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七十三

歐陽文忠集 作者:歐陽修


欽定四庫全書

文忠集卷七十三

宋 歐陽修 撰

外集二十三

雜題跋

書李翺集後

予為西京留守推官得此書於魏君書五十篇予嘗讀韓文所作哀歐陽詹文云詹之事既有李翺作傳而此書亡之惜其遺闕者多矣

書梅圣俞槀後

凡樂達天地之和而與人之氣相接故其疾徐奮動可以感於心歡欣惻愴可以察於聲五聲單出於金石不能自和也而工者和之然抱其器知其聲節(jié)其廉肉而調(diào)其律呂如此者工之善也今指其器以問於工曰彼簨者簴者堵而編執(zhí)而列者何也彼必曰鼗鼓鐘磬絲管干戚也又語其聲以問之曰彼清者濁者剛而奮柔而曼衍者或在郊或在廟堂之下而羅者何也彼必曰八音五聲六代之曲上者歌而下者舞也其聲器名物皆可以數(shù)而對也然至乎動蕩血脈流通精神使人可以喜可以悲或歌或泣不知手足鼓舞之所然問其何以感之者則雖有善工不知其所以然焉蓋不可得而言也樂之道深矣故工之善者必得于心應(yīng)于手而不可述之言也聽之善亦必得於心而會以意不可得而言也堯舜之時夔得之以和人神舞百獸三代春秋之際師襄師曠州鳩之徒得之為樂官理國家知興亡周衰官失樂器淪亡散之河海逾千百歲間未聞有得之者其天地人之和氣相接者既不得泄於金石疑其遂獨鍾於人故其人之得者雖不可和於樂尚能歌之為詩古者登歌清廟太師掌之而諸侯之國亦各有詩以道其風(fēng)土性情至於投壺饗射必使工歌以達其意而為賓樂蓋詩者樂之苗裔與漢之蘇李魏之曹劉得其正始宋齊而下得其浮淫流佚唐之時子昂李杜沈宋王維之徒或得其淳古淡泊之聲或得其舒和高暢之節(jié)而孟郊賈島之徒又得其悲愁欝堙之氣由是而下得者時有而不純焉今圣俞亦得之然其體長於本人情狀風(fēng)物英華雅正變態(tài)百出哆兮其似春凄兮其似秋使人讀之可以喜可以悲陶暢酣適不知手足之將鼓舞也斯固得深者耶其感人之至所謂與樂同其苗裔者邪余嘗問詩於圣俞其聲律之高下文語之疵病可以指而告余也至其心之得者【一作直】不可以言而告也余亦將以心得意會而未能至之者也圣俞久在洛中其詩亦往往人皆有之今將告歸余因求其槀而寫之然夫前所謂心之所得者如伯牙鼓琴子期聽之不相語而意相知也余今得圣俞之槀猶伯牙之琴弦乎

讀李翺文

予始讀翺復(fù)性書三篇曰此中庸之義疏耳智者誠【一作識】其性當讀【一作復(fù)】中庸愚者雖讀此不曉也不作可也又讀與韓侍郎薦賢書以為翺特窮時憤世無薦已者故丁寧如此使其得志亦未必然以韓為秦漢間好俠【一作事】行義之一豪儁亦善論【一作諭】人者也最後讀幽懷賦然後置書而嘆嘆已復(fù)讀不自休恨翺不生於今不得與之交又恨予不得生翺時與翺上下其論也凡昔【二字一作況廼】翺一時人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韓愈愈嘗有賦矣不過羨二鳥之光榮嘆一飽之【一作而】無時爾此其【二字一作推是】心使光榮而飽則不復(fù)云矣若翺獨不然其賦曰衆(zhòng)囂囂而雜處兮咸嘆老而嗟卑視予心之不然兮慮行道之猶非又怪神堯以一旅取天下後世子孫不能以天下取河北以為憂嗚呼使當時君子皆易其嘆老嗟卑之心為翺所憂之心則唐之天下豈有亂與亡哉然翺幸不生今時見今之事則其憂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憂也余行天下見人多矣脫有一人能如【一作知】翺憂者又皆賤【一作疏】遠與翺無異其余光榮而飽者一聞憂世之言不以為狂人則以為病癡子不怒則笑之矣嗚呼在位而不肯自憂又禁他人使皆不得憂可嘆也夫景【一作皇】佑二年十月十七日歐陽修書

