森人視穆罕默德為他們的神，猶太人視摩西為他們的神，偶像崇拜者視釋迦牟尼為他們的神。我對于四者，都表示敬仰，懇求他們中間真正的，在天上的一位尊者給予我?guī)椭??！钡珡拇蠛贡菹聦λ麄兊膽B(tài)度來看，他顯然視基督徒的信仰為最真實和最好的。因為他看出這種宗教的信仰者所擔負的任務(wù)，是十分道德與圣潔的。
然而他卻不準基督徒在走路時手持十字架，因為耶穌這樣高尚的人竟在十字架上受鞭笞并被處死，使人不免觸景生情，無限感慨。但也許有人要問，大汗既然這樣相信基督為什么不信奉他，變成一個基督徒呢？
當大汗派遣波羅兄弟作為專使到教皇那里去的時候，波羅兄弟對這個問題略有陳述，大汗當時便說明了自己不改奉基督教的理由：“我為什么要做基督徒呢？你們自己一定看出來了，這個國家的基督徒都是些沒有知識、沒有能力的人，他們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神奇的能力。同時你們看到那些偶像崇拜者卻可以隨心所欲地施展各種法術(shù)。當我坐在飯桌前時，廳中的杯子不需要人動手便能自行盛滿酒和其它飲料，供我飲用。他們對于惡劣的天氣具有使它退出天空的本事，并且還有許多奇異的本領(lǐng)。你們還可看見他們偶像的預言能力，問卜求簽，無不應(yīng)驗?！?br />“我如果改信基督，成為一個基督教徒，則朝廷中的貴族和其他不信奉基督教的人將會問我有什么充分的理由要接受洗禮，改奉基督教。他們將會問，基督教的傳教士表現(xiàn)了什么非常的力量，顯示了什么奇跡呢？同時偶像崇拜者也會聲稱，他們所表現(xiàn)的奇跡，是出自他們自己的圣潔和他們偶像的神力?！?br />“我對于這種說法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們將以為我是陷入了無知的錯誤之中，那些偶像崇拜者憑借他們深不可測的法術(shù)，能夠表現(xiàn)如此奇跡，不難置我于死地。你們回到教皇那里，以我的名義，要求他派一百名擅長你們的法術(shù)的人前來。遇到偶像崇拜者時，這些人應(yīng)有力量制服他們，并表示自己也有同樣的法術(shù)，不過這些法術(shù)都是來自惡魔的邪術(shù)，所以一般不愿使用，同時強迫他們當場放棄使用這些法術(shù)。我如果看到這種情況，就會禁止他們的宗教活動，并接受洗禮。我的所有貴族都將按我的榜樣接受洗禮，一般人民也會起而效仿。如果這樣，這里的基督徒的數(shù)量將會超過你們自己國中的數(shù)量。”
這段話清楚的表明，教皇如果選派適當?shù)娜巳鞑ジＲ舻脑?，大汗一定會改奉基督教。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對基督徒本來就有一種強烈的好感。
我們現(xiàn)在回到從前的問題上去，將談及那些在戰(zhàn)場上以勇敢著稱的人所獲得的報酬與榮譽。
有戰(zhàn)功者所得的報酬和金牌
大汗任命了十二個最精明的貴族審查軍官和兵士的行為，特別是審查他們在遠征和作戰(zhàn)中的功績，并且要求將審查結(jié)果全部上報。大汗對有功的人都會提拔晉升。例如百夫長升為千夫長，并賜給有戰(zhàn)功的人銀器、獎牌或榮譽證書。
百夫長所得的獎牌為銀質(zhì)的；千夫長所得的是金的或金包銀的；萬夫長所得的是金的，上面刻著一個獅子頭。前面所說的兩種獎牌重一百二十薩吉，后面一種有獅子頭的重二百二十薩吉。[49]牌上所刻的文字是：長生蒼天保佑！敬?？珊谷f歲！凡有逆命者殺毋赦！”凡是獲得這種獎牌的軍官享有獎牌附帶的種種特權(quán)，上面載明他們行使職權(quán)時的義務(wù)與權(quán)力。
第聶伯河附近發(fā)現(xiàn)的金牌
凡十萬軍的統(tǒng)帥，或一支大軍的總指揮官可獲得一枚重三百薩吉的金牌，除掉上述的文字外，底邊刻有一只獅子和日月的圖形。他所享有的特權(quán)也刻在這塊美麗的牌子上。當他騎馬外出的時候，頭上總撐著一把傘，表明他的等級和權(quán)力；落座時，總是坐在一把銀椅上。
大汗對于某些貴族也同樣賜于獎牌，上面刻有白隼，持有此物的人可以使用任何王公的全部軍隊做自己的榮譽衛(wèi)隊，也可以隨意使用皇家的馬匹，并可以占有等級低于他們的任何軍官的馬匹。
大汗的儀表 四位皇后 每年從翁古特選的妃子
忽必烈畫像，取自中國版畫
號稱大汗或眾王之王的忽必烈是一個中等身材，不高不矮，四肢勻稱，整體諧調(diào)的人。他面貌清秀，有時紅光滿面，色如玫瑰，這更使他的儀容增色不少，他的眼睛黑亮俊秀，鼻子端正高挺。
他有四個合法的皇后，她們四人中任何人的長子在大汗駕崩后，都能繼承大位。她們享有同樣的皇后稱號，各居一座宮殿。每個皇后所擁有的美麗的少女侍從，都不在三百人以下。此外，還有內(nèi)寢侍女、大批的青年男仆和其他宦官，所以每個皇后的侍從人員都在萬人左右。
當大汗陛下想要她們四人中的某人陪伴的時候，或是親自前去，或是召她進宮。除她們以外，大汗還有許多妃子，她們都是從一個叫翁古特的地方選來的。翁古特的居民以面貌秀麗，膚色光潔著稱。大汗每兩年或不到兩年——隨他高興——派人到那里，按照一定的標準，挑選一百名或一百名以上最美麗的妙齡女子。
關(guān)于選美的程序如下：當挑選大臣到達之日，就命令該地全部的青年女子集合起來，指派適當?shù)娜思右钥疾臁Ｋ麄兘?jīng)過精心的觀察后，也就是說將頭發(fā)、面貌、眉毛、口、唇和其它部位以及相互間的搭配一一觀察后，按照美麗的程度將女子們，分為十六、十七、十八、二十或二十一k[50]等幾種類型。大汗所要求的大約是二十至二十一k的美人。挑選大臣的使命也就到此為止。凡當選的美人都立即送往大汗的宮廷。
當她們?nèi)雽m后，大汗又另外任命一組人再次進行考察，從中選擇大約三、四十人留在他的臥室聽用。這些人都是十分尊貴的。她們由一些年長的宮娥分別照顧監(jiān)護。這些宮娥的主要任務(wù)是在夜間確定她們有無隱秘的缺點，睡后是否安靜而不打鼾，全身各處有無不好的氣味。她們經(jīng)過這樣嚴格的考核后，才被分成五組，每一組在大汗陛下的內(nèi)室侍奉三晝夜，要她們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要怎樣支配她們就怎么支配她們。
她們在服侍期滿后由另一組接替，這樣輪流下去，一直到全部輪完為止，然后再從第一組的五人開始侍奉。而且當一組在內(nèi)室服侍時，另一組就住在相鄰的外室。大汗陛下如有什么需要——如飲食之類——內(nèi)室的一組可傳令外室的一組辦理，于是馬上就可以得到所需之物。所有侍奉大汗陛下的責任全由這些青年女子擔負。至于姿色次一等的女子就被分派到主持皇家家政的各王公處，教她們烹調(diào)、裁剪和其它合適的工作。凡朝廷中的任何人想要娶妻，大汗便在這些女子中選出一人賜給他，并且附上一分豐厚的嫁妝。如此大汗把她們都配給了貴族。
現(xiàn)在要問，翁古特居民的女兒這樣被大汗強迫娶去，是否會感到委屈呢？決不會的，他們反而會認為這是大汗賜給自己的一種恩惠與光榮。凡是有漂亮女兒的父親，看見大汗來選擇他們的女兒，都非常高興。他們說：“我的女兒如果福星高照，大汗陛下選她為偶妃，這將是她最好的歸宿。這是我的力量所不能做到的?！狈粗绻畠号e止失當，或遭遇不幸，而不能獲選，父親就指責這是由于她的星宿的戾氣招致的。
大汗四位皇后所生的兒女的人數(shù) 眾王子在各省封王和長子真金
大汗的四位皇后共生了二十二個兒子，最大的叫真金，被指定為皇位繼承人，這是大汗生前決定的。但真金不久就去世了，留下一個兒子叫鐵穆耳。鐵穆耳是皇太孫，理應(yīng)登上大位。鐵穆耳生性善良，智勇雙全，曾在幾次大戰(zhàn)中表現(xiàn)了自己的勇敢。
大汗除正宮所生的諸子以外，他的妃子也生了二十五個兒子。他們因為不斷地經(jīng)受各種軍事訓練，所以個個都是勇敢的戰(zhàn)士，大汗賜他們親王的稱號。他和正宮皇后所生的兒子，有的當上了廣大省區(qū)和王國的首領(lǐng)，用他們的聰明與謹慎統(tǒng)治著各國的領(lǐng)域。大家對于韃靼人種族中那位卓絕、偉大、無與倫比的人物的后代的所有希望都在他們身上實現(xiàn)了。
汗八里附近宏偉華麗的宮殿
大汗在一年中通常有六個月，即從當年的八月到來年的二月，都住在位于契丹省東北部的汗八里（北京）大城中。在這座新城的南邊，有他的大宮殿，其形狀和面積如下：
首先是一個用宮墻和深溝環(huán)繞著的廣場。廣場每邊長八英里，四邊中間各有一座大門，是各地來的人的出入之所。離這道圍墻的內(nèi)沿一英里處還有一道圍墻，圍著一個邊長六英里的廣場。兩道圍墻之間是衛(wèi)隊的屯駐之地。該廣場南北兩邊各有三座門，中央一門比兩旁的大，該門除供皇帝出入外，終年緊閉不開。兩邊的門則長年敞開，以供大家進出。
在第二個廣場的中央有一排華麗宏大的建筑物，共八個，是儲藏皇家軍需的地方。一個建筑物儲藏一種軍需品。如馬韁、馬鞍，馬蹬和騎兵所用的其它物品都放在一個倉庫內(nèi)；弓弦、箭袋、矢和屬于弓箭類的其它物件放在另一個倉庫內(nèi)；護身甲、胸甲和其它皮制盔甲則存入第三個倉庫中，其余的照此類推。
汗八里鳥瞰圖
在這個廣場內(nèi)還有一個廣場。它四周的城墻極厚，高二十五英尺，城垛和矮墻全是白色的。這廣場周長四英里，每邊長一英里，和上述的廣場一樣，南北各有三座門，場中也同樣建有八個建筑物，作為皇帝藏衣之用。各城墻之內(nèi)都種著許多美麗的樹木，還有草場，飼養(yǎng)著各種動物，如大鹿、麝、小鹿，黃鹿和這一類的其它野獸。每道墻之間，如沒有建筑物，也按這種規(guī)劃布置。這里青草茂盛。草場上的每條小徑都有磚石鋪面，比草場地面高出三英尺，使得污泥雨水不致于積成水坑，而只是向兩旁流，用來滋潤草木。
在這四英里的廣場內(nèi)，建有大汗的宮殿。其宏大的程度，前所未聞。這座皇宮從北城一直延伸到南城，中間只留下一個空前院，是貴族們和禁衛(wèi)軍的通道。房屋只有一層，但屋頂甚高，房基約高出地面十指距，周圍有一圈大理石的平臺，約二步寬。所有從平臺上經(jīng)過的人外面都可看見。平臺的外側(cè)裝著美麗的柱所墩和欄桿，允許人們在此行走。大殿和房間都裝飾雕刻和鍍金的龍，還有各種鳥獸以及戰(zhàn)士的圖形和戰(zhàn)爭的圖畫。屋頂也布置得金碧輝煌，琳瑯滿目。
位于汗八里的大汗宮
宮殿的四邊各有一大段大理石鋪成的石階，由此可從平地登上圍繞宮殿的大理石平臺，凡要走近皇宮的人都必須通過這道平臺。
大殿非常寬敞，能容納一大群人在這里舉行宴會?；蕦m中還有許多獨立的房屋，其構(gòu)造極為精美，布局也十分合理。它們的整個規(guī)劃令今人難以想象。屋頂?shù)耐獠渴謭怨蹋阋越?jīng)受歲月的考驗，并且還裝飾著各種顏色，如紅、綠、藍等等。窗戶上安裝的玻璃也極精致，尤如水晶一樣透明。皇宮大殿的后面還有一些宏大的建筑物，里面收藏的是皇帝的私產(chǎn)和他的金銀珠寶。這里同樣也是他的正宮皇后和妃子的宮室。大汗住在這個清靜的地方，不受外界的任何打擾，所以能十分安心地處理事務(wù)。
在大汗所居的皇宮的對面，還有一座宮殿。它的形狀酷似皇宮，這是皇太子真金的住所。因為他是帝國的繼承人，所以宮中的一切禮儀與他的父親完全一樣。離皇宮不遠的北面距大圍墻約一箭遠的地方，有一座人造的小山[51]，高達一百步，山腳周圍約有一英里，山上栽滿了美麗的長青樹，因為大汗一聽說哪里有一株好看的樹，就命令人把它連根挖出，不論有多重，也要用象運到這座小山上載種，這使得這座小山增色不少。因此這座小山樹木四季常青，并由此得名青山。
小山頂上有一座大殿[52]，大殿內(nèi)外皆是綠色，小山、樹木、大殿這一切景致渾然一體，構(gòu)成了一幅爽心悅目的奇景。在皇宮北方，城區(qū)的旁邊有一個人造的池塘，形狀極為精巧。從中挖出的泥土就是小山的原料。塘中的水來自一條小溪，池塘像一個魚池，但實際上卻只是供家畜飲水之用。流經(jīng)該塘的溪水穿出青山山麓的溝渠，注入位于皇帝皇宮和太子宮之間的一個人工湖[53]。該湖挖出的泥土也同樣用來堆建小山，湖中養(yǎng)著品種繁多的魚類。大汗所吃之魚，不論數(shù)量多少，都由該湖供給。
溪水從人工湖的另一端流出，為防止魚順流逃走，在水流的入口處和出口處都安著鐵制或銅制的柵欄。湖中還養(yǎng)有天鵝和其它小鳥。還有一橋橫跨水面，作為皇宮和太子宮的通道。有關(guān)皇宮的描述就到此為止，現(xiàn)在我們來介紹汗八里的情況。
汗八里新城 款待使臣的規(guī)章和城中的夜間治安
汗八里城位于契丹省的一條大河上，自古以來就以莊嚴華麗著稱。城名的含義是指“帝都”。不過大汗根據(jù)占星者的預測，認為此城將來要發(fā)生叛亂，于是他決定在河的對岸另建一座新都。剛才所描寫的皇宮和皇太子宮就在新都。新都和舊都只隔著一條河流[54]，這個新建的都城取名大都。所有契丹人，即契丹省的居民，都被迫離開舊都而遷居新都。不過那些忠貞不二，無可懷疑的居民仍得以留在舊都，特別是因為新都雖然有我們下面要描寫的那樣的面積，但仍不像巨大的舊都那樣，能容納如此眾多的居民。
新都整體呈正方形，周長二十四英里，每邊為六英里，有一土城墻圍繞全城。城墻底寬十步，愈向上則愈窄，到墻頂，寬不過三步。城垛全是白色的。城中的全部設(shè)計都以直線為主，所以各條街道都沿一條直線，直達城墻根。一個人若登上城門，向街上望去，就可以看見對面城墻的城門。在城里的大道兩旁有各色各樣的商店和鋪子。全城建屋所占的土地也都是四方形的，并且彼此在一條直線上，每塊地都有充分的空間來建造美麗的住宅、庭院和花園。各家的家長都能分得一塊這樣的土地，并且這塊土地可以自由轉(zhuǎn)賣。城區(qū)的布局就如上所述，像一塊棋盤那樣。整個設(shè)計的精巧與美麗，非語言所能形容。
