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漢書

讀書雜釋 作者:徐鼒


漢書

汲古閣《漢書》本已屬近代佳本,而其間訛舛甚多。如《禮樂志·郊祀歌十九章·惟泰元》章末云:“建始元年,丞相匡衡奏罷‘鸞路龍鱗’,更定詩曰‘涓選休成’?!苯窨瘫疽葡拢凇疤斓夭r”之上矣。《天地》章末云:“丞相匡衡奏罷‘黻繡周張’,更定詩曰‘肅若舊典’?!苯窨瘫疽葡拢凇叭粘鋈搿敝弦?。讀書不求善本,而徒事辨駁,亦所謂無事而自擾者。

《漢書·禮樂志·安世房中歌》云:“桂華馮馮翼翼,承天之則?!庇衷疲骸懊婪即o磑即即,師象山則。”文義不協(xié)。劉奉世曰:“《桂華》、《美芳》二詩章名,本側(cè)注在前篇之末,傳寫之誤,遂以冠后?!笔且病H话瓷衔摹胺惙摴鹑A”,晉灼注曰:“桂華似殿名,次下言‘桂華馮馮翼翼,承天之則’,言樹此香草以絜齊其芳氣,乃達於宮殿也?!笔菚x灼所見本已訛舛若是矣。按劉奉世“《桂華》、《美芳》二詩篇名”。是也。又云:“美芳,當作美若。蓋以歌詞內(nèi)有‘美若休德’之語也?!逼湔f則非。臣瓚駁晉灼注曰:“《茂陵中書》歌《都孋》、《桂英》、《美芳》、《鼓行》,如此復(fù)不得為殿名?!笔恰睹曛袝犯杷创恕豆鹑A》、《美芳》篇也。改華為英,以韻行耳。

張瑯并《古韻發(fā)明》云:“《周禮·保章氏》注云:‘志古文識。’《易·大畜》‘君子以多識前言往行’,《釋文》:‘劉作志,虞氏亦然?!洞呵飩鳌罚骸灾疚徇^’,又‘且曰志之’,又‘歲聘以志業(yè)’,皆古文識?!墩撜Z》‘多見而識之’,《白虎通》引作志?!t者識其大者’,漢蔡邕《石經(jīng)》、《漢書·劉向傳》并作志。如今文作識者,《易》乃王弼所改,《論語》乃何晏所改也。故賈公彥云:‘古之文字少,志意之志,與記識之志同。后代自有記識之字,不復(fù)以志為識也。’”鼒按:古人識記之字均作志。《周禮》:“誦訓(xùn)掌道方志?!薄靶∈氛瓢顕??!薄巴馐氛扑姆街??!薄睹献印る墓隆贰扒抑驹弧?。《左傳》“志而晦”。“周志有之?!薄扒爸居兄??!抖Y記·檀弓》“公西赤為志焉”?!肮鲀x為志焉”。《國語》“弟子志之”?!岸又局??!氨卣b志而納之”?!肚f子·逍遙游》曰:“齊諧,志怪者也。”《列子·湯問篇》“夷堅聞而志之”。作識者僅數(shù)見,無作誌者。蓋志、識者,古今字;誌,俗字也。班固作《漢書志》,后史因之,皆作志。近日府、州、縣志及各志書均作志,此古字之猶用於今者。惟撰墓志多作誌,此沿晉、魏以后碑版俗字,通人宜戒之。

《漢書·蕭何傳》:“以文毋害為沛主吏掾?!碧K林曰:“無害,若言無比也。一曰:害,勝也。無能勝害之者?!睍x灼曰:“蘇說是也。”鼒按:害與蓋通,音近相叚借之字。掩蓋為蓋字正意,其叚借為傷害之害者,如《孟子》:“謨蓋者君,咸我績”,當作“謨害”解?!稌贰蚌姽褵o蓋”當作“無害”解是也。傷害為害字正義,其叚借為掩蓋之蓋者:此之“文無害”,《酷吏傳》之“極知禹無害”,《張湯傳》之“以湯為無害”,皆言人無能掩蓋之。此之謂轉(zhuǎn)注叚借。

《漢書·廣陵王胥傳》云:“毋桐好逸?!弊⒃疲骸巴?,輕脫之貌也?!秉埌矗和┊敒槎敝畢枳???装矅墩撜Z》注云:“侗,未成器之人也?!被寿┦柙疲骸爸^籠侗未成器之人也?!薄稌穫慰住秱鳌贰岸敝伞敝?xùn),義亦同此。

《傳》云:“人輕心揚州保強”,當“揚”字絕句?!稜栄拧め尩亍防钛沧⒃疲骸敖掀錃鈶K勁,厥性輕揚,故曰揚州。”保強猶之負固云爾,故下云:“三代要服,不及以正”也。

《漢書·吾邱壽王傳》:“年少,以善格五召待詔?!弊⒁峡翟唬骸案褚舾?,行伍相各,故言各”;劉德曰:“格五,棋行?!逗浄ā吩唬汉洶壮宋?,至五格不得行,故曰格五?!辈坏闷湔f。按鮑宏《簺經(jīng)》曰:“簺有四采,簺四乘五,至五即格不得行,故謂之格五?!弊⒃疲骸鞍壮宋濉保斒恰八某宋濉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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