書春秋繁露後

漢書董仲舒?zhèn)鬏d仲舒所著書百余篇第云清明竹林玉杯繁露之書蓋略舉其篇名今其書才四十篇又總名春秋繁露者失其真也予在館中??绷t書見有八十余篇然多錯亂重復(fù)又有民間應(yīng)募獻書者獻三【一作二】十余篇其間數(shù)篇在八十篇外乃知董生之書流散而不全矣方俟??倍璧米镆牧晷悴盘镂某跻源吮臼居嗖幌咀x明年春得假之許州以舟下南郡獨臥閱此遂志之董生儒者其論深極春秋之旨然惑於改正朔而云王者大一元者牽於其師之說不能高其論以明圣人之道惜哉惜哉景佑四年四月四日書

書韋應(yīng)物西澗詩後

右唐韋應(yīng)物滁州西澗詩今州城之西乃是豐山無所謂西澗者獨城之北有一澗水極淺遇夏潦漲溢但為州人之患其水亦不勝舟又江潮不至此豈詩家務(wù)作佳句而實無此耶然當時偶不以圖經(jīng)考正恐在州界中聞左司郭員外新授滁陽欲以此事問之

論尹師魯墓志

志言天下之人識與不識皆知師魯文學(xué)議論材能則文學(xué)之長議論之高材能之美不言可知又恐太略故條析其事再述于後述其文則曰簡而有法此一句在孔子六經(jīng)惟春秋可當之其他經(jīng)非孔子自作文章故雖有法而不簡也修於師魯之文不薄矣而世之無識者不考文之輕重但責(zé)言之多少云師魯文章不合秪著一句道了既述其文則又述其學(xué)曰通知古今此語若必求其可當者惟孔孟也既述其學(xué)則又述其論議云是是非非務(wù)盡其道理不茍止而妄隨亦非孟子不可當此語既述其議論則又述其材能備言師魯歷貶自兵興便在陜西尤深知西事未及施為而元昊臣師魯?shù)米锸固煜轮吮M知師魯材能此三者皆君子之極美然在師魯猶為末事其大節(jié)乃篤於仁義窮達禍福不媿古人其事不可徧舉故舉其要者一兩事以取信如上書論范公而自請同貶臨死而語不及私則平生忠義可知也其臨窮達禍福不媿古人又可知也既已具言其文其學(xué)其論議其材能其忠義遂又言其為仇人挾情論告以貶死又言其死後妻子困窮之狀欲使後世知有如此人以如此事廢死至於妻子如此困窮所以深痛死者而切責(zé)當世君子致斯人之及此也春秋之義痛之益至則其辭益深子般卒是也詩人之意責(zé)之愈切則其言愈緩君子偕老是也不必號天叫屈然後為師魯稱寃【一作怨】也故於其銘又但云藏之深固之密石可朽銘不滅意謂舉世無可告語但深藏牢埋此銘使其不朽則後世必有知師魯者其語愈緩其意愈切詩人之義也而世之無識者乃云銘文不合不講德不辯師魯以非罪蓋為前言其窮達禍福無媿古人則必不犯法況是仇人所告故不必區(qū)區(qū)曲辯也今止直言所坐自然知非罪矣添之無害故勉狥議者添之若作古文自師魯始則前有穆修鄭條輩及有大宋先達甚多不敢斷自師魯始也偶儷之文茍合于理未必為非故不是此而非彼也若謂近年古文自師魯始則范公祭文已言之矣可以互見不必重出也皇甫湜韓文公墓志李翶行狀不必同亦互見之也志云師魯喜論兵論兵儒者末事言喜無害喜非嬉戲之戲喜者好也君子固有所好矣孔子言回也好學(xué)豈是薄顔回乎後生小子未經(jīng)師友茍恣所見豈足聽哉修見韓退之與孟郊聨句便似孟郊詩與樊宗師作志便似樊文慕其如此故師魯之志用意特深而語簡蓋為師魯文簡而意深又思平生作文惟師魯一見展卷疾讀五行俱下便曉人深處因謂死者有知必受此文所以慰吾亡友爾豈恤小子輩哉