元大都宮闕苑囿圖
整個城墻共開設(shè)了十二座大門，[55]每邊三座。每座城門上和兩門之間，都建有一座漂亮的建筑物（箭樓），每邊共有五座，樓中有大房間可收藏守城士兵的武器。至于守城兵士的數(shù)目，大約每座城門是一千人。大家不要因為有這么多駐軍，就認為是在防御某種敵人的入侵，實際上這只不過是為了表現(xiàn)大汗的光榮與威嚴而設(shè)置的禁衛(wèi)軍。不過我們也必須得承認，由于占星家的預言，大汗心中對契丹人頗懷疑忌。
新都的中央有一座很高的建筑物，上面懸掛著的一口大鐘每夜都要響起。在第三聲鐘響后，任何人都不得在街上行走。不過遇上緊急情況，如孕婦分娩，有人生病等非外出請人不可的事情，便可以例外，但外出的人必須提燈而行。
十二座門外面各有一片城郊區(qū)，面積廣大。每座城門的近郊與左右兩邊城門的近郊相互銜接，所以城郊寬度可達三、四英里，而且城郊居民人數(shù)的總和遠遠超過都城居民的人數(shù)。每個城郊在距城墻約一英里的地方都建有旅館或招待駱駝商隊的大旅店，可提供各地往來商人的居住之所，并且不同的人都住在不同的指定的住所，而這些住所又是相互隔開的。例如一種住所指定給倫巴人（lombards），另一種指定給德意志人，第三種指定給法蘭西人。
新都城內(nèi)和舊都近郊操皮肉生意的娼妓約有二萬五千人。每百名和每千名妓女各有一個特設(shè)的官吏監(jiān)督，而這些官吏又都受總管的管理。每當有外國專使來到大都，如果他們負有與大汗利益相關(guān)的任務(wù)，則他們照例是由皇家招待的。為了用最優(yōu)等的禮貌款待他們，大汗特令總管給每位使者每夜送去一個高等妓女，并且每次一換。派人管理她們的目的就在于此。妓女們也都認為這樣的差事是自己對大汗應(yīng)盡的一種義務(wù)，因此不收任何報酬。
夜間有三、四十人一隊的巡邏隊，連續(xù)不斷地巡查街道，并且檢查是否有人在宵禁的時間里——即第三次鐘聲之后——仍離家外出。如果外出者被他們發(fā)現(xiàn)，就立即被捉去監(jiān)禁。待天明后會由專職官吏審理犯禁者。如果被證明是行動疏忽，則要按情節(jié)輕重，處以或輕或重的杖足刑，這種刑法有時是可能致命的。這些居民中的罪犯，常常是被這樣懲罰的。這主要是由于大汗聽從了一些有學識的占星家的勸告，不愿人民流血的緣故。
我們在這樣描寫了大都的內(nèi)部情況后，現(xiàn)在將說到處置契丹居民叛逆的事件。
大汗的禁衛(wèi)軍
大家都知道，大汗的禁衛(wèi)軍是由騎兵一萬二千人組成的，稱為卡西坦（kasitan），就是“服侍他們主人的騎士”的意思。
這一萬二千人由四個軍官統(tǒng)率，每個指揮三千人。每三千人在皇宮連續(xù)服役三晝夜，期滿后由另一隊代替。等到四隊都輪流服役后，再從頭開始。
同時不服役的九千人，除了受皇帝差遣，或各人因私事走開——這種情況須得到他們長官的許可——外，白天并不能離開皇宮。
大汗召見貴族的儀式和貴族的大朝宴
當大汗陛下舉行大朝宴之時，朝見的人座次如下：一張御案放在一個高臺上，大汗坐在北方，面向南；皇后坐在他的左邊，右邊則為皇子，皇孫和其他親屬，座位較低，他們的頭恰與皇帝的腳成一水平線；其他親王和貴族的座位更低；婦女也適用同樣的儀式，皇媳、皇孫媳和大汗的其他親屬都坐在左邊，座位也同樣逐漸降低；其次為貴族和武官夫人的座位。所有的人都按照自己的品級，坐在自己應(yīng)該坐的指定地方。
殿中的座位布置得非常適宜，所以大汗在寶座上可以望見全殿的人。然而大家不要認為，凡朝見的人都有座位，其他絕大部分的官員，甚至貴族，都是坐在大殿中的地毯上進餐，大殿外還站著一大堆來自外國的使者，他們都帶有許多稀世珍寶。
在大殿的中央，即大汗的御案之前，擺著一件宏大的器具。它的形狀像一個方匣，每邊各長三步，上面雕有各種動物的圖案，極其精致，并且整個器具都是鍍金的。匣子中間是空的，裝著一個巨大的純金容器，足可以裝下許多加侖的液體。這個方匣的四邊各擺著一個較小的容器，大約能盛五十二加侖半，其中一個容器盛著馬乳，一個容器盛著駱駝乳，其余各個容器盛著其它各種飲料。這個匣子中還放著大汗的酒杯、酒瓶等物品。這些器具有些是由漂亮的鍍金金屬制成的，容積極大，如用來盛酒或其它汁液，每件容器都可供八人之用。
所有有座位的人，每兩人的桌前放一瓶酒和一把金屬制的勺子。勺子的形狀好像一個帶柄的杯子。喝酒時，人們把瓶中的酒倒入勺中，并將它舉過頭頂。婦女和男子一樣，都要遵守這個儀式。大汗的金屬器具如此之多，簡直讓人難以相信。
每當宴會之時，大汗還另外派些專職官員在殿中巡視，用來防止宴會時剛來的外客不懂朝儀而有失檢點，同時他們還必須引導這些人入席。這些官員在大殿中往來不停地巡視，詢問賓客是否還有未準備的東西，或是否還需要酒、乳、肉和其它物品。一旦賓客要求，立即命令侍者送上。
大殿的入口處，有兩名魁梧高大的侍衛(wèi)站在兩邊。他們手持大棒，主要是為了防止人們的腳踏到門坎上，因為來賓必須跨過門坎，才算符合禮節(jié)。如果有人偶爾犯此過失，侍衛(wèi)就可脫下他的衣服，讓他拿錢來贖。如果此人不肯脫下衣服的話，侍衛(wèi)便有權(quán)給他一頓棍棒。不過遇到有的賓客不知這個禁例，就必須派官員加以引導并提出警告。之所以訂出這種措施是因為腳踏門坎被視為是一個不祥的預兆。當賓客離開大殿的時候，有些人因為吃醉了酒，而無意踏到了門坎，而此時禁令也就不那么嚴厲了。
在大汗身旁伺候和預備食品的侍者，都必須用美麗的面紗或綢巾將鼻子和嘴遮住。這主要是為了防止他們呼出的氣息觸及大汗的食物。當大汗飲酒時，侍者在奉上酒后，后退三步跪下，朝臣和所有在旁邊的人都同樣伏在地上，同時龐大的樂隊的一切樂器都開始演奏，直到大汗喝完才停止。然后所有的人都從地上起來，恢復原來的姿態(tài)。只要大汗一飲酒，就有這樣的禮儀。至于食品的豐富程度，更是可想而知的，也就用不著多說了。
每年大汗的萬壽日
所有韃靼人和大汗的其他子民對于九月二十八日的萬壽節(jié)都必須舉行慶?；顒印３粢院髮⒁鑼懙脑┩?，這一天是他們最大的節(jié)日。在這一天，大汗會穿上華麗高貴的金袍。同時足足有二千名貴族和武官由他賜予同樣顏色和樣式的袍子，只不過料子沒有那么富麗罷了。那些衣服也是金黃色的絲織品。貴族和武官除衣服外，還各自領(lǐng)到一根用金銀線繡成的精巧皮帶和一雙靴子。有些衣服飾以華貴的寶石和珍珠，價值一萬金幣，這是大汗賜給最親信的貴族的，并且規(guī)定只有一年中的十三個節(jié)日才能穿此衣服。所有能穿這種衣服的人都是真正的忠臣賢良。當大汗更換衣服時，朝中的貴族也要換上同樣的，但比較廉價的衣服，這些都是平常準備好了的。不過，這種衣服卻不是每年一換，而是十年一換。由這種衣服可以想到，大汗的莊嚴偉大，是世上任何君主所不能及的。
每逢大汗的萬壽日，他所有的韃靼臣民和他的領(lǐng)土內(nèi)各王國和各省的臣民都要按照慣例，獻出珍貴的禮物。有許多對于分疆賜土有要求的人，更要送上價值連城的寶物，從而請求大汗下諭，命令主持此事的十二名總管分給申請者應(yīng)得的土地與政府。
在大汗萬壽日這一天，所有基督徒、偶像崇拜者、薩拉森人和各色人等都分別禱告，祈求他們的上帝和偶像保佑大汗，賜給他福壽安康。所以每逢大汗的萬壽日都是四海歡騰，普天同慶。
現(xiàn)在我們將說到另一個節(jié)日，即慶祝新年的白色節(jié)。
元旦日的白色節(jié)和當天呈送禮物的數(shù)目
韃靼人以二月作為每年的開始。每逢這一天，大汗和鄰近各省的臣民都按慣例身穿白衣。按他們的觀念這是幸福的象征。他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們希望一年幸運到頭，永享快樂安寧。
在元旦這天，大汗治下的各省和各王國中擁有封土或掌有大權(quán)的官員都紛紛向大汗進貢金銀、寶石等珍貴禮物，并且配上白布，意思是祝大汗萬壽無疆，并且擁有更多的財富。所有的貴族、王侯和平民都互相贈送白色禮物，歡天喜地地互相祝賀道：“敬祝一年中萬事如意，百福駢降?！蓖瑫r還有大批美麗的白馬獻給大汗，如果不是純白的話，至少也要大部分是白的。這個國內(nèi)的白馬并非罕見。
還有一點，那些有力量呈獻禮物給大汗的人必須依照慣例，使禮物的數(shù)目成為九乘九。例如一省送馬，馬群應(yīng)為九乘九，即八十一匹。黃金的數(shù)目也應(yīng)如此，而布的匹數(shù)也是九乘九。大汗在這一日所收的馬不下十萬匹。
大汗擁有的五千頭象在這一日全都披上金銀線繡成鳥獸圖案的富麗堂皇的象衣，排成隊伍。每頭象的肩上都放著兩個匣子，里面裝滿宮廷所用的金屬器具和其它器具。象隊后面則為駱駝隊，同樣載有各種各樣必需的用具。當整個隊伍排好之后，在大汗陛下的面前經(jīng)過，形成了一道令人嘆為觀止的奇觀。
在這個節(jié)日的清晨，筵席還沒開始之前，一切王公、貴族、騎士、占星家、醫(yī)生、放鷹者以及其他官員，居民的縣令和各地長官，以及各種武官，都要走進大殿來朝見皇帝。在殿內(nèi)找不著位置的，便站在殿外皇帝視線所及的地方。
這種集合的秩序如下：第一排位置指定給皇子、皇孫和所有皇家成員。次一等的指定給各省的親王、帝國的貴族。官員按他們的等級，依次排班。當所有的人都站在指定的地方后，有一位高級官員，或者應(yīng)當說是一位大主教，站起來高聲叫道：“叩首致敬”，于是眾人一起跪在地上叩頭，這樣重復四次。行禮完畢后，大主教走到一個陳設(shè)富麗的法壇前，壇上有一塊紅牌，寫著大汗的御名，靠近牌位的地方有一個香爐焚著貢香。大主教以朝會眾人的名義，手捧香火，對著牌位和祭壇畢恭畢敬地敬禮。這時，每個人都必須跪在地上。
這個儀式完畢后，眾人回歸原位，然后獻出各自的禮物。這些禮物上面已經(jīng)介紹過了。禮物呈上，大汗過目后，就開始舉行宴會，男女賓客按照前面所描寫的情形和次序，相繼入席。席散后，由樂師和梨園弟子表演節(jié)目，這和前面所描寫的一樣。這個時候有一頭獅子被帶到大汗面前，獅子非常馴服，可以叫它躺在大汗的腳下。宴樂完畢后，大家才盡興散去。
大節(jié)日領(lǐng)受金袍的一萬二千名男爵
你們現(xiàn)在必須知道，大汗曾選出一萬二千名男爵，賞賜他們每人十三套衣服，每套都不相同。每套一萬二千件都是一個顏色，而十三套的顏色即有十三種。這些衣服上鑲有珍珠、寶石和其它寶物，十分富麗名貴。
大汗自己和他的男爵一樣，也有十三套這樣的衣服，不過更加富麗名貴。不難想象，光是服裝方面的花費就已經(jīng)無法計數(shù)了。
冬季獵獲并送到宮廷的獵物
大汗在十二月、一月、二月住在契丹都城，此時天氣極其寒冷，大汗便下令給那些打獵的隊伍，讓他們在京城周圍四十日路程的區(qū)域內(nèi)行獵。
各縣的長官必須將所有較大的獵物如野豬、鹿、黃鹿、小種鹿、熊送給皇家。至于獵取這些野獸的情形如下：凡是這一帶的土地所有者都必須前往野獸出沒的地方，將那兒的野獸都圍在一個圈子內(nèi)。其中一部分野獸被他們放獵犬咬死，但大部分仍是被用箭射死。獻給大汗的獵物必須先將腸肚挖出，然后一批批地裝上車子，由居住在離京城三十站驛程內(nèi)的人運去。居住在四十站驛程內(nèi)的人因為路途遙遠，不便運送獸肉，僅運獸皮前往。這些獸皮有些是硝好的，有些是沒有硝的，大汗若認為合適的話，便將這些東西供給軍隊使用。
獵鹿的豹子和山貓 習慣獵取各種動物的獅子和捕狼的鷹
大汗養(yǎng)著許多豹和山貓，主要是為了獵鹿之用。他還養(yǎng)著許多獅子，比巴比倫的獅子還要大，它們的皮和毛都很好，身體兩邊還有條紋，間以白、黑、紅三色紋路。這種獅子善于襲取野豬、野牛、野驢、熊、鹿、小種鹿和其它可供狩獵的野獸。
獅子一旦出籠去追逐野獸，它那兇猛的氣勢和捕捉獵物的敏捷，煞是好看。大汗為了能觀看這種精彩的場面，特意將它們關(guān)在鐵籠內(nèi)用車運至狩獵之地，并在獅旁放一只小狗。由于它們相處已久，所以獅子并不會傷害小狗。當獅子一見到獵物便會變得敏銳而兇猛，使人們不易制服，所以必須用鐵籠將其關(guān)住。最好的方法是讓獅子逆風前進，使獵物無法嗅到它們的氣味。如若不然，獵物就會立刻逃得無影無蹤，這樣就失去了行獵的樂趣。
大汗還飼養(yǎng)了許多兀鷹，它們身體碩大，并且極為兇猛，是被訓練來捕狼的。只要讓它們發(fā)現(xiàn)，無論多大的狼都逃不出它們的利爪。
為大汗行獵服務(wù)的兩位官員兄弟
大汗在行獵時，有兩位男爵專門為他服務(wù)。他們是兄弟倆，一個叫伯顏，一個叫明安。用韃靼語說，這倆兄弟又叫作欽紐奇（chinhchz），意思是“猛犬的看管者”。他們的職責主要是指揮獵狗或猛犬，或快或慢地追逐獵物。他們各自統(tǒng)率著一萬人。當他們陪伴大汗出獵時，一個兄弟手下的人穿紅袍，另一個兄弟手下的人則穿藍袍。
兄弟倆看管的各種獵犬不下五千條。狩獵時，他們其中一人帶領(lǐng)他的隊伍向大汗的右側(cè)前進，另一個帶領(lǐng)隊伍向左側(cè)前進。兩隊依次而行，直到他們所圍的區(qū)域有一日的路程為止。用這種方法圍獵，沒有任何野獸能夠逃出包圍圈。大汗在圍圈內(nèi)，觀看獵人的奮勇、獵犬的迅猛，看著他們從四面八方追逐鹿、熊和其它動物，完全像在欣賞一幅美麗卓絕的狩獵圖。
從十月初一起到三月底，這兩個兄弟每天必須向王宮提供一千頭獵物，鳥類還不算在內(nèi)。此外，他們還要提供大量的魚，折算方法是：用三個人吃飯所需的魚的份量代替一頭獵物。
大汗的行獵和他的十二名鷹師所帶的隼、鷹以及御用帳幕
大隼的雕像
大汗平時住在都城，在每年三月離開此地，向東北方前進，一直走到距海僅兩日路程的地方。有一萬名鷹師同行，他們攜帶著大批的白隼、游隼和許多兀鷹，以便沿河捕獲獵物。大家必須知道，皇帝并不把這么多人集合在一起，而是分成無數(shù)小隊，每隊一、二百人，或是更多一些。他們向各個方向進行狩獵活動，絕大部分獵物都被送到大汗面前。此外，大汗還有支一萬人的隊伍，叫作塔斯科爾（tascaol），意思是“看守鷹群”的人。為了看好鷹群，大汗將這一萬人分成兩、三人一隊的小隊，每小隊相距都不遠，以便能布滿廣大的區(qū)域，從事看守鷹的工作。他們每人備有一個哨子和一塊頭巾，必要時，用這二樣東西就能收回飛鷹。當放鷹的命令發(fā)出后，放鷹的人用不著跟著鷹走，因為還有另一批人負責看守這些鷹，防止它們飛向任何不能收回的區(qū)域。如果有這種事情發(fā)生，他們立即起來加以援助。
大汗或貴族的每一只鷹的腿上都系有一塊小銀牌，上面刻有主人和看守人的名字。因為有這種防備措施，所以一旦將鷹收集回來，馬上便可知道是屬于誰家的，并可立即物歸原主。如果小牌上雖有名字，但發(fā)現(xiàn)鷹的人無法查明鷹主，那么發(fā)現(xiàn)者就將鷹送交一個叫巴爾加格奇（無主財物監(jiān)護官）的官員。如果有人撿到一匹馬、一把劍、一只鳥，或其它任何一件物件，發(fā)現(xiàn)者就直接送交這個官員，由后者細心收藏。另一方面，如有人發(fā)現(xiàn)失物而不送交官員保管，那他就要被當作盜賊來懲辦。凡丟失東西的人只要向保管的官員申請，就可收回原物。這個官員常駐扎在最高的地方，并用一面特別的旗幟作為標志，以便讓那些想找他的人容易尋到。這種規(guī)例十分有效，因此沒有任何東西會失落而找不到的。
當大汗向海濱前進時，會有許多富于趣味的事件伴著狩獵活動而出現(xiàn)，這真可以說是世界上其它任何游戲所無法比擬的。大汗行獵所經(jīng)之處，有些地方的關(guān)口非常狹小，他就只能乘坐在二頭象身上，有時甚至乘在一頭象上，因為這比乘在許多象上要方便些。在某些地方，他坐在一個木制的亭子中，由四頭象載著，這個亭子雕刻精細，亭子里面襯有金線織的布，外面掛有獅子皮。因為大汗患有風濕病，所以行獵中這樣載運的方法是必不可少的。
大汗的木亭兩旁有十二名官員，帶著十二只最好的白隼。這十二個人是從他寵幸的官員中選出，陪伴他行樂的。兩旁騎在馬背上的人在鶴或其它鳥類飛近時，便報告大汗。他于是掀開簾子，看見獵物后，就下令放出白隼。經(jīng)過長時間的博斗，白隼最終將鶴制服，大汗此時則躺在亭中愜意地觀賞著這種游戲，連陪伴他的官員以及前后左右騎馬的人也都看得興高采烈。他這樣娛樂幾個時辰后，便前往一個叫卡察摩都的地方。諸皇子、男爵、皇后、妃子和鷹師等所住的帳篷與幕屋都設(shè)在此處，人數(shù)超過一萬，真是氣勢恢弘。大汗朝會所在的幕屋非常寬大，一萬名兵士都能在里面排兵布陣，而且還有余地可供高級長官和其他貴族逗留。幕屋入口朝南，東邊另有一座幕屋和它相連，構(gòu)成一個寬大的廳堂。這個幕屋是皇帝和他的少數(shù)貴族日常起居用的，當大汗想要召見某人時，就把他引進帳來。幕屋的后面是一間漂亮的大房子，這是大汗的寢室。此外還有許多幕屋和房間供皇室家屬所用，但并不和大幕屋直接相連。
這些廳堂和房間的構(gòu)造與布置如下：每一間廳堂或房子用三根雕花鍍金的柱子撐著，帳幕張在外面。帳幕的料子是有白、黑、紅條紋的獅皮。獅皮之間的接縫十分緊密，既不進風，又不透雨，里面襯以銀鼠皮和黑貂皮，這是皮貨中間最貴重的東西。如果全身用黑貂皮做一件衣服，要花二千金幣；即使是半身的，也要花一千金幣。韃靼人把它看成毛皮之王。這種動物在他們的語言稱為浪得斯（rondes），只有貂那樣大小。廳堂和寢室用這種毛皮搭配隔斷，技巧特殊，并饒有情趣。撐拉帷幕的繩子都是絲制的。
皇后和妃子的幕屋在大汗的大幕屋附近，同樣十分富麗堂皇。她們也有白隼、鷹、和其它鳥獸，也用這些東西來參加狩獵。在這里扎營的人數(shù)如此之多，幾乎令人難以置信。一個目擊者可能認為自己是置身于一個人口眾多的城市中，全帝國各處的人都已來此聚會。大汗此時率領(lǐng)全家同行，這就是說，他的家眷、他的醫(yī)生、占星學家、鷹師和其他官吏都陪伴在他左右。
大汗在這些地方一直住到春季。到了春季，大汗常常往來于江河湖沼之上，獵取鸛鵠、鷺鶿和其它各種鳥類。他的隨從人員分駐各處，也替他獵取了大批的獵物。在他的狩獵季節(jié)中，他的快樂是那些沒有親眼目睹的人所想象不到的。而且游樂的盛況與范圍，也遠遠不是筆墨所能形容的。
在大汗的國土中，無論是商人、工人或農(nóng)民，都嚴禁私下飼養(yǎng)追逐獵物的兀鷹、鷹和其它禽類或供狩獵用的犬類。就算是貴族騎士，如果他的名字沒有列入大鷹師名單中，即使具有狩獵的特權(quán)，也不得在大汗駐扎的鄰近地方獵取野獸。禁獵的區(qū)域有一定的距離，例如有些地方是五英里，另一些地方是十英里，還有一些地方是十五英里。在這個范圍以外，才準許其他人行獵。然而還有一個命令，就是禁止大汗所屬各國的所有臣民在每年三月至十月間捕殺野兔、小種鹿、黃鹿、赤鹿等動物和其它鳥雀。這個命令的用意是為了保護鳥獸，使它們能夠迅速繁殖。凡違反這個命令的人都要受到處罰，所以每一種獵物都能大量的繁殖起來。
當狩獵季節(jié)一過，大汗就按原路返回京都，在歸程中仍舊繼續(xù)他的行獵活動。
大汗歡度歲月的方法
大汗回京后，就召開盛大的朝會，持續(xù)三天。所有隨行人員，一律可以入宴娛樂。這三天的娛樂，真讓人羨慕不已。隨后他就離開皇宮，前往以前建造的都城，就是前面所說的上都。大汗在那里有宏大的花園和竹建的皇宮，還養(yǎng)著白隼。
為了避暑，他會在這個十分涼爽的地方度過整個夏季。他居住這里的時間是每年的五月到八月底，然而再返回大都，待到第二年，以便舉行新年大典。
去海濱的游獵大旅行，是在三、四、五月間。每年大汗就是這樣度過的：在京都住六個月，游獵三個月，到竹宮避暑三個月。他就這樣，窮奢極欲地度過他的歲月，至于他隨時想起的小旅行就更不用說了。
汗八里城及其人口與商業(yè)
汗八里城內(nèi)和相鄰城門的十二個近郊的居民的人數(shù)之多，以及房屋的鱗次櫛比，是世人想象不到的。近郊比城內(nèi)的人口還要多，商人們和來京辦事的人都住在近郊。在大汗坐朝的幾個月間，這些人各懷所求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
近郊和城內(nèi)一樣，也有華麗的住宅和宏偉的建筑物，只不過沒有大汗的皇宮罷了。所有尸體都不能在城內(nèi)掩埋。偶像崇拜者的風俗是要實行土葬的，于是人們將尸體送到近郊以外的墳地上進行掩埋。公家的行刑場也設(shè)在這里。賣淫婦除了暗娼以外是不敢在城內(nèi)營業(yè)的，她們只能在近郊附近拉客營生。和前面所講的一樣，這些地方共有娼妓二萬五千人。無數(shù)商人和其他旅客為京都所吸引，不斷地往來，所以這樣多的娼妓并沒有供過于求。
凡是世界各地最稀奇最有價值的東西也都會集中在這個城里，尤其是印度的商品，如寶石、珍珠、藥材和香料。契丹各省和帝國其它地方，凡有值錢的東西也都運到這里，以滿足來京都經(jīng)商而住在附近的商人的需要。這里出售的商品數(shù)量比其它任何地方都要多，因為僅馬車和驢馬運載生絲到這里的，每天就不下千次。我們使用的金絲織物和其它各種絲織物也在這里大量的生產(chǎn)。
在都城的附近有許多城墻圍繞的市鎮(zhèn)，這里的居民大都依靠京都為生，出售他們所生產(chǎn)的物品，來換取自己所需的東西。
阿合馬的壓迫與反抗他的陰謀
曾有十二名官員被大汗任命去處理土地分配、各種職務(wù)的升遷，和其它各項政務(wù)。他們中有一個薩拉森人，叫作阿合馬。他是一個狡猾而能干的人，在大汗的面前比其他十一人更有勢力，很受大汗的器重，可以為所欲為。在他死了之后，根據(jù)事實表明，是他用巫術(shù)控制了大汗，贏得了大汗對他的信任，凡是他所說的，大汗沒有不聽從的，所以他肆意橫行，不可一世。
阿合馬獨攬一切政府官員的升遷和一切罪犯的判罰。每當他想把他所恨的人置于死地時，或是經(jīng)過審問，或是不經(jīng)過審問，就對大汗說：“這樣的一個人真該死，因為他曾做了這樣或那樣的事，冒犯了圣上。”于是大汗必定會說：“按你的意思去辦吧”。于是他便馬上處死那個人。
大家看見皇帝如此信任他，他的權(quán)力又這樣大，所以，無論什么事都不敢反對他。哪怕職位高或權(quán)力大的人也不能不怕他。如有誰被他在大汗面前說是犯了彌天大罪，即使他想為自己辯護，也無法提出證據(jù)來，因為無人敢反對阿合馬，所以誰也不肯出來幫助他。阿合馬就這樣使許多人含冤而死。
此外，如有漂亮的婦女被他看中，沒有一個能逃出他的手掌。如果是未出嫁的姑娘，阿合馬便可以強迫娶來，不然也要強迫她遵從自己的意愿。當他聽說某人有一個美麗的女兒時，他手下的爪牙就會對她父親說：“你這個漂亮的女兒，如嫁給阿合馬，我們叫他讓你當三年大官。你覺得怎樣？”這個人只好忍痛舍棄自己的女兒。阿合馬便來到大汗面前說道：“某個地方出缺，或?qū)⒂谀橙粘鋈?，某人擔當這個職務(wù)最適當?！贝蠛挂欢ɑ卮鸬溃骸澳阋詾樵鯓雍镁驮鯓幼霭伞薄Ｓ谑沁@個女兒的父親，便馬上被任命去主持這個地方的政務(wù)。這樣一來，所有美麗的女子或是因為自己父母的野心，或是因為對他的恐懼，一個一個都做了他的妻妾或情婦。他約有二十五個兒子，都身居要職。有些還仗著父親的保護，也犯下了和父親同樣的罪惡，甚至其它比這些更可恥的罪惡。阿合馬又積蓄了大量的財寶，因為凡要求當官的人，必須送他大量的錢財。
他擁有這么大的權(quán)力，長達二十二年之久。后來國內(nèi)的臣民，主要是契丹人，因為不堪忍受阿合馬對于他們的妻女或自己的無休止的凌辱和蹂躪，密謀要殺死阿合馬并起來反叛政府。這些人中有一個契丹人名叫張易，是千夫長。他的母親、女兒和妻子全被阿合馬奸污了。他滿懷仇恨，于是與另一個契丹人王著——此人是一個萬夫長——密謀刺殺阿合馬。他們決定在大汗離開大都之后再行動，因為大汗在此居留六個月之后，通常要前往上都居住三個月；同時皇太子真金也要離開此處前往他常去游獵的地方，只留阿合馬守衛(wèi)京城，只有發(fā)生什么緊急的情況，才會派人到上都去請示。
王著和張易得知這個情況后，就把反叛計劃告訴了契丹人的頭目，等到大家一致同意后，便讓他們送信給住在其它許多城市里的朋友，說他們決定在某日以烽火為號，殺盡一切有胡須的人。其它城市在看見這些烽火后，應(yīng)準備好同時動手。
他們說要殺盡有胡須的人，是因為契丹人從來沒有胡須，只有韃靼人、薩拉森人和基督教徒才蓄胡須。你們應(yīng)當知道，一切契丹人都厭惡大汗的統(tǒng)治，因為他所任命的大官吏都是韃靼人，尤其是薩拉森人。他把契丹人當奴隸看待，這使他們無法忍受。你看，大汗對于契丹的統(tǒng)治，只是憑借武力來征服，他既沒有得到他們的信任，又把一切權(quán)力都交給韃靼人、薩拉森人或基督教徒。這些人都依附皇家，忠心替大汗服務(wù)，但他們在契丹人眼里都是異族人。
預定的這一天到了，王著和張易在夜間潛入了皇宮。王著坐下后，就讓人在他的前面點起許多燈火，然后派一名使者到住在舊都的阿合馬那邊去，佯裝皇太子真金突然回京，要召見他。阿合馬聽到這個命令，非常驚訝，但還是急忙前往，因為他很怕這位太子。當他到達城門口時，遇著一個名叫科甲臺的韃靼人。他是一萬二千守城兵士的統(tǒng)帥?？萍着_問他深更半夜去哪里？阿合馬答道：“到真金那里去，他剛才回京了?！笨萍着_說：“哪有這種事情？他怎么能如此秘密，甚至連我都不知道？”于是他帶一些士兵隨同這位大臣一起進宮。這時契丹人的想法是，只要能殺死阿合馬，一切都在所不惜。當阿合馬進宮后看見燈火輝煌，以為王著就是真金，就跪在了他的面前，這時張易持劍在手，一劍就將阿合馬的頭砍了下來。
韃靼統(tǒng)帥科甲臺在入口處，看見這個情況，就大叫道“叛賊！”并立即向王著射了一箭，使王著在座位上立時斃命。同時他命令帶來的兵士捉住張易，并向全城發(fā)布命令，如在街上發(fā)現(xiàn)任何人，就要就地正法。契丹人看見韃靼人已經(jīng)發(fā)覺了這個陰謀，并且王著被殺，張易被擒，再也沒有了任何領(lǐng)袖，所以就都躲在自己的屋子中不敢行動，更不能按照預定計劃，向其它城市發(fā)出信號，讓他們響應(yīng)了。
科甲臺馬上派遣使者到大汗那里，將整個事件作了詳細匯報。大汗聽后下令，讓他詳細調(diào)查，嚴懲罪犯，該怎么辦就怎么辦?？萍着_在清晨大肆搜捕契丹人，對于他所發(fā)現(xiàn)的謀亂為首的人，都處以死刑。當發(fā)覺這個陰謀蔓延到其它城市時，便同樣搜捕了一番。
等到大汗返回大都后，急于想知道這次事變的原因，于是也就知道了可恥的阿合馬和他的兒子們犯下的滔天大罪。他們除了奸污許多名婦女外，還強迫了許多婦女做他們的妻妾。于是大汗立即下令沒收阿合馬在舊都所積攢的一切財寶，送入他在新都的國庫中。這些財寶數(shù)量十分巨大。他又命令將阿合馬的尸體掘出來，丟在市朝上，讓群犬爭食，對于阿合馬的兒子中的七人也一律處以剝皮的刑罰。