書沖厚居士墓銘後

東南固多學(xué)者而徐氏?為大族其子弟從予學(xué)者往往有聞於時視其子弟則可知其父兄之賢也廬陵歐陽修書

讀裴寂傳

予嘗與尹師魯論自魏晉而下佐命功臣皆可貶絶以其貳心舊朝葉成大謀【二字一作謀主】雖曰忠於所事而非人臣之正也及讀裴寂傳跡其終始良有以哉始寂為晉陽宮監(jiān)私以宮人饋高祖因見親昵可謂貳隋矣及太宗以博奕啗之遂開義師之謀卒成唐室武周為寇請行自敗不即就誅者非特佐命有功豈非曩時私狎之恩哉坐交沙門法雖免官見放復(fù)有所陳太宗數(shù)之曰計公勲庸不至於此數(shù)以武德時【一作朝】政之繆皆歸其人又聞妖言不自明乃欲殺人緘【一作滅】口遂被流放列其四罪貸不致理蓋由進身之私恩衰即敗也韓彭之功猶終不保況寂也哉

書梅圣俞河豚魚詩後

予友梅圣俞於范饒州席上賦此河豚魚詩余每體中不康誦之數(shù)過輒佳亦屢書以示人為奇贈翰林東閣書

書三絶句詩後

前一篇梅圣俞詠泥滑滑次一篇蘇子美詠黃鸎後一篇余詠畫眉鳥三人者之作也出於偶然初未始相知及其至也意輒【一作趣】同歸豈非其精神會通遂暗合耶自二子死余殆絶筆於斯矣翰林東閣書

跋晏元獻公書

右觀文殿大學(xué)士兵部尚書晏元獻公一帖公為人真率其詞翰亦如其性是可佳也

跋李西臺書

嘉佑三年三月晦日和叔攜以過余因得覽之不能釋手嗟今之人清尚如西臺君者何少也遂書其後而還之廬陵歐陽修

同前

李公為人端重清方為當時所重不徒愛其筆蹟也嘉佑三年三月晦日修題

跋李翰林昌武書

昌武筆畫遒峻蓋欲自成一家宜其見稱於當時也修覽其書知此道【七字一作風(fēng)雅】寂寞久矣向時蘇梅二子以天下兩窮人主張斯道一時士人【一作人士】傾想其風(fēng)采奔走不暇自其淪亡遂無復(fù)繼者豈孟子所謂折枝之易第不為耶覧李翰林詩筆見故時朝廷儒學(xué)侍從之臣未嘗不以篇章翰墨為樂也

記舊本韓文後

予少家漢東漢東僻陋無學(xué)者吾家又貧無藏書州南有大姓李氏者其子堯【一作彥】輔頗好學(xué)予為兒童時多游其家見有弊筐貯故書在壁間發(fā)而視之得唐昌黎先生文集六卷脫落顛倒無次序【一作第】因乞李氏以歸讀之見其言深厚而雄博然予猶少未能悉究其義徒見其浩然無涯若可愛是時天下學(xué)者楊劉之作號為時文能者取科第擅名聲以夸榮當世未嘗有道韓文者予亦方舉進士以禮部詩賦為事年十有七試于州為有司所黜因取所藏韓氏之文復(fù)閱之則喟然【一有而字】嘆曰學(xué)者當至於是而止爾因怪時人之不道而顧巳亦未暇學(xué)徒時時獨念于予心以為方從進士干祿以養(yǎng)親茍得祿矣當盡力于斯文以償其素志後七年舉進士及第官于洛陽而尹師魯之徒皆在遂相與作為古文因出所藏昌黎集而補綴之求人家所有舊本而校定之其後天下學(xué)者亦漸趨於古而韓文遂行於世至于今蓋三十余年矣學(xué)者非韓不學(xué)也可謂盛矣嗚呼道固有行於遠而止於近有忽于往而貴于今者非惟世俗好惡之使然亦其理有當然者而孔孟皇皇於一時而師法於千萬世韓氏之文沒而不見者二百年而後大施於今此又非特好惡之所上下蓋其久而愈明不可磨滅雖蔽於暫而終耀于無窮者其道【一有皆字】當然也予之始得於韓也當其沉沒棄廢之時予固知其不足以追時好而取勢利於是就而學(xué)之則予之所為者豈所以急名譽而干勢利之用哉亦志乎久而已矣故予之仕於進不為喜退不為懼者蓋其志先定而所學(xué)者宜然也集本出於蜀文字刻畫頗精於今世俗本而脫繆尤多凡三十年間聞人有善本者必求而改正之其最後卷帙不足今不復(fù)補者重增其故也予家藏書萬卷獨昌黎先生集為舊物也嗚呼韓氏之文之道萬世所共尊天下所共傳而有也予於此本特以其舊物而尤惜之