這些情況，使大汗注意到薩拉森教派可咒詛的教義，即凡所犯的罪無論是哪一種，即使犯了殺人罪，只要不是針對他們宗教中的人，都可赦罪。他發(fā)現(xiàn)這種教義使阿合馬和他的兒子們?nèi)我庾鲪?，而毫無犯罪的意識，于是對此深感不滿。最后他命令薩拉森人依照韃靼的法律，改正他們的婚姻制度，并且禁止他們在宰殺動物時，割斷動物的咽喉，而必須按韃靼的方法撕破動物的肚子。
當這一事變發(fā)生時，馬可·波羅正好待在那里。
大汗發(fā)行的一種紙幣通行于全國上下
汗八里城中，有一個大汗的造幣廠，大汗用下列的程序生產(chǎn)貨幣，真可以說是具有煉金士的神秘手段。
大汗令人將桑樹——它的葉可用于養(yǎng)蠶——的皮剝下來，取出外皮與樹之間的一層薄薄的內(nèi)皮，然后將內(nèi)皮浸在水內(nèi)，隨后再把它放入石臼中搗碎，弄成漿糊制成紙，實際上就像用棉花制的紙一樣，不過是黑的。待使用時，就把它截成大小不一的薄片兒，近似正方形，但要略長一點。最小的薄片當作半個圖洛（tournois）使用，略大一點的當作一個威尼斯銀幣（a venetionssilvergroat），其它的當作二個、五個和十個銀幣，還有的作為一個、二個、三個以至十個金幣。這種紙幣的制造，它的形狀與工序和制造真正的純金或純銀幣一樣，是十分鄭重的。因為，有許多特別任命的官員，不僅在每張紙幣上簽名，而且還要蓋章。當他們?nèi)w依次辦過這些手續(xù)后，大汗任命的一個總管將他保管的御印先在銀■中浸醮一下，然后蓋在紙幣上，于是印的形態(tài)就留在了紙上。經(jīng)過這么多手續(xù)后，紙幣取得了通用貨幣的權(quán)力，所有制造偽幣的行為，都要受到嚴厲的懲罰。
這種紙幣大批制造后，便流行在大汗所屬的國土各處，沒有人敢冒生命的危險，拒絕支付使用。所有百姓都毫不遲疑地認可了這種紙幣，他們可以用它購買他們所需的商品，如珍珠、寶石、金銀等?？傊?，用這種紙幣可以買到任何物品。
每年總有好幾次，龐大的駱駝商隊載運剛才所說的各種物品和金絲織物，來到大汗都城。于是大汗召集十二個有經(jīng)驗和精明的人，令他們小心選擇貨物并確定購買的價格。大汗就在這個公平的價格上再加上一個合理的利潤額，并用這種紙幣來付帳。商人對于這種貨幣，不能拒收，因為大家都看到它能起到貨幣支付的作用，即使他們是別國的人，這種紙幣不能通用，他們也可將它換成適合他們自己市場的其它商品。
無論是誰，如果收到的紙幣因為長期使用而損壞了，都可拿到造幣廠，只需要支付百分之三的費用，就可以換取新幣。如果誰想要用金銀來制造東西，如制造酒杯、腰帶或其它物品時，也同樣可以持幣前往造幣廠，換取金銀條。
大汗的所有軍隊都用這種紙幣發(fā)餉，他們認為它與金銀等值。由于這些，可以確切地承認大汗對于財產(chǎn)的支配權(quán)比世界上任何君主都要大。
十二男爵的軍事委員會和十二男爵的帝國普通事務(wù)委員會
大汗任命了十二位顯赫重要的貴族，他們的職務(wù)是決定軍隊的每一項重大事務(wù)，例如軍隊的調(diào)動、軍官的更換、兵力的配置、以及確定執(zhí)行重要程度不同的公務(wù)所需要的軍隊數(shù)量等等。此外，他們還要考察某些軍官在戰(zhàn)爭中的英勇與卑怯，以便決定升遷或降職。如果千夫長被發(fā)現(xiàn)行為不好，這個軍事委員會覺得他不配待在這個位置，就貶他為百夫長；反之，他如果表現(xiàn)出很好的德性，應(yīng)給予升遷，就升他為萬夫長。不過，他們必須把軍官的功或罪稟報大汗，如得到認可，就給予應(yīng)得的萬夫長的職務(wù)和他的官級相應(yīng)的獎牌或證書，這和前面所說的一樣。所以一切升降都被大汗所了解，并必須得到他的許可。大汗對于升遷的軍官又賞賜大批的物品，以資鼓勵。這十二個貴族所組織的委員會叫樞密院。這是一種最高權(quán)力機關(guān)，僅對皇帝負責。
此外還有一個委員會同樣由十二個貴族組成，任務(wù)是監(jiān)督帝國三十四個省政府的每一件事務(wù)。他們在大都有一個華麗的大宮殿，宮內(nèi)有許多廳和室。每個省的事務(wù)有一個主要官員和幾個書記主持，他們的辦公室也在大院中，并按照他們從十二人委員會所得到的指示，替他們所屬的省份辦理必要的事務(wù)。這十二人有替省政府任命官吏的權(quán)力，所選擇的人的姓名要送呈大汗，經(jīng)過其裁決，并按照他們的職位，賜給金牌或銀牌。這十二個人對于征收錢糧關(guān)稅和處理收入等都有監(jiān)督權(quán)，除掉軍務(wù)外，還可管理國家其它任何部門。這個委員會叫作中書省，這是第二種最高機關(guān)，和第一種最高機關(guān)一樣，僅對大汗負責。但稱為樞密院的委員會管理軍務(wù)，在等級和威嚴上比中書省要優(yōu)越。
一切大道上所設(shè)的驛站 步行信差以及支付經(jīng)費的方法
從汗八里城有許多道路通往各省。每條路上，或者說，每一條大路上，按照市鎮(zhèn)的位置，每隔大約二十五或三十英里，就有一座宅院，院內(nèi)設(shè)有旅館招待客人，這就是驛站或遞信局。這些漂亮的建筑物內(nèi)有好些陳設(shè)華麗的房間，房間都用綢緞作窗簾和門簾，以供達官貴人使用。既便是王侯在這些驛站上住宿，也不失體面，因為無論需要什么東西都可以從鄰近的市鎮(zhèn)和要塞那里取得，朝廷對于某些驛站還有經(jīng)常的供給。
每一個驛站上常備有四百匹良馬，用來供給大汗信使往來之用，因為所有的專使都可能會留下疲憊的坐騎，換取壯健之馬。即使在多山的地區(qū)，離大道很遠，沒有村落，又和各市鎮(zhèn)相距十分遙遠，大汗也同樣下令建造同樣樣式的房屋，提供各種必需品，并照常準備馬匹。
大汗又命令人民移居這種地方，以便開墾土地，并維護遞信的差使，由此便形成了許多的村落。這種規(guī)劃的結(jié)果，給來到帝國朝廷的專使和來往于各省和各王國的欽差，提供了很大的方便。大汗在管理這一切事務(wù)方面，表現(xiàn)得比其他任何皇帝、君主或普通人都要高明。
在大汗的整個疆土內(nèi)，在遞信部門服務(wù)的馬匹不下二十萬[56]，而設(shè)備齊全的建筑物也有一萬幢。這真是十分奇異的一種制度，因而在行動上也很有效率，幾乎不能用言語來形容。如果有人要問這個國家的人口，以及他們憑借什么維持這些驛站的數(shù)目，那么，我們可以回答說，一切偶像崇拜者和薩拉森人都按照自己的情況，娶六個、八個或十個妻妾，因此生下了一大批子女。他們中間有些人有三十個兒子可以跟著他們的父親從軍。至于我們，每人只有一妻，即使她不能生育，丈夫也不得不和她白頭偕老，因此被剝奪了繁衍后代的機會，所以我們的人口遠不及他們那么多。
食物方面他們也無匱乏之憂，因為這些人民特別是韃靼人、契丹人和南中國蠻子省的居民大都以米、粟等東西來維持生活，這些東西的產(chǎn)量十分豐富。小麥的生產(chǎn)固然沒有這么豐富，但是他們不吃面包，僅僅把它做成面條或糕餅來食用。至于米粟等糧食，則和肉一起煮成漿。他們的土地只要能耕種就沒有荒廢的。各種家畜繁殖很快，當他們出征時，幾乎每個人都帶著六匹、八匹或更多的馬自用。從這一切事情上可以看出，他們?nèi)丝诒姸嘁约笆顾麄兡軌驕蕚淙绱素S富的食物的種種原因。
在各個驛站之間，每隔三英里的地方就有一個小村落，大約由四十戶人家組成。其中住著步行信差，也同樣為大汗服務(wù)。他們身纏腰帶，并掛上幾個小鈴，以便在較遠的地方就能被人聽到。他們僅僅走三英里路，這就是說從一個信差站到另一個，鈴聲就作為他走近的信號，新的信差聽到鈴聲就準備接上他的包袱立即出發(fā)。這樣一站一站地傳遞，非常迅速，在兩天兩夜之內(nèi)，大汗就能接到遠處的消息。如按普通的方法遞送，則在十天之內(nèi)也不能接到。當果子成熟的季節(jié)，早晨在大都采的果子，到了第二白晚上就可送到上都大汗的面前了，雖然兩地的距離通常要走上十天。
在每一個三英里的站上有一個書記，負責將一個信差到來與另一個信差出發(fā)的時間記錄下來，所有驛站都是這樣做的。此外，還有官吏每月到驛站來巡視一次，以便考查他們的管理情形。所有失職的信差都會受到懲罰。這些信差不但免除一切捐稅，還能得到大汗豐厚的津貼。
養(yǎng)驛馬的所有費用并不需要直接拔款。鄰近各個城市、市鎮(zhèn)和村落必須供給馬匹，并且還要負責飼養(yǎng)。各城市的長官按照大汗的命令，派遣精明的人去考察馬匹，確定居民私人所能供給的數(shù)目。各市鎮(zhèn)和村落也同樣按照居民的財力強制征收，所有居住在驛站兩邊的人都要捐助適當?shù)姆蓊~。贍養(yǎng)馬匹的費用以后再從各城市上繳給大汗的稅收中扣除。
不過大家必須知道，四百匹馬并不全部同時在驛站服役，只有二百匹馬放在站上供差一月，。其余二百匹馬在這個時候就放在草場上飼養(yǎng)。每到月初，這些馬又到驛站上服役，原來服役的馬則放回牧場，得以休養(yǎng)。所有的馬就這樣輪流使用。
如果遇著河流或湖泊等地，而步行信差或驛卒又必須經(jīng)過，那么鄰近各城必須要準備三四條小舟，以便隨時使用。如遇上幾個月路程的荒原，又無法取得食宿，那么荒原邊界上的城市對于往來朝廷間的專使，則必須供給馬匹和食物，以滿足他們和隨從的需要。但大汗對于這樣的城市會給予一定的報酬。所有距離大路較遠的驛站，他們的一部分馬匹就由皇家提供，而這個區(qū)域內(nèi)的各城市和市鎮(zhèn)僅需要提供剩下一部分就可以了。
如果遇到某處一個首領(lǐng)發(fā)生叛亂，或者其它重要事變，必須要用極快的速度傳遞消息，那么驛卒
皇叔乃顏的叛變
大家必須明白，忽必烈汗是韃靼人的第一個皇帝成吉思汗的正統(tǒng)和合法的后裔，是韃靼人共認的領(lǐng)袖。他是第六個大汗，在一二五六年開始了他的統(tǒng)治，他是憑借著自己的勇武和謹慎的品德獲得統(tǒng)治權(quán)的。這和他的幾個兄弟的作法正好相反，但是他們卻得到了許多大臣和皇室其他人員的支持。總之，忽必烈汗在法律和權(quán)利上都應(yīng)繼承王位。
自從他登基直到今年（一二九八年）已有四十二年，正好八十五歲。他在登基之前，曾在軍中服役，而且親自參加了每一次戰(zhàn)役。他不僅作戰(zhàn)勇敢，而且在判斷敵情，指揮軍隊方面也是韃靼人中最有能力和最成功的統(tǒng)帥之一。不過自從他登基后，就不再親征，而是把一切征戰(zhàn)的指揮權(quán)交給了他的兒子和其他將領(lǐng)。只有一次，他曾經(jīng)親自出馬。那次戰(zhàn)爭的經(jīng)過如下：
有一個叫乃顏的親王，是忽必烈的叔父，雖然只有三十二歲，但已統(tǒng)治著許多城市和省份，他自己也擁有一支三十萬人的騎兵，他的祖先曾是大汗的臣仆。當乃顏看見自己擁有一支如此龐大的軍隊時，被青年人的驕狂沖昏了頭腦，萌生了反叛之心，想要奪取大汗的皇位。因此他私下派遣使者去游說另一個實力派親王——海都，相約彼此勾結(jié)共同起兵。海都的領(lǐng)土包括大土耳其。海都雖然是大汗的侄子，但因為從前得罪過大汗，害怕受到懲罰，所以心懷惡意，甘心附逆。
海都對于乃顏的提議十分滿意，并且答應(yīng)派遣十萬騎兵前去助陣。于是這兩個君王便馬上開始集結(jié)軍隊，但由于行事不夠機密，被忽必烈汗得到了消息。
大汗討伐乃顏
大汗得到他們叛亂的消息后，立即封鎖了所有通往乃顏和海都王國的交通，使他們得不到自己行動的任何消息。大汗又發(fā)出詔令，調(diào)集駐扎在大都（北京）十天路程以內(nèi)的全部軍隊。共有騎兵三十萬，步兵十萬。這支隊伍主要由他的衛(wèi)隊，尤其是陪他攜隼出獵的侍從和家仆組成的。
軍隊在二十天之內(nèi)都已準備完畢。大汗如果要將常駐契丹各省的全部軍隊集合起來，需要四十天的時間。這樣敵軍就一定會得到他的軍事行動的情報，迅速聯(lián)合起來，占據(jù)一切對他們有利的險要關(guān)口。
大汗的目的就是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進攻——這是勝利的法寶——先發(fā)制人，使乃顏猝不及防，單獨攻擊他一個。這比進攻他和海都的聯(lián)軍容易成功，并且更有把握。既然這里講到大汗的軍隊問題，可以順帶說一句，在契丹和蠻子[48]各省以及他的領(lǐng)土內(nèi)的其它各地，有許多不忠誠的、陰謀反叛的人，他們時刻想著謀反，想著推翻大汗的統(tǒng)治。因此凡有許多大城市和人口眾多的省份，必須派兵駐扎。這些軍隊駐在距大城市約四五英里的地方，可以隨時進城鎮(zhèn)壓叛亂。同時，大汗又定下一個規(guī)矩，軍隊每兩年換防一次，軍官也是兩年一換。因為有了這種預防措施，人民都能服服貼貼地服從大汗，不敢進行任何異動或反叛。軍隊的維持費用不僅出自各省的皇家收入，而且還來源于軍隊擁有的牲畜和乳品。士兵們把這些東西送入城去出賣，然后換回各種軍需。由于上述原因，這些軍隊散布于全國各地，遠到三十日，四十日甚至六十日的地方。這些隊伍哪怕只有半數(shù)集合在一起，他們的人數(shù)也大得驚人。
大汗集合完隊伍后，立即向乃顏的領(lǐng)土進發(fā)。大軍連續(xù)急行，夜以繼日，在二十五天內(nèi)就到達了目的地。這次遠征部署得十分嚴密，所有行軍道路均有人看守，任何企圖經(jīng)過的人，一律逮捕，所以乃顏方面對于大軍的到來，一無所知。
大汗對乃顏的戰(zhàn)斗
忽必烈的軍隊到達某條山脈后，就停止不前了，他讓軍隊休息兩天。山脈的另一邊是一片平原，乃顏的軍隊就駐扎在那里。大汗的軍隊自信必定能夠取勝，所以第二天清晨就踴躍地登上山頂，出現(xiàn)在乃顏的軍隊之前。此時乃顏的軍隊駐扎得十分零亂，既沒有前衛(wèi)，也沒有哨探。乃顏自己則由他的妻子相伴住在大營之中。等到他驚醒后，急忙竭盡所能組織自己的軍隊反攻，同時，對自己沒有能及時與海都結(jié)成聯(lián)軍而追悔莫及。
韃靼人作戰(zhàn)時用來傳令的銅鼓
忽必烈乘坐在一個木制的亭子中，亭子安放在四頭大象的背上，象身用硝制好的厚牛皮包著，并披著鐵甲。木亭中還有許多弓弩手，亭頂上飄揚著繪有日月的皇旗。大軍由三十個騎兵隊組成，每隊一萬人，兵士都帶著弓箭。大汗將全軍分為三部分，左右兩翼的軍隊向兩側(cè)張開將乃顏的部隊從側(cè)面包圍起來。每隊騎兵的后面有五百步兵，拿著劍和短矛。當騎兵想要逃跑時，他們便上馬坐在騎兵的后面進行監(jiān)督，當騎兵沖上去應(yīng)戰(zhàn)時，他們就下馬，并用短矛刺殺敵人的戰(zhàn)馬。
戰(zhàn)陣列好后，按照韃靼人的習慣，在戰(zhàn)斗前要演奏各種各樣的樂器，繼而高唱戰(zhàn)歌，直到敲■擊鼓時，才開始交戰(zhàn)。歌聲、敲■聲、擊鼓聲，響徹云霄，聞之使人驚心動魄。
當戰(zhàn)鼓響過之后，大汗首先向兩翼的軍隊發(fā)出攻擊的命令，于是一場激烈的血腥戰(zhàn)斗開始了。一時間，四面八方，箭如雨下，無數(shù)的人馬紛紛倒地。兵士的呼叫聲、吶喊聲、戰(zhàn)馬的嘶鳴聲、武器的撞擊聲，都讓人聽了戰(zhàn)栗不已。當雙方的弓箭都用完之后，就開始了短兵相接。士兵們用短矛、劍、短錘和矛相互廝殺，竭力博斗，直殺得人仰馬翻，積尸如山，以至于一方的軍隊根本無法沖入另一方的陣地。
這場惡戰(zhàn)，從早晨殺到下午，一直不分勝負。勝利之神搖擺在兩軍之間，不能決定。這主要是因為乃顏平日對待百姓十分慷慨寬大，所以兵士們都全力保衛(wèi)他的統(tǒng)治，寧愿戰(zhàn)死，也不肯逃走。
可是乃顏終于看出自己將被包圍，于是企圖逃跑，但不久就被活捉了。他被押到忽必烈的面前，判處了死刑。
大汗結(jié)果乃顏的生命
處死乃顏的方法頗為奇特：兵士將乃顏裹在兩張氈子中，然后由騎士把他拖在地上騎馬飛奔，直到他氣絕為止。這種特別的刑罰是為了不讓皇族人的血曝露在陽光、空氣之中。乃顏殘存的軍隊也投降了，他們發(fā)誓盡忠忽必烈。這些士兵主要是女真、卡利、巴斯科爾和息亭基四省的居民。
乃顏早已私自受過洗禮，但從沒有公開信仰基督教。當開戰(zhàn)時，他認為自己的旗幟上應(yīng)該加上十字架的標志。他的軍隊中有大批的基督徒，都戰(zhàn)死在沙場上。當猶太人和薩拉森人看見十字旗被踩翻時，便辱罵基督教的居民說道：“看啊，用你們的旗幟的國家和跟隨這面旗幟作戰(zhàn)的人都被毀滅了！”基督教徒因受不了這樣的嘲笑，被迫向大汗申訴。于是大汗命令嘲笑者前來，并對他們嚴加譴責。他說，基督的十字架如果沒有證明有利于乃顏，那么他的真理性和正義是一致的。因為乃顏是叛主的逆賊，十字架不能給予這樣的惡人以保佑。所以無論誰都不能冤枉基督徒的上帝，上帝自己是極其善良與公正的。
大汗凱旋汗八里城和他賜予猶太人、基督教及其他臣民的榮耀
大汗獲得了這場重要戰(zhàn)役的勝利后，威風凜凜地返回汗八里（北京）城，當時正是十二月。當?shù)诙甓?、三月間，他仍然住在這里。三月是我們的復活節(jié)，大汗知道這是我們的主要祭祀之一，于是下令所有的基督徒都來到他的面前，并捧出他們的四大福音的《圣經(jīng)》。
他十分莊嚴的下令將《圣經(jīng)》用香薰幾次，然后很虔誠的對它行一個吻禮，并命令所有在場的貴族行同樣的禮節(jié)。每當基督教主要節(jié)日如復活節(jié)、圣誕節(jié)，他總是這樣做的。即使是薩拉森人、猶太人或偶像崇拜者的節(jié)日他也舉行同樣的儀式。
有人詢問大汗他這樣做的動機是什么，他回答道：“人類各階層敬仰并崇拜四大先知?；酵揭曇d為他們的神，薩拉森人視穆罕默德為他們的神，猶太人視摩西為他們的神，偶像崇拜者視釋迦牟尼為他們的神。我對于四者，都表示敬仰，懇求他們中間真正的，在天上的一位尊者給予我?guī)椭??！钡珡拇蠛贡菹聦λ麄兊膽B(tài)度來看，他顯然視基督徒的信仰為最真實和最好的。因為他看出這種宗教的信仰者所擔負的任務(wù)，是十分道德與圣潔的。
然而他卻不準基督徒在走路時手持十字架，因為耶穌這樣高尚的人竟在十字架上受鞭笞并被處死，使人不免觸景生情，無限感慨。但也許有人要問，大汗既然這樣相信基督為什么不信奉他，變成一個基督徒呢？
當大汗派遣波羅兄弟作為專使到教皇那里去的時候，波羅兄弟對這個問題略有陳述，大汗當時便說明了自己不改奉基督教的理由：“我為什么要做基督徒呢？你們自己一定看出來了，這個國家的基督徒都是些沒有知識、沒有能力的人，他們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神奇的能力。同時你們看到那些偶像崇拜者卻可以隨心所欲地施展各種法術(shù)。當我坐在飯桌前時，廳中的杯子不需要人動手便能自行盛滿酒和其它飲料，供我飲用。他們對于惡劣的天氣具有使它退出天空的本事，并且還有許多奇異的本領(lǐng)。你們還可看見他們偶像的預言能力，問卜求簽，無不應(yīng)驗?！?br />“我如果改信基督，成為一個基督教徒，則朝廷中的貴族和其他不信奉基督教的人將會問我有什么充分的理由要接受洗禮，改奉基督教。他們將會問，基督教的傳教士表現(xiàn)了什么非常的力量，顯示了什么奇跡呢？同時偶像崇拜者也會聲稱，他們所表現(xiàn)的奇跡，是出自他們自己的圣潔和他們偶像的神力?！?br />“我對于這種說法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們將以為我是陷入了無知的錯誤之中，那些偶像崇拜者憑借他們深不可測的法術(shù)，能夠表現(xiàn)如此奇跡，不難置我于死地。你們回到教皇那里，以我的名義，要求他派一百名擅長你們的法術(shù)的人前來。遇到偶像崇拜者時，這些人應(yīng)有力量制服他們，并表示自己也有同樣的法術(shù)，不過這些法術(shù)都是來自惡魔的邪術(shù)，所以一般不愿使用，同時強迫他們當場放棄使用這些法術(shù)。我如果看到這種情況，就會禁止他們的宗教活動，并接受洗禮。我的所有貴族都將按我的榜樣接受洗禮，一般人民也會起而效仿。如果這樣，這里的基督徒的數(shù)量將會超過你們自己國中的數(shù)量。”
這段話清楚的表明，教皇如果選派適當?shù)娜巳鞑ジＲ舻脑?，大汗一定會改奉基督教。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對基督徒本來就有一種強烈的好感。
我們現(xiàn)在回到從前的問題上去，將談及那些在戰(zhàn)場上以勇敢著稱的人所獲得的報酬與榮譽。
有戰(zhàn)功者所得的報酬和金牌
大汗任命了十二個最精明的貴族審查軍官和兵士的行為，特別是審查他們在遠征和作戰(zhàn)中的功績，并且要求將審查結(jié)果全部上報。大汗對有功的人都會提拔晉升。例如百夫長升為千夫長，并賜給有戰(zhàn)功的人銀器、獎牌或榮譽證書。
百夫長所得的獎牌為銀質(zhì)的；千夫長所得的是金的或金包銀的；萬夫長所得的是金的，上面刻著一個獅子頭。前面所說的兩種獎牌重一百二十薩吉，后面一種有獅子頭的重二百二十薩吉。[49]牌上所刻的文字是：長生蒼天保佑！敬?？珊谷f歲！凡有逆命者殺毋赦！”凡是獲得這種獎牌的軍官享有獎牌附帶的種種特權(quán)，上面載明他們行使職權(quán)時的義務(wù)與權(quán)力。
第聶伯河附近發(fā)現(xiàn)的金牌
凡十萬軍的統(tǒng)帥，或一支大軍的總指揮官可獲得一枚重三百薩吉的金牌，除掉上述的文字外，底邊刻有一只獅子和日月的圖形。他所享有的特權(quán)也刻在這塊美麗的牌子上。當他騎馬外出的時候，頭上總撐著一把傘，表明他的等級和權(quán)力；落座時，總是坐在一把銀椅上。
大汗對于某些貴族也同樣賜于獎牌，上面刻有白隼，持有此物的人可以使用任何王公的全部軍隊做自己的榮譽衛(wèi)隊，也可以隨意使用皇家的馬匹，并可以占有等級低于他們的任何軍官的馬匹。
大汗的儀表 四位皇后 每年從翁古特選的妃子
忽必烈畫像，取自中國版畫
號稱大汗或眾王之王的忽必烈是一個中等身材，不高不矮，四肢勻稱，整體諧調(diào)的人。他面貌清秀，有時紅光滿面，色如玫瑰，這更使他的儀容增色不少，他的眼睛黑亮俊秀，鼻子端正高挺。
他有四個合法的皇后，她們四人中任何人的長子在大汗駕崩后，都能繼承大位。她們享有同樣的皇后稱號，各居一座宮殿。每個皇后所擁有的美麗的少女侍從，都不在三百人以下。此外，還有內(nèi)寢侍女、大批的青年男仆和其他宦官，所以每個皇后的侍從人員都在萬人左右。
當大汗陛下想要她們四人中的某人陪伴的時候，或是親自前去，或是召她進宮。除她們以外，大汗還有許多妃子，她們都是從一個叫翁古特的地方選來的。翁古特的居民以面貌秀麗，膚色光潔著稱。大汗每兩年或不到兩年——隨他高興——派人到那里，按照一定的標準，挑選一百名或一百名以上最美麗的妙齡女子。
關(guān)于選美的程序如下：當挑選大臣到達之日，就命令該地全部的青年女子集合起來，指派適當?shù)娜思右钥疾臁Ｋ麄兘?jīng)過精心的觀察后，也就是說將頭發(fā)、面貌、眉毛、口、唇和其它部位以及相互間的搭配一一觀察后，按照美麗的程度將女子們，分為十六、十七、十八、二十或二十一k[50]等幾種類型。大汗所要求的大約是二十至二十一k的美人。挑選大臣的使命也就到此為止。凡當選的美人都立即送往大汗的宮廷。
當她們?nèi)雽m后，大汗又另外任命一組人再次進行考察，從中選擇大約三、四十人留在他的臥室聽用。這些人都是十分尊貴的。她們由一些年長的宮娥分別照顧監(jiān)護。這些宮娥的主要任務(wù)是在夜間確定她們有無隱秘的缺點，睡后是否安靜而不打鼾，全身各處有無不好的氣味。她們經(jīng)過這樣嚴格的考核后，才被分成五組，每一組在大汗陛下的內(nèi)室侍奉三晝夜，要她們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要怎樣支配她們就怎么支配她們。
她們在服侍期滿后由另一組接替，這樣輪流下去，一直到全部輪完為止，然后再從第一組的五人開始侍奉。而且當一組在內(nèi)室服侍時，另一組就住在相鄰的外室。大汗陛下如有什么需要——如飲食之類——內(nèi)室的一組可傳令外室的一組辦理，于是馬上就可以得到所需之物。所有侍奉大汗陛下的責任全由這些青年女子擔負。至于姿色次一等的女子就被分派到主持皇家家政的各王公處，教她們烹調(diào)、裁剪和其它合適的工作。凡朝廷中的任何人想要娶妻，大汗便在這些女子中選出一人賜給他，并且附上一分豐厚的嫁妝。如此大汗把她們都配給了貴族。
現(xiàn)在要問，翁古特居民的女兒這樣被大汗強迫娶去，是否會感到委屈呢？決不會的，他們反而會認為這是大汗賜給自己的一種恩惠與光榮。凡是有漂亮女兒的父親，看見大汗來選擇他們的女兒，都非常高興。他們說：“我的女兒如果福星高照，大汗陛下選她為偶妃，這將是她最好的歸宿。這是我的力量所不能做到的?！狈粗绻畠号e止失當，或遭遇不幸，而不能獲選，父親就指責這是由于她的星宿的戾氣招致的。
大汗四位皇后所生的兒女的人數(shù) 眾王子在各省封王和長子真金
大汗的四位皇后共生了二十二個兒子，最大的叫真金，被指定為皇位繼承人，這是大汗生前決定的。但真金不久就去世了，留下一個兒子叫鐵穆耳。鐵穆耳是皇太孫，理應(yīng)登上大位。鐵穆耳生性善良，智勇雙全，曾在幾次大戰(zhàn)中表現(xiàn)了自己的勇敢。
大汗除正宮所生的諸子以外，他的妃子也生了二十五個兒子。他們因為不斷地經(jīng)受各種軍事訓練，所以個個都是勇敢的戰(zhàn)士，大汗賜他們親王的稱號。他和正宮皇后所生的兒子，有的當上了廣大省區(qū)和王國的首領(lǐng)，用他們的聰明與謹慎統(tǒng)治著各國的領(lǐng)域。大家對于韃靼人種族中那位卓絕、偉大、無與倫比的人物的后代的所有希望都在他們身上實現(xiàn)了。
汗八里附近宏偉華麗的宮殿
大汗在一年中通常有六個月，即從當年的八月到來年的二月，都住在位于契丹省東北部的汗八里（北京）大城中。在這座新城的南邊，有他的大宮殿，其形狀和面積如下：
首先是一個用宮墻和深溝環(huán)繞著的廣場。廣場每邊長八英里，四邊中間各有一座大門，是各地來的人的出入之所。離這道圍墻的內(nèi)沿一英里處還有一道圍墻，圍著一個邊長六英里的廣場。兩道圍墻之間是衛(wèi)隊的屯駐之地。該廣場南北兩邊各有三座門，中央一門比兩旁的大，該門除供皇帝出入外，終年緊閉不開。兩邊的門則長年敞開，以供大家進出。
在第二個廣場的中央有一排華麗宏大的建筑物，共八個，是儲藏皇家軍需的地方。一個建筑物儲藏一種軍需品。如馬韁、馬鞍，馬蹬和騎兵所用的其它物品都放在一個倉庫內(nèi)；弓弦、箭袋、矢和屬于弓箭類的其它物件放在另一個倉庫內(nèi)；護身甲、胸甲和其它皮制盔甲則存入第三個倉庫中，其余的照此類推。
汗八里鳥瞰圖
在這個廣場內(nèi)還有一個廣場。它四周的城墻極厚，高二十五英尺，城垛和矮墻全是白色的。這廣場周長四英里，每邊長一英里，和上述的廣場一樣，南北各有三座門，場中也同樣建有八個建筑物，作為皇帝藏衣之用。各城墻之內(nèi)都種著許多美麗的樹木，還有草場，飼養(yǎng)著各種動物，如大鹿、麝、小鹿，黃鹿和這一類的其它野獸。每道墻之間，如沒有建筑物，也按這種規(guī)劃布置。這里青草茂盛。草場上的每條小徑都有磚石鋪面，比草場地面高出三英尺，使得污泥雨水不致于積成水坑，而只是向兩旁流，用來滋潤草木。