題薛公期畫

善言畫者多云鬼神易為工以為畫以形似為難鬼神人不見也然至其隂威慘淡變化超騰而窮奇極怪使人見輒驚絶及徐而定視則千狀萬態(tài)筆簡而意足是不亦為難哉此畫雖傳自妙本然其筆力精勁亦自有佳處嘉佑八年仲春旬休日竊覽而嘉之題還薛公期書室廬陵歐陽修題【一作俗言見畫鬼神者易為工以其人不常見也然而隱見出沒於無有之際千狀萬態(tài)筆簡而意足難矣及其變化飛騰窮奇極怪使人見輒驚絶豈不又難哉此畫雖所傳好本然其筆力精勁亦自有佳處廬陵歐陽修竊覽而嘉之遂題其後以還公期書室嘉佑八年仲春休日】

跋杜祁公書

右杜祁公墨蹟公當景佑中為御史中丞時余以鎮(zhèn)南軍掌書記為館閣??笔嫉枪T遂見知奬後十五年余以尚書禮部郎中龍圖閣直學(xué)士留守南都公已罷相致仕於家者數(shù)年矣余歲時率僚屬候問起居見公福壽康寧言笑不倦歲余予遭內(nèi)艱去居于潁服除來京師蒙恩召入翰林為學(xué)士與公書問往還無虛月又二歲公以疾薨于家予既泣而論次公之功德而銘之又集在南都時唱和詩為一卷以傳二家之子孫又發(fā)篋得公手書簡尺歌詩類為十卷而藏之余與時寡和辱公之知久而愈篤宜於公有不能忘矧公筆墨為世楷模人人皆寶而藏之然世人莫若余得之多也嘉佑八年六月晦日

跋永城縣學(xué)記

唐世執(zhí)筆之士工書者十八九蓋自魏晉以來風(fēng)流相承家傳少習(xí)故易為能也下逮懿僖昭哀衰亡【一作世】之亂宜不暇矣接乎五代四海分裂士大夫生長干戈於積屍白刃之間時時猶有以揮翰馳名於當世者豈又唐之余習(xí)乎如王文秉之小篆李鄂郭忠恕之楷法楊凝式之行草至於羅紹威錢俶皆武夫驕將之子酣樂於狗馬聲色者其於字畫亦有以過人及宋一天下於今百年儒學(xué)稱盛矣唯以翰墨之妙中間寂寥者久之豈其忽而不為乎將俗尚茍簡廢而不振乎抑亦難能而罕至也蓋久而得三人焉向時蘇子美兄弟以行草稱自二子亡而君謨書特出於世君謨筆有師法真草惟意所為動造精絶世人多藏以為寶而予得之尤多若荔枝譜永城縣學(xué)記筆畫尤精而有法者故聊志之俾世藏之知余所好而吾家之有此物也廬陵歐陽某書嘉佑八年歲在癸卯中元日

荔枝譜後

善為物理之論者曰天地任物之自然物生有常理斯之謂至神圓方刻畫不以智造而力給然千狀萬態(tài)各極其巧以成其形可謂任之自然矣【二十七字一作千態(tài)萬狀維不以智造而功給一任之自然故能各極其妙】而其【一無此字】丑好精麤壽夭多少皆有常分不有尸之孰為之限數(shù)由是言之又若有為之者【一無此十字】是皆不可詰於有無之間故謂之神也牡丹花之絶而無甘實荔枝果之絶而非名花昔樂天【二字一作人】有感於二物矣是孰尸其賦予邪然斯二者惟一【一無此字】不兼萬【一無此字】物之美故各得【一作得各】極其精此於造化不可知而推之至理宜如此也余少游洛陽花之盛處也因為牡丹作記君謨閩人也故能識荔枝而譜之因念昔人嘗有感於二物而吾二人者適各得其一之詳故聊書其所以然而以附君謨譜之末嘉佑八年七月十九日廬陵歐陽修題

跋學(xué)士院題名

余向在翰林七年嘗以為宰輔有任責(zé)之憂神仙無爵祿之寵既都榮顯又享清閑而兼有人天之樂者惟學(xué)士也自頃以來叨被恩私俾參政論力疲矣而勤勞不得少息心衰矣而憂患浩乎無涯卻思玉堂如在天上偶因發(fā)篋閑覽題名不覺慨然遂書於此嘉佑八年中秋日