在這四英里的廣場內(nèi)，建有大汗的宮殿。其宏大的程度，前所未聞。這座皇宮從北城一直延伸到南城，中間只留下一個空前院，是貴族們和禁衛(wèi)軍的通道。房屋只有一層，但屋頂甚高，房基約高出地面十指距，周圍有一圈大理石的平臺，約二步寬。所有從平臺上經(jīng)過的人外面都可看見。平臺的外側(cè)裝著美麗的柱所墩和欄桿，允許人們在此行走。大殿和房間都裝飾雕刻和鍍金的龍，還有各種鳥獸以及戰(zhàn)士的圖形和戰(zhàn)爭的圖畫。屋頂也布置得金碧輝煌，琳瑯滿目。
位于汗八里的大汗宮
宮殿的四邊各有一大段大理石鋪成的石階，由此可從平地登上圍繞宮殿的大理石平臺，凡要走近皇宮的人都必須通過這道平臺。
大殿非常寬敞，能容納一大群人在這里舉行宴會?；蕦m中還有許多獨立的房屋，其構(gòu)造極為精美，布局也十分合理。它們的整個規(guī)劃令今人難以想象。屋頂?shù)耐獠渴謭怨蹋阋越?jīng)受歲月的考驗，并且還裝飾著各種顏色，如紅、綠、藍等等。窗戶上安裝的玻璃也極精致，尤如水晶一樣透明。皇宮大殿的后面還有一些宏大的建筑物，里面收藏的是皇帝的私產(chǎn)和他的金銀珠寶。這里同樣也是他的正宮皇后和妃子的宮室。大汗住在這個清靜的地方，不受外界的任何打擾，所以能十分安心地處理事務(wù)。
在大汗所居的皇宮的對面，還有一座宮殿。它的形狀酷似皇宮，這是皇太子真金的住所。因為他是帝國的繼承人，所以宮中的一切禮儀與他的父親完全一樣。離皇宮不遠的北面距大圍墻約一箭遠的地方，有一座人造的小山[51]，高達一百步，山腳周圍約有一英里，山上栽滿了美麗的長青樹，因為大汗一聽說哪里有一株好看的樹，就命令人把它連根挖出，不論有多重，也要用象運到這座小山上載種，這使得這座小山增色不少。因此這座小山樹木四季常青，并由此得名青山。
小山頂上有一座大殿[52]，大殿內(nèi)外皆是綠色，小山、樹木、大殿這一切景致渾然一體，構(gòu)成了一幅爽心悅目的奇景。在皇宮北方，城區(qū)的旁邊有一個人造的池塘，形狀極為精巧。從中挖出的泥土就是小山的原料。塘中的水來自一條小溪，池塘像一個魚池，但實際上卻只是供家畜飲水之用。流經(jīng)該塘的溪水穿出青山山麓的溝渠，注入位于皇帝皇宮和太子宮之間的一個人工湖[53]。該湖挖出的泥土也同樣用來堆建小山，湖中養(yǎng)著品種繁多的魚類。大汗所吃之魚，不論數(shù)量多少，都由該湖供給。
溪水從人工湖的另一端流出，為防止魚順流逃走，在水流的入口處和出口處都安著鐵制或銅制的柵欄。湖中還養(yǎng)有天鵝和其它小鳥。還有一橋橫跨水面，作為皇宮和太子宮的通道。有關(guān)皇宮的描述就到此為止，現(xiàn)在我們來介紹汗八里的情況。
汗八里新城 款待使臣的規(guī)章和城中的夜間治安
汗八里城位于契丹省的一條大河上，自古以來就以莊嚴華麗著稱。城名的含義是指“帝都”。不過大汗根據(jù)占星者的預測，認為此城將來要發(fā)生叛亂，于是他決定在河的對岸另建一座新都。剛才所描寫的皇宮和皇太子宮就在新都。新都和舊都只隔著一條河流[54]，這個新建的都城取名大都。所有契丹人，即契丹省的居民，都被迫離開舊都而遷居新都。不過那些忠貞不二，無可懷疑的居民仍得以留在舊都，特別是因為新都雖然有我們下面要描寫的那樣的面積，但仍不像巨大的舊都那樣，能容納如此眾多的居民。
新都整體呈正方形，周長二十四英里，每邊為六英里，有一土城墻圍繞全城。城墻底寬十步，愈向上則愈窄，到墻頂，寬不過三步。城垛全是白色的。城中的全部設(shè)計都以直線為主，所以各條街道都沿一條直線，直達城墻根。一個人若登上城門，向街上望去，就可以看見對面城墻的城門。在城里的大道兩旁有各色各樣的商店和鋪子。全城建屋所占的土地也都是四方形的，并且彼此在一條直線上，每塊地都有充分的空間來建造美麗的住宅、庭院和花園。各家的家長都能分得一塊這樣的土地，并且這塊土地可以自由轉(zhuǎn)賣。城區(qū)的布局就如上所述，像一塊棋盤那樣。整個設(shè)計的精巧與美麗，非語言所能形容。
元大都宮闕苑囿圖
整個城墻共開設(shè)了十二座大門，[55]每邊三座。每座城門上和兩門之間，都建有一座漂亮的建筑物（箭樓），每邊共有五座，樓中有大房間可收藏守城士兵的武器。至于守城兵士的數(shù)目，大約每座城門是一千人。大家不要因為有這么多駐軍，就認為是在防御某種敵人的入侵，實際上這只不過是為了表現(xiàn)大汗的光榮與威嚴而設(shè)置的禁衛(wèi)軍。不過我們也必須得承認，由于占星家的預言，大汗心中對契丹人頗懷疑忌。
新都的中央有一座很高的建筑物，上面懸掛著的一口大鐘每夜都要響起。在第三聲鐘響后，任何人都不得在街上行走。不過遇上緊急情況，如孕婦分娩，有人生病等非外出請人不可的事情，便可以例外，但外出的人必須提燈而行。
十二座門外面各有一片城郊區(qū)，面積廣大。每座城門的近郊與左右兩邊城門的近郊相互銜接，所以城郊寬度可達三、四英里，而且城郊居民人數(shù)的總和遠遠超過都城居民的人數(shù)。每個城郊在距城墻約一英里的地方都建有旅館或招待駱駝商隊的大旅店，可提供各地往來商人的居住之所，并且不同的人都住在不同的指定的住所，而這些住所又是相互隔開的。例如一種住所指定給倫巴人（lombards），另一種指定給德意志人，第三種指定給法蘭西人。
新都城內(nèi)和舊都近郊操皮肉生意的娼妓約有二萬五千人。每百名和每千名妓女各有一個特設(shè)的官吏監(jiān)督，而這些官吏又都受總管的管理。每當有外國專使來到大都，如果他們負有與大汗利益相關(guān)的任務(wù)，則他們照例是由皇家招待的。為了用最優(yōu)等的禮貌款待他們，大汗特令總管給每位使者每夜送去一個高等妓女，并且每次一換。派人管理她們的目的就在于此。妓女們也都認為這樣的差事是自己對大汗應(yīng)盡的一種義務(wù)，因此不收任何報酬。
夜間有三、四十人一隊的巡邏隊，連續(xù)不斷地巡查街道，并且檢查是否有人在宵禁的時間里——即第三次鐘聲之后——仍離家外出。如果外出者被他們發(fā)現(xiàn)，就立即被捉去監(jiān)禁。待天明后會由專職官吏審理犯禁者。如果被證明是行動疏忽，則要按情節(jié)輕重，處以或輕或重的杖足刑，這種刑法有時是可能致命的。這些居民中的罪犯，常常是被這樣懲罰的。這主要是由于大汗聽從了一些有學識的占星家的勸告，不愿人民流血的緣故。
我們在這樣描寫了大都的內(nèi)部情況后，現(xiàn)在將說到處置契丹居民叛逆的事件。
大汗的禁衛(wèi)軍
大家都知道，大汗的禁衛(wèi)軍是由騎兵一萬二千人組成的，稱為卡西坦（kasitan），就是“服侍他們主人的騎士”的意思。
這一萬二千人由四個軍官統(tǒng)率，每個指揮三千人。每三千人在皇宮連續(xù)服役三晝夜，期滿后由另一隊代替。等到四隊都輪流服役后，再從頭開始。
同時不服役的九千人，除了受皇帝差遣，或各人因私事走開——這種情況須得到他們長官的許可——外，白天并不能離開皇宮。
大汗召見貴族的儀式和貴族的大朝宴
當大汗陛下舉行大朝宴之時，朝見的人座次如下：一張御案放在一個高臺上，大汗坐在北方，面向南；皇后坐在他的左邊，右邊則為皇子，皇孫和其他親屬，座位較低，他們的頭恰與皇帝的腳成一水平線；其他親王和貴族的座位更低；婦女也適用同樣的儀式，皇媳、皇孫媳和大汗的其他親屬都坐在左邊，座位也同樣逐漸降低；其次為貴族和武官夫人的座位。所有的人都按照自己的品級，坐在自己應(yīng)該坐的指定地方。
殿中的座位布置得非常適宜，所以大汗在寶座上可以望見全殿的人。然而大家不要認為，凡朝見的人都有座位，其他絕大部分的官員，甚至貴族，都是坐在大殿中的地毯上進餐，大殿外還站著一大堆來自外國的使者，他們都帶有許多稀世珍寶。
在大殿的中央，即大汗的御案之前，擺著一件宏大的器具。它的形狀像一個方匣，每邊各長三步，上面雕有各種動物的圖案，極其精致，并且整個器具都是鍍金的。匣子中間是空的，裝著一個巨大的純金容器，足可以裝下許多加侖的液體。這個方匣的四邊各擺著一個較小的容器，大約能盛五十二加侖半，其中一個容器盛著馬乳，一個容器盛著駱駝乳，其余各個容器盛著其它各種飲料。這個匣子中還放著大汗的酒杯、酒瓶等物品。這些器具有些是由漂亮的鍍金金屬制成的，容積極大，如用來盛酒或其它汁液，每件容器都可供八人之用。
所有有座位的人，每兩人的桌前放一瓶酒和一把金屬制的勺子。勺子的形狀好像一個帶柄的杯子。喝酒時，人們把瓶中的酒倒入勺中，并將它舉過頭頂。婦女和男子一樣，都要遵守這個儀式。大汗的金屬器具如此之多，簡直讓人難以相信。
每當宴會之時，大汗還另外派些專職官員在殿中巡視，用來防止宴會時剛來的外客不懂朝儀而有失檢點，同時他們還必須引導這些人入席。這些官員在大殿中往來不停地巡視，詢問賓客是否還有未準備的東西，或是否還需要酒、乳、肉和其它物品。一旦賓客要求，立即命令侍者送上。
大殿的入口處，有兩名魁梧高大的侍衛(wèi)站在兩邊。他們手持大棒，主要是為了防止人們的腳踏到門坎上，因為來賓必須跨過門坎，才算符合禮節(jié)。如果有人偶爾犯此過失，侍衛(wèi)就可脫下他的衣服，讓他拿錢來贖。如果此人不肯脫下衣服的話，侍衛(wèi)便有權(quán)給他一頓棍棒。不過遇到有的賓客不知這個禁例，就必須派官員加以引導并提出警告。之所以訂出這種措施是因為腳踏門坎被視為是一個不祥的預兆。當賓客離開大殿的時候，有些人因為吃醉了酒，而無意踏到了門坎，而此時禁令也就不那么嚴厲了。
在大汗身旁伺候和預備食品的侍者，都必須用美麗的面紗或綢巾將鼻子和嘴遮住。這主要是為了防止他們呼出的氣息觸及大汗的食物。當大汗飲酒時，侍者在奉上酒后，后退三步跪下，朝臣和所有在旁邊的人都同樣伏在地上，同時龐大的樂隊的一切樂器都開始演奏，直到大汗喝完才停止。然后所有的人都從地上起來，恢復原來的姿態(tài)。只要大汗一飲酒，就有這樣的禮儀。至于食品的豐富程度，更是可想而知的，也就用不著多說了。
每年大汗的萬壽日
所有韃靼人和大汗的其他子民對于九月二十八日的萬壽節(jié)都必須舉行慶?；顒印３粢院髮⒁鑼懙脑┩?，這一天是他們最大的節(jié)日。在這一天，大汗會穿上華麗高貴的金袍。同時足足有二千名貴族和武官由他賜予同樣顏色和樣式的袍子，只不過料子沒有那么富麗罷了。那些衣服也是金黃色的絲織品。貴族和武官除衣服外，還各自領(lǐng)到一根用金銀線繡成的精巧皮帶和一雙靴子。有些衣服飾以華貴的寶石和珍珠，價值一萬金幣，這是大汗賜給最親信的貴族的，并且規(guī)定只有一年中的十三個節(jié)日才能穿此衣服。所有能穿這種衣服的人都是真正的忠臣賢良。當大汗更換衣服時，朝中的貴族也要換上同樣的，但比較廉價的衣服，這些都是平常準備好了的。不過，這種衣服卻不是每年一換，而是十年一換。由這種衣服可以想到，大汗的莊嚴偉大，是世上任何君主所不能及的。
每逢大汗的萬壽日，他所有的韃靼臣民和他的領(lǐng)土內(nèi)各王國和各省的臣民都要按照慣例，獻出珍貴的禮物。有許多對于分疆賜土有要求的人，更要送上價值連城的寶物，從而請求大汗下諭，命令主持此事的十二名總管分給申請者應(yīng)得的土地與政府。
在大汗萬壽日這一天，所有基督徒、偶像崇拜者、薩拉森人和各色人等都分別禱告，祈求他們的上帝和偶像保佑大汗，賜給他福壽安康。所以每逢大汗的萬壽日都是四海歡騰，普天同慶。
現(xiàn)在我們將說到另一個節(jié)日，即慶祝新年的白色節(jié)。
元旦日的白色節(jié)和當天呈送禮物的數(shù)目
韃靼人以二月作為每年的開始。每逢這一天，大汗和鄰近各省的臣民都按慣例身穿白衣。按他們的觀念這是幸福的象征。他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們希望一年幸運到頭，永享快樂安寧。
在元旦這天，大汗治下的各省和各王國中擁有封土或掌有大權(quán)的官員都紛紛向大汗進貢金銀、寶石等珍貴禮物，并且配上白布，意思是祝大汗萬壽無疆，并且擁有更多的財富。所有的貴族、王侯和平民都互相贈送白色禮物，歡天喜地地互相祝賀道：“敬祝一年中萬事如意，百福駢降?！蓖瑫r還有大批美麗的白馬獻給大汗，如果不是純白的話，至少也要大部分是白的。這個國內(nèi)的白馬并非罕見。
還有一點，那些有力量呈獻禮物給大汗的人必須依照慣例，使禮物的數(shù)目成為九乘九。例如一省送馬，馬群應(yīng)為九乘九，即八十一匹。黃金的數(shù)目也應(yīng)如此，而布的匹數(shù)也是九乘九。大汗在這一日所收的馬不下十萬匹。
大汗擁有的五千頭象在這一日全都披上金銀線繡成鳥獸圖案的富麗堂皇的象衣，排成隊伍。每頭象的肩上都放著兩個匣子，里面裝滿宮廷所用的金屬器具和其它器具。象隊后面則為駱駝隊，同樣載有各種各樣必需的用具。當整個隊伍排好之后，在大汗陛下的面前經(jīng)過，形成了一道令人嘆為觀止的奇觀。
在這個節(jié)日的清晨，筵席還沒開始之前，一切王公、貴族、騎士、占星家、醫(yī)生、放鷹者以及其他官員，居民的縣令和各地長官，以及各種武官，都要走進大殿來朝見皇帝。在殿內(nèi)找不著位置的，便站在殿外皇帝視線所及的地方。
這種集合的秩序如下：第一排位置指定給皇子、皇孫和所有皇家成員。次一等的指定給各省的親王、帝國的貴族。官員按他們的等級，依次排班。當所有的人都站在指定的地方后，有一位高級官員，或者應(yīng)當說是一位大主教，站起來高聲叫道：“叩首致敬”，于是眾人一起跪在地上叩頭，這樣重復四次。行禮完畢后，大主教走到一個陳設(shè)富麗的法壇前，壇上有一塊紅牌，寫著大汗的御名，靠近牌位的地方有一個香爐焚著貢香。大主教以朝會眾人的名義，手捧香火，對著牌位和祭壇畢恭畢敬地敬禮。這時，每個人都必須跪在地上。
這個儀式完畢后，眾人回歸原位，然后獻出各自的禮物。這些禮物上面已經(jīng)介紹過了。禮物呈上，大汗過目后，就開始舉行宴會，男女賓客按照前面所描寫的情形和次序，相繼入席。席散后，由樂師和梨園弟子表演節(jié)目，這和前面所描寫的一樣。這個時候有一頭獅子被帶到大汗面前，獅子非常馴服，可以叫它躺在大汗的腳下。宴樂完畢后，大家才盡興散去。
大節(jié)日領(lǐng)受金袍的一萬二千名男爵
你們現(xiàn)在必須知道，大汗曾選出一萬二千名男爵，賞賜他們每人十三套衣服，每套都不相同。每套一萬二千件都是一個顏色，而十三套的顏色即有十三種。這些衣服上鑲有珍珠、寶石和其它寶物，十分富麗名貴。
大汗自己和他的男爵一樣，也有十三套這樣的衣服，不過更加富麗名貴。不難想象，光是服裝方面的花費就已經(jīng)無法計數(shù)了。
冬季獵獲并送到宮廷的獵物
大汗在十二月、一月、二月住在契丹都城，此時天氣極其寒冷，大汗便下令給那些打獵的隊伍，讓他們在京城周圍四十日路程的區(qū)域內(nèi)行獵。
各縣的長官必須將所有較大的獵物如野豬、鹿、黃鹿、小種鹿、熊送給皇家。至于獵取這些野獸的情形如下：凡是這一帶的土地所有者都必須前往野獸出沒的地方，將那兒的野獸都圍在一個圈子內(nèi)。其中一部分野獸被他們放獵犬咬死，但大部分仍是被用箭射死。獻給大汗的獵物必須先將腸肚挖出，然后一批批地裝上車子，由居住在離京城三十站驛程內(nèi)的人運去。居住在四十站驛程內(nèi)的人因為路途遙遠，不便運送獸肉，僅運獸皮前往。這些獸皮有些是硝好的，有些是沒有硝的，大汗若認為合適的話，便將這些東西供給軍隊使用。
獵鹿的豹子和山貓 習慣獵取各種動物的獅子和捕狼的鷹
大汗養(yǎng)著許多豹和山貓，主要是為了獵鹿之用。他還養(yǎng)著許多獅子，比巴比倫的獅子還要大，它們的皮和毛都很好，身體兩邊還有條紋，間以白、黑、紅三色紋路。這種獅子善于襲取野豬、野牛、野驢、熊、鹿、小種鹿和其它可供狩獵的野獸。
獅子一旦出籠去追逐野獸，它那兇猛的氣勢和捕捉獵物的敏捷，煞是好看。大汗為了能觀看這種精彩的場面，特意將它們關(guān)在鐵籠內(nèi)用車運至狩獵之地，并在獅旁放一只小狗。由于它們相處已久，所以獅子并不會傷害小狗。當獅子一見到獵物便會變得敏銳而兇猛，使人們不易制服，所以必須用鐵籠將其關(guān)住。最好的方法是讓獅子逆風前進，使獵物無法嗅到它們的氣味。如若不然，獵物就會立刻逃得無影無蹤，這樣就失去了行獵的樂趣。
大汗還飼養(yǎng)了許多兀鷹，它們身體碩大，并且極為兇猛，是被訓練來捕狼的。只要讓它們發(fā)現(xiàn)，無論多大的狼都逃不出它們的利爪。
為大汗行獵服務(wù)的兩位官員兄弟
大汗在行獵時，有兩位男爵專門為他服務(wù)。他們是兄弟倆，一個叫伯顏，一個叫明安。用韃靼語說，這倆兄弟又叫作欽紐奇（chinhchz），意思是“猛犬的看管者”。他們的職責主要是指揮獵狗或猛犬，或快或慢地追逐獵物。他們各自統(tǒng)率著一萬人。當他們陪伴大汗出獵時，一個兄弟手下的人穿紅袍，另一個兄弟手下的人則穿藍袍。
兄弟倆看管的各種獵犬不下五千條。狩獵時，他們其中一人帶領(lǐng)他的隊伍向大汗的右側(cè)前進，另一個帶領(lǐng)隊伍向左側(cè)前進。兩隊依次而行，直到他們所圍的區(qū)域有一日的路程為止。用這種方法圍獵，沒有任何野獸能夠逃出包圍圈。大汗在圍圈內(nèi)，觀看獵人的奮勇、獵犬的迅猛，看著他們從四面八方追逐鹿、熊和其它動物，完全像在欣賞一幅美麗卓絕的狩獵圖。
從十月初一起到三月底，這兩個兄弟每天必須向王宮提供一千頭獵物，鳥類還不算在內(nèi)。此外，他們還要提供大量的魚，折算方法是：用三個人吃飯所需的魚的份量代替一頭獵物。
大汗的行獵和他的十二名鷹師所帶的隼、鷹以及御用帳幕
大隼的雕像
大汗平時住在都城，在每年三月離開此地，向東北方前進，一直走到距海僅兩日路程的地方。有一萬名鷹師同行，他們攜帶著大批的白隼、游隼和許多兀鷹，以便沿河捕獲獵物。大家必須知道，皇帝并不把這么多人集合在一起，而是分成無數(shù)小隊，每隊一、二百人，或是更多一些。他們向各個方向進行狩獵活動，絕大部分獵物都被送到大汗面前。此外，大汗還有支一萬人的隊伍，叫作塔斯科爾（tascaol），意思是“看守鷹群”的人。為了看好鷹群，大汗將這一萬人分成兩、三人一隊的小隊，每小隊相距都不遠，以便能布滿廣大的區(qū)域，從事看守鷹的工作。他們每人備有一個哨子和一塊頭巾，必要時，用這二樣東西就能收回飛鷹。當放鷹的命令發(fā)出后，放鷹的人用不著跟著鷹走，因為還有另一批人負責看守這些鷹，防止它們飛向任何不能收回的區(qū)域。如果有這種事情發(fā)生，他們立即起來加以援助。
大汗或貴族的每一只鷹的腿上都系有一塊小銀牌，上面刻有主人和看守人的名字。因為有這種防備措施，所以一旦將鷹收集回來，馬上便可知道是屬于誰家的，并可立即物歸原主。如果小牌上雖有名字，但發(fā)現(xiàn)鷹的人無法查明鷹主，那么發(fā)現(xiàn)者就將鷹送交一個叫巴爾加格奇（無主財物監(jiān)護官）的官員。如果有人撿到一匹馬、一把劍、一只鳥，或其它任何一件物件，發(fā)現(xiàn)者就直接送交這個官員，由后者細心收藏。另一方面，如有人發(fā)現(xiàn)失物而不送交官員保管，那他就要被當作盜賊來懲辦。凡丟失東西的人只要向保管的官員申請，就可收回原物。這個官員常駐扎在最高的地方，并用一面特別的旗幟作為標志，以便讓那些想找他的人容易尋到。這種規(guī)例十分有效，因此沒有任何東西會失落而找不到的。
當大汗向海濱前進時，會有許多富于趣味的事件伴著狩獵活動而出現(xiàn)，這真可以說是世界上其它任何游戲所無法比擬的。大汗行獵所經(jīng)之處，有些地方的關(guān)口非常狹小，他就只能乘坐在二頭象身上，有時甚至乘在一頭象上，因為這比乘在許多象上要方便些。在某些地方，他坐在一個木制的亭子中，由四頭象載著，這個亭子雕刻精細，亭子里面襯有金線織的布，外面掛有獅子皮。因為大汗患有風濕病，所以行獵中這樣載運的方法是必不可少的。
大汗的木亭兩旁有十二名官員，帶著十二只最好的白隼。這十二個人是從他寵幸的官員中選出，陪伴他行樂的。兩旁騎在馬背上的人在鶴或其它鳥類飛近時，便報告大汗。他于是掀開簾子，看見獵物后，就下令放出白隼。經(jīng)過長時間的博斗，白隼最終將鶴制服，大汗此時則躺在亭中愜意地觀賞著這種游戲，連陪伴他的官員以及前后左右騎馬的人也都看得興高采烈。他這樣娛樂幾個時辰后，便前往一個叫卡察摩都的地方。諸皇子、男爵、皇后、妃子和鷹師等所住的帳篷與幕屋都設(shè)在此處，人數(shù)超過一萬，真是氣勢恢弘。大汗朝會所在的幕屋非常寬大，一萬名兵士都能在里面排兵布陣，而且還有余地可供高級長官和其他貴族逗留。幕屋入口朝南，東邊另有一座幕屋和它相連，構(gòu)成一個寬大的廳堂。這個幕屋是皇帝和他的少數(shù)貴族日常起居用的，當大汗想要召見某人時，就把他引進帳來。幕屋的后面是一間漂亮的大房子，這是大汗的寢室。此外還有許多幕屋和房間供皇室家屬所用，但并不和大幕屋直接相連。
這些廳堂和房間的構(gòu)造與布置如下：每一間廳堂或房子用三根雕花鍍金的柱子撐著，帳幕張在外面。帳幕的料子是有白、黑、紅條紋的獅皮。獅皮之間的接縫十分緊密，既不進風，又不透雨，里面襯以銀鼠皮和黑貂皮，這是皮貨中間最貴重的東西。如果全身用黑貂皮做一件衣服，要花二千金幣；即使是半身的，也要花一千金幣。韃靼人把它看成毛皮之王。這種動物在他們的語言稱為浪得斯（rondes），只有貂那樣大小。廳堂和寢室用這種毛皮搭配隔斷，技巧特殊，并饒有情趣。撐拉帷幕的繩子都是絲制的。
皇后和妃子的幕屋在大汗的大幕屋附近，同樣十分富麗堂皇。她們也有白隼、鷹、和其它鳥獸，也用這些東西來參加狩獵。在這里扎營的人數(shù)如此之多，幾乎令人難以置信。一個目擊者可能認為自己是置身于一個人口眾多的城市中，全帝國各處的人都已來此聚會。大汗此時率領(lǐng)全家同行，這就是說，他的家眷、他的醫(yī)生、占星學家、鷹師和其他官吏都陪伴在他左右。
大汗在這些地方一直住到春季。到了春季，大汗常常往來于江河湖沼之上，獵取鸛鵠、鷺鶿和其它各種鳥類。他的隨從人員分駐各處，也替他獵取了大批的獵物。在他的狩獵季節(jié)中，他的快樂是那些沒有親眼目睹的人所想象不到的。而且游樂的盛況與范圍，也遠遠不是筆墨所能形容的。
在大汗的國土中，無論是商人、工人或農(nóng)民，都嚴禁私下飼養(yǎng)追逐獵物的兀鷹、鷹和其它禽類或供狩獵用的犬類。就算是貴族騎士，如果他的名字沒有列入大鷹師名單中，即使具有狩獵的特權(quán)，也不得在大汗駐扎的鄰近地方獵取野獸。禁獵的區(qū)域有一定的距離，例如有些地方是五英里，另一些地方是十英里，還有一些地方是十五英里。在這個范圍以外，才準許其他人行獵。然而還有一個命令，就是禁止大汗所屬各國的所有臣民在每年三月至十月間捕殺野兔、小種鹿、黃鹿、赤鹿等動物和其它鳥雀。這個命令的用意是為了保護鳥獸，使它們能夠迅速繁殖。凡違反這個命令的人都要受到處罰，所以每一種獵物都能大量的繁殖起來。
當狩獵季節(jié)一過，大汗就按原路返回京都，在歸程中仍舊繼續(xù)他的行獵活動。
大汗歡度歲月的方法
大汗回京后，就召開盛大的朝會，持續(xù)三天。所有隨行人員，一律可以入宴娛樂。這三天的娛樂，真讓人羨慕不已。隨后他就離開皇宮，前往以前建造的都城，就是前面所說的上都。大汗在那里有宏大的花園和竹建的皇宮，還養(yǎng)著白隼。
為了避暑，他會在這個十分涼爽的地方度過整個夏季。他居住這里的時間是每年的五月到八月底，然而再返回大都，待到第二年，以便舉行新年大典。
去海濱的游獵大旅行，是在三、四、五月間。每年大汗就是這樣度過的：在京都住六個月，游獵三個月，到竹宮避暑三個月。他就這樣，窮奢極欲地度過他的歲月，至于他隨時想起的小旅行就更不用說了。
汗八里城及其人口與商業(yè)
汗八里城內(nèi)和相鄰城門的十二個近郊的居民的人數(shù)之多，以及房屋的鱗次櫛比，是世人想象不到的。近郊比城內(nèi)的人口還要多，商人們和來京辦事的人都住在近郊。在大汗坐朝的幾個月間，這些人各懷所求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
近郊和城內(nèi)一樣，也有華麗的住宅和宏偉的建筑物，只不過沒有大汗的皇宮罷了。所有尸體都不能在城內(nèi)掩埋。偶像崇拜者的風俗是要實行土葬的，于是人們將尸體送到近郊以外的墳地上進行掩埋。公家的行刑場也設(shè)在這里。賣淫婦除了暗娼以外是不敢在城內(nèi)營業(yè)的，她們只能在近郊附近拉客營生。和前面所講的一樣，這些地方共有娼妓二萬五千人。無數(shù)商人和其他旅客為京都所吸引，不斷地往來，所以這樣多的娼妓并沒有供過于求。
凡是世界各地最稀奇最有價值的東西也都會集中在這個城里，尤其是印度的商品，如寶石、珍珠、藥材和香料。契丹各省和帝國其它地方，凡有值錢的東西也都運到這里，以滿足來京都經(jīng)商而住在附近的商人的需要。這里出售的商品數(shù)量比其它任何地方都要多，因為僅馬車和驢馬運載生絲到這里的，每天就不下千次。我們使用的金絲織物和其它各種絲織物也在這里大量的生產(chǎn)。
在都城的附近有許多城墻圍繞的市鎮(zhèn)，這里的居民大都依靠京都為生，出售他們所生產(chǎn)的物品，來換取自己所需的東西。
阿合馬的壓迫與反抗他的陰謀
曾有十二名官員被大汗任命去處理土地分配、各種職務(wù)的升遷，和其它各項政務(wù)。他們中有一個薩拉森人，叫作阿合馬。他是一個狡猾而能干的人，在大汗的面前比其他十一人更有勢力，很受大汗的器重，可以為所欲為。在他死了之后，根據(jù)事實表明，是他用巫術(shù)控制了大汗，贏得了大汗對他的信任，凡是他所說的，大汗沒有不聽從的，所以他肆意橫行，不可一世。
阿合馬獨攬一切政府官員的升遷和一切罪犯的判罰。每當他想把他所恨的人置于死地時，或是經(jīng)過審問，或是不經(jīng)過審問，就對大汗說：“這樣的一個人真該死，因為他曾做了這樣或那樣的事，冒犯了圣上。”于是大汗必定會說：“按你的意思去辦吧”。于是他便馬上處死那個人。
大家看見皇帝如此信任他，他的權(quán)力又這樣大，所以，無論什么事都不敢反對他。哪怕職位高或權(quán)力大的人也不能不怕他。如有誰被他在大汗面前說是犯了彌天大罪，即使他想為自己辯護，也無法提出證據(jù)來，因為無人敢反對阿合馬，所以誰也不肯出來幫助他。阿合馬就這樣使許多人含冤而死。
此外，如有漂亮的婦女被他看中，沒有一個能逃出他的手掌。如果是未出嫁的姑娘，阿合馬便可以強迫娶來，不然也要強迫她遵從自己的意愿。當他聽說某人有一個美麗的女兒時，他手下的爪牙就會對她父親說：“你這個漂亮的女兒，如嫁給阿合馬，我們叫他讓你當三年大官。你覺得怎樣？”這個人只好忍痛舍棄自己的女兒。阿合馬便來到大汗面前說道：“某個地方出缺，或?qū)⒂谀橙粘鋈?，某人擔當這個職務(wù)最適當?！贝蠛挂欢ɑ卮鸬溃骸澳阋詾樵鯓雍镁驮鯓幼霭伞薄Ｓ谑沁@個女兒的父親，便馬上被任命去主持這個地方的政務(wù)。這樣一來，所有美麗的女子或是因為自己父母的野心，或是因為對他的恐懼，一個一個都做了他的妻妾或情婦。他約有二十五個兒子，都身居要職。有些還仗著父親的保護，也犯下了和父親同樣的罪惡，甚至其它比這些更可恥的罪惡。阿合馬又積蓄了大量的財寶，因為凡要求當官的人，必須送他大量的錢財。