熙寧四年正月二十九日載覽至卻思玉堂如在天上之語因思余作內(nèi)制集序亦為此語英宗皇帝嘗加稱賞為之泫然感涕不能止也六一居士書跋茶録

善為書者以真楷為難而真楷又以小字為難羲獻以來遺跡見於今者多矣小楷維樂毅論一篇而已今世俗所傳出故高紳學(xué)士家最為真本而斷裂之余僅存者百余字爾此外吾家率更所書溫彥博墓銘亦為絶筆率更書世固不少而小字亦止此而已以此見前人於小楷難工而傳於世者少而難得也君謨小字新出而傳者二集古録目序橫逸飄發(fā)而茶錄勁實端嚴為體雖殊而各極其妙蓋學(xué)之至者意之所到必造其精予非知書者以接君謨之論久故亦粗識其一二焉治平甲辰

古之善書者必先楷法漸而至於行草亦不離乎楷正張芝與旭變怪不常出乎筆墨蹊徑之外神逸有余而與羲獻異矣襄近年粗知其意而力已不及烏足道哉【此蔡忠惠公所題】

跋觀文王尚書【舉正】書

右觀文學(xué)士尚書王公字伯中清德之老也余晩接公游愛其為人未幾公以病卒因録其遺跡而藏之實思其人不獨玩其筆也天圣中公與謝絳希深黃監(jiān)唐卿修國史余為進士初至京師因希深始識公而未接其游後三十年余為翰林學(xué)士公以書殿兼職經(jīng)筵始得竊從公後故得公手筆不多嗚呼天圣之間三人者皆一時之選今皆亡矣其遺跡尤可惜矧公素以書名當世也治平元年清明前一日書

跋學(xué)士院御詩

列圣御制刻石龕在玉堂北壁扃鏁甚嚴至和元年秋余初蒙恩召為學(xué)士嘗因事獨對便殿先帝密諭將幸玉堂及欲如祖宗時夜召學(xué)士因問唐朝故事余奏曰唐世學(xué)士以獻替為職業(yè)至於進退大臣常參密議故當時號為內(nèi)相又謂之天子私人其職在禁近故唐制學(xué)士不與外人交通比來選用非精致上恩禮亦薄漸見踈外無異百司若圣君有意崇奬則當漸修故事予遂退而建言不許私謁執(zhí)政時人喧然共以為非蓋流俗習(xí)見近事不知學(xué)士為禁職舊制不通外人也真宗時劉子儀當直既不為丁晉公草制明日晏元獻公入直劉見晏來遽趨【一作移】以出相遇不揖掩面而過蓋當時學(xué)士猶交直也近時當直者多不宿宿者暮入晨出玉堂終日閴然吏人共守空院而已職隳事廢已久自朝廷近臣皆不知故事流俗不足怪也因覽刻石遂并記之于後治平元年清明日

院中名畫舊有董羽水僧巨然山在玉堂後壁其後又有燕肅山水今又有易元吉猿及狟皆在屏風(fēng)其諸司官舍皆莫之有亦禁林之奇玩也余自出翰苑夢寐思之今中書樞密院惟內(nèi)宴更衣則借學(xué)士院解歇每至徘回畫下不忍去也

跋薛簡肅公【奎】書

右薛簡肅公詩并書其背乃天圣四年司農(nóng)卿李湘門狀是歲丙寅至今丁未實四十二年矣偶得於家人篋中因褾軸而藏之公之清節(jié)直道余既銘之而有傳在國史此不復(fù)書治平四年閏月十八日

跋醉翁吟

余以至和二年奉使契丹明年改元嘉佑與圣俞作此詩後五年圣俞卒作詩殆今十有五年矣而圣俞之亡亦十年也閱其詞翰一為泫然遂軸而藏之熙寧二年五月十三日

題青州山齋

吾嘗喜誦常建詩云竹逕通幽處禪房花木深欲效其語作一聨久不可得乃知造意者為難工也晚來青州始得山齋宴息因謂不意平生想見而不能道以言者乃為已有於是益欲希其髣髴竟爾莫獲一言夫前人為開其端而物景又在其目然不得自稱其懷豈人才有限而不可強將吾老矣文思之衰邪茲為終身之恨爾熙寧庚戌仲夏月望日題

跋三絶帖

南唐澄心堂紙為世所珍今人家不復(fù)有曼卿詩與筆稱雄於一時今亦未有繼者謂之三絶不為過矣余家藏此蓋三十余年熙寧壬子正月雨中記六一居士

文忠集卷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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