他擁有這么大的權(quán)力，長達二十二年之久。后來國內(nèi)的臣民，主要是契丹人，因為不堪忍受阿合馬對于他們的妻女或自己的無休止的凌辱和蹂躪，密謀要殺死阿合馬并起來反叛政府。這些人中有一個契丹人名叫張易，是千夫長。他的母親、女兒和妻子全被阿合馬奸污了。他滿懷仇恨，于是與另一個契丹人王著——此人是一個萬夫長——密謀刺殺阿合馬。他們決定在大汗離開大都之后再行動，因為大汗在此居留六個月之后，通常要前往上都居住三個月；同時皇太子真金也要離開此處前往他常去游獵的地方，只留阿合馬守衛(wèi)京城，只有發(fā)生什么緊急的情況，才會派人到上都去請示。
王著和張易得知這個情況后，就把反叛計劃告訴了契丹人的頭目，等到大家一致同意后，便讓他們送信給住在其它許多城市里的朋友，說他們決定在某日以烽火為號，殺盡一切有胡須的人。其它城市在看見這些烽火后，應(yīng)準備好同時動手。
他們說要殺盡有胡須的人，是因為契丹人從來沒有胡須，只有韃靼人、薩拉森人和基督教徒才蓄胡須。你們應(yīng)當知道，一切契丹人都厭惡大汗的統(tǒng)治，因為他所任命的大官吏都是韃靼人，尤其是薩拉森人。他把契丹人當奴隸看待，這使他們無法忍受。你看，大汗對于契丹的統(tǒng)治，只是憑借武力來征服，他既沒有得到他們的信任，又把一切權(quán)力都交給韃靼人、薩拉森人或基督教徒。這些人都依附皇家，忠心替大汗服務(wù)，但他們在契丹人眼里都是異族人。
預定的這一天到了，王著和張易在夜間潛入了皇宮。王著坐下后，就讓人在他的前面點起許多燈火，然后派一名使者到住在舊都的阿合馬那邊去，佯裝皇太子真金突然回京，要召見他。阿合馬聽到這個命令，非常驚訝，但還是急忙前往，因為他很怕這位太子。當他到達城門口時，遇著一個名叫科甲臺的韃靼人。他是一萬二千守城兵士的統(tǒng)帥?？萍着_問他深更半夜去哪里？阿合馬答道：“到真金那里去，他剛才回京了?！笨萍着_說：“哪有這種事情？他怎么能如此秘密，甚至連我都不知道？”于是他帶一些士兵隨同這位大臣一起進宮。這時契丹人的想法是，只要能殺死阿合馬，一切都在所不惜。當阿合馬進宮后看見燈火輝煌，以為王著就是真金，就跪在了他的面前，這時張易持劍在手，一劍就將阿合馬的頭砍了下來。
韃靼統(tǒng)帥科甲臺在入口處，看見這個情況，就大叫道“叛賊！”并立即向王著射了一箭，使王著在座位上立時斃命。同時他命令帶來的兵士捉住張易，并向全城發(fā)布命令，如在街上發(fā)現(xiàn)任何人，就要就地正法。契丹人看見韃靼人已經(jīng)發(fā)覺了這個陰謀，并且王著被殺，張易被擒，再也沒有了任何領(lǐng)袖，所以就都躲在自己的屋子中不敢行動，更不能按照預定計劃，向其它城市發(fā)出信號，讓他們響應(yīng)了。
科甲臺馬上派遣使者到大汗那里，將整個事件作了詳細匯報。大汗聽后下令，讓他詳細調(diào)查，嚴懲罪犯，該怎么辦就怎么辦?？萍着_在清晨大肆搜捕契丹人，對于他所發(fā)現(xiàn)的謀亂為首的人，都處以死刑。當發(fā)覺這個陰謀蔓延到其它城市時，便同樣搜捕了一番。
等到大汗返回大都后，急于想知道這次事變的原因，于是也就知道了可恥的阿合馬和他的兒子們犯下的滔天大罪。他們除了奸污許多名婦女外，還強迫了許多婦女做他們的妻妾。于是大汗立即下令沒收阿合馬在舊都所積攢的一切財寶，送入他在新都的國庫中。這些財寶數(shù)量十分巨大。他又命令將阿合馬的尸體掘出來，丟在市朝上，讓群犬爭食，對于阿合馬的兒子中的七人也一律處以剝皮的刑罰。
這些情況，使大汗注意到薩拉森教派可咒詛的教義，即凡所犯的罪無論是哪一種，即使犯了殺人罪，只要不是針對他們宗教中的人，都可赦罪。他發(fā)現(xiàn)這種教義使阿合馬和他的兒子們?nèi)我庾鲪?，而毫無犯罪的意識，于是對此深感不滿。最后他命令薩拉森人依照韃靼的法律，改正他們的婚姻制度，并且禁止他們在宰殺動物時，割斷動物的咽喉，而必須按韃靼的方法撕破動物的肚子。
當這一事變發(fā)生時，馬可·波羅正好待在那里。
大汗發(fā)行的一種紙幣通行于全國上下
汗八里城中，有一個大汗的造幣廠，大汗用下列的程序生產(chǎn)貨幣，真可以說是具有煉金士的神秘手段。
大汗令人將桑樹——它的葉可用于養(yǎng)蠶——的皮剝下來，取出外皮與樹之間的一層薄薄的內(nèi)皮，然后將內(nèi)皮浸在水內(nèi)，隨后再把它放入石臼中搗碎，弄成漿糊制成紙，實際上就像用棉花制的紙一樣，不過是黑的。待使用時，就把它截成大小不一的薄片兒，近似正方形，但要略長一點。最小的薄片當作半個圖洛（tournois）使用，略大一點的當作一個威尼斯銀幣（a venetionssilvergroat），其它的當作二個、五個和十個銀幣，還有的作為一個、二個、三個以至十個金幣。這種紙幣的制造，它的形狀與工序和制造真正的純金或純銀幣一樣，是十分鄭重的。因為，有許多特別任命的官員，不僅在每張紙幣上簽名，而且還要蓋章。當他們?nèi)w依次辦過這些手續(xù)后，大汗任命的一個總管將他保管的御印先在銀■中浸醮一下，然后蓋在紙幣上，于是印的形態(tài)就留在了紙上。經(jīng)過這么多手續(xù)后，紙幣取得了通用貨幣的權(quán)力，所有制造偽幣的行為，都要受到嚴厲的懲罰。
這種紙幣大批制造后，便流行在大汗所屬的國土各處，沒有人敢冒生命的危險，拒絕支付使用。所有百姓都毫不遲疑地認可了這種紙幣，他們可以用它購買他們所需的商品，如珍珠、寶石、金銀等?？傊?，用這種紙幣可以買到任何物品。
每年總有好幾次，龐大的駱駝商隊載運剛才所說的各種物品和金絲織物，來到大汗都城。于是大汗召集十二個有經(jīng)驗和精明的人，令他們小心選擇貨物并確定購買的價格。大汗就在這個公平的價格上再加上一個合理的利潤額，并用這種紙幣來付帳。商人對于這種貨幣，不能拒收，因為大家都看到它能起到貨幣支付的作用，即使他們是別國的人，這種紙幣不能通用，他們也可將它換成適合他們自己市場的其它商品。
無論是誰，如果收到的紙幣因為長期使用而損壞了，都可拿到造幣廠，只需要支付百分之三的費用，就可以換取新幣。如果誰想要用金銀來制造東西，如制造酒杯、腰帶或其它物品時，也同樣可以持幣前往造幣廠，換取金銀條。
大汗的所有軍隊都用這種紙幣發(fā)餉，他們認為它與金銀等值。由于這些，可以確切地承認大汗對于財產(chǎn)的支配權(quán)比世界上任何君主都要大。
十二男爵的軍事委員會和十二男爵的帝國普通事務(wù)委員會
大汗任命了十二位顯赫重要的貴族，他們的職務(wù)是決定軍隊的每一項重大事務(wù)，例如軍隊的調(diào)動、軍官的更換、兵力的配置、以及確定執(zhí)行重要程度不同的公務(wù)所需要的軍隊數(shù)量等等。此外，他們還要考察某些軍官在戰(zhàn)爭中的英勇與卑怯，以便決定升遷或降職。如果千夫長被發(fā)現(xiàn)行為不好，這個軍事委員會覺得他不配待在這個位置，就貶他為百夫長；反之，他如果表現(xiàn)出很好的德性，應(yīng)給予升遷，就升他為萬夫長。不過，他們必須把軍官的功或罪稟報大汗，如得到認可，就給予應(yīng)得的萬夫長的職務(wù)和他的官級相應(yīng)的獎牌或證書，這和前面所說的一樣。所以一切升降都被大汗所了解，并必須得到他的許可。大汗對于升遷的軍官又賞賜大批的物品，以資鼓勵。這十二個貴族所組織的委員會叫樞密院。這是一種最高權(quán)力機關(guān)，僅對皇帝負責。
此外還有一個委員會同樣由十二個貴族組成，任務(wù)是監(jiān)督帝國三十四個省政府的每一件事務(wù)。他們在大都有一個華麗的大宮殿，宮內(nèi)有許多廳和室。每個省的事務(wù)有一個主要官員和幾個書記主持，他們的辦公室也在大院中，并按照他們從十二人委員會所得到的指示，替他們所屬的省份辦理必要的事務(wù)。這十二人有替省政府任命官吏的權(quán)力，所選擇的人的姓名要送呈大汗，經(jīng)過其裁決，并按照他們的職位，賜給金牌或銀牌。這十二個人對于征收錢糧關(guān)稅和處理收入等都有監(jiān)督權(quán)，除掉軍務(wù)外，還可管理國家其它任何部門。這個委員會叫作中書省，這是第二種最高機關(guān)，和第一種最高機關(guān)一樣，僅對大汗負責。但稱為樞密院的委員會管理軍務(wù)，在等級和威嚴上比中書省要優(yōu)越。
一切大道上所設(shè)的驛站 步行信差以及支付經(jīng)費的方法
從汗八里城有許多道路通往各省。每條路上，或者說，每一條大路上，按照市鎮(zhèn)的位置，每隔大約二十五或三十英里，就有一座宅院，院內(nèi)設(shè)有旅館招待客人，這就是驛站或遞信局。這些漂亮的建筑物內(nèi)有好些陳設(shè)華麗的房間，房間都用綢緞作窗簾和門簾，以供達官貴人使用。既便是王侯在這些驛站上住宿，也不失體面，因為無論需要什么東西都可以從鄰近的市鎮(zhèn)和要塞那里取得，朝廷對于某些驛站還有經(jīng)常的供給。
每一個驛站上常備有四百匹良馬，用來供給大汗信使往來之用，因為所有的專使都可能會留下疲憊的坐騎，換取壯健之馬。即使在多山的地區(qū)，離大道很遠，沒有村落，又和各市鎮(zhèn)相距十分遙遠，大汗也同樣下令建造同樣樣式的房屋，提供各種必需品，并照常準備馬匹。
大汗又命令人民移居這種地方，以便開墾土地，并維護遞信的差使，由此便形成了許多的村落。這種規(guī)劃的結(jié)果，給來到帝國朝廷的專使和來往于各省和各王國的欽差，提供了很大的方便。大汗在管理這一切事務(wù)方面，表現(xiàn)得比其他任何皇帝、君主或普通人都要高明。
在大汗的整個疆土內(nèi)，在遞信部門服務(wù)的馬匹不下二十萬[56]，而設(shè)備齊全的建筑物也有一萬幢。這真是十分奇異的一種制度，因而在行動上也很有效率，幾乎不能用言語來形容。如果有人要問這個國家的人口，以及他們憑借什么維持這些驛站的數(shù)目，那么，我們可以回答說，一切偶像崇拜者和薩拉森人都按照自己的情況，娶六個、八個或十個妻妾，因此生下了一大批子女。他們中間有些人有三十個兒子可以跟著他們的父親從軍。至于我們，每人只有一妻，即使她不能生育，丈夫也不得不和她白頭偕老，因此被剝奪了繁衍后代的機會，所以我們的人口遠不及他們那么多。
食物方面他們也無匱乏之憂，因為這些人民特別是韃靼人、契丹人和南中國蠻子省的居民大都以米、粟等東西來維持生活，這些東西的產(chǎn)量十分豐富。小麥的生產(chǎn)固然沒有這么豐富，但是他們不吃面包，僅僅把它做成面條或糕餅來食用。至于米粟等糧食，則和肉一起煮成漿。他們的土地只要能耕種就沒有荒廢的。各種家畜繁殖很快，當他們出征時，幾乎每個人都帶著六匹、八匹或更多的馬自用。從這一切事情上可以看出，他們?nèi)丝诒姸嘁约笆顾麄兡軌驕蕚淙绱素S富的食物的種種原因。
在各個驛站之間，每隔三英里的地方就有一個小村落，大約由四十戶人家組成。其中住著步行信差，也同樣為大汗服務(wù)。他們身纏腰帶，并掛上幾個小鈴，以便在較遠的地方就能被人聽到。他們僅僅走三英里路，這就是說從一個信差站到另一個，鈴聲就作為他走近的信號，新的信差聽到鈴聲就準備接上他的包袱立即出發(fā)。這樣一站一站地傳遞，非常迅速，在兩天兩夜之內(nèi)，大汗就能接到遠處的消息。如按普通的方法遞送，則在十天之內(nèi)也不能接到。當果子成熟的季節(jié)，早晨在大都采的果子，到了第二白晚上就可送到上都大汗的面前了，雖然兩地的距離通常要走上十天。
在每一個三英里的站上有一個書記，負責將一個信差到來與另一個信差出發(fā)的時間記錄下來，所有驛站都是這樣做的。此外，還有官吏每月到驛站來巡視一次，以便考查他們的管理情形。所有失職的信差都會受到懲罰。這些信差不但免除一切捐稅，還能得到大汗豐厚的津貼。
養(yǎng)驛馬的所有費用并不需要直接拔款。鄰近各個城市、市鎮(zhèn)和村落必須供給馬匹，并且還要負責飼養(yǎng)。各城市的長官按照大汗的命令，派遣精明的人去考察馬匹，確定居民私人所能供給的數(shù)目。各市鎮(zhèn)和村落也同樣按照居民的財力強制征收，所有居住在驛站兩邊的人都要捐助適當?shù)姆蓊~。贍養(yǎng)馬匹的費用以后再從各城市上繳給大汗的稅收中扣除。
不過大家必須知道，四百匹馬并不全部同時在驛站服役，只有二百匹馬放在站上供差一月，。其余二百匹馬在這個時候就放在草場上飼養(yǎng)。每到月初，這些馬又到驛站上服役，原來服役的馬則放回牧場，得以休養(yǎng)。所有的馬就這樣輪流使用。
如果遇著河流或湖泊等地，而步行信差或驛卒又必須經(jīng)過，那么鄰近各城必須要準備三四條小舟，以便隨時使用。如遇上幾個月路程的荒原，又無法取得食宿，那么荒原邊界上的城市對于往來朝廷間的專使，則必須供給馬匹和食物，以滿足他們和隨從的需要。但大汗對于這樣的城市會給予一定的報酬。所有距離大路較遠的驛站，他們的一部分馬匹就由皇家提供，而這個區(qū)域內(nèi)的各城市和市鎮(zhèn)僅需要提供剩下一部分就可以了。
如果遇到某處一個首領(lǐng)發(fā)生叛亂，或者其它重要事變，必須要用極快的速度傳遞消息，那么驛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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