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雜詩五首

（嘉慶庚辰，奉母東下。）

試登大別觀荊鄂，何似君山俯洞庭？

如束估帆三楚至，無窮征雁六朝聽。

大江東去風(fēng)月白，春色南來天地青。

何事悲歌更懷古？乾坤元氣是吾形。

◇

側(cè)聞淫雨告荊邦，澤國黿鼉恣潦洚。

平世務(wù)耕非務(wù)戰(zhàn)，只今防漢勝防江。

庾樓風(fēng)月惟揮麈，楚國戈船漫擁幢。

運甓舊輸團扇客，《反騷》空詠木蘭雙。

◇

黃蘄楚尾即吳頭，田集遙連道士洲。

重鎖長江無去路，翻疑巫峽在斯州。

上游天塹供龍戰(zhàn)，澤國濤聲壯雁秋。

名士英雄爭赤壁，何如風(fēng)月此橫舟。

◇

（田家鎮(zhèn)俗呼田家集，與道士洑皆在蘄州東百余里，乃全楚門戶。）

彭蠡湖濱十日風(fēng)，石尤逆浪擁孤篷。

云開廬岳橫天出，日落孤山元氣中。

留滯每思千嶂陟，地形回憶六朝雄。

九江《禹貢》譚經(jīng)訟，試向潯陽訪異同。

◇

行盡東南萬里川，全家無恙五湖船。

范蠡羅裳天上坐，淮南雞犬鏡間仙。

空中云水舟為界，水底魚龍夜有天。

來自瀟湘清絕處，可曾楚樹讓吳煙。

秦中雜感（十三首）

遠(yuǎn)游懷古《六經(jīng)》前，不到豳、岐信枉然。

孔、孟轍緌州未九，尹、聃牛背筴逾千。

覽輝威鳳邦誰下？避弋冥鴻性自騫。

《石鼓》未登《宵雅》什，果然尼父有遺編。

◇

每吟仙掌月觚棱，便覺身騫十二層。

昨夜又垂清渭釣，前身豈是華山僧？

不知漢世何嬴、晉？自讀《秦風(fēng)》笑檜滕。

身世乾坤同逆旅，何須楊仆徙殽澠。

◇

六國南殽控北函，幾曾河、華扼孱顏？

至今漢月猶秦月，更覺潼關(guān)勝谷關(guān)。

間道尚聞商縣入，催軍屢見禁坑還。

書生讀史譚形勢，果否披圖勝陟山。

◇

（漢以前關(guān)在函谷，唐始移潼。）

宅京隴首俯山東，軍食經(jīng)營自昔同。

漕運汴渠通渭上，府兵天下半關(guān)中。

白渠畚鍤千犁雨，青海葡萄萬馬風(fēng)。

誰使富強歸霸佐？蕭何詎讓叔孫通。

◇

關(guān)西出將倍關(guān)東，趙、岳、張、王世典戎。

草木盡含邊色壯，詩書猶帶夏聲雄。

云生太華從龍氣，冰合黃河勁騎風(fēng)。

要刬六朝金粉習(xí)，莫將江左易崤潼。

◇

（國初趙良棟、岳鐘琪、王進(jìn)寶、張勇皆秦人。）

長安今日是燕京，尚系先朝西顧情。

帝子屢持青海節(jié)，乘輿親馭朔方兵。

汾河特敕詢舟楫，涇渭封章辨濁清。

回首盛朝迂闊事，百年耆話升平。

◇

（汾河通舟，康熙事。

涇、渭辨濁，乾隆事。）

邊才不與吏才妨，曾憶崔、陳繼召棠。

羽檄歲開三輔井，畫圖春課百城桑。

秉麾西牧誠求瘼，藪疾南山詎弄潢。

太息風(fēng)流老侯伯，馬嵬祠廟有輝光。

◇

（崔紀(jì)鑿井，陳宏謀課桑，畢沅修馬嵬楊妃祠，皆乾隆間撫秦事。）

豕突狼奔記廿年，萑苻隴漢接西川。

元戎雪夜搜狐魅，赤子云端寢戟鋋。

堡塞千峰千戰(zhàn)壘，犢刁萬谷萬屯田。

華陽黑水梁州地，割隸何人議控邊。

◇

水深土厚重而文，不獨粗材駟鐵軍。

《詩》首《秦風(fēng)》無衛(wèi)、鄭，《禮》推關(guān)學(xué)匹河、汾。

百年文物聲名后，列郡黌庠陵谷分。

尚憶華陰征顧、李，國初諸老壯榆。

◇

（顧亭林寓華下，與李二曲、李天生交善。）

鏡魚磚瓦盡搜淘，金石叢譚盛本朝。

盡挾漢霜秦粉氣，肯將王墓帝墳饒。

操錐《詩》、《禮》明星夜，哭鬼文章《薤露》謠。

萬歲千秋身后事，龍蛙茵溷各騷蕭。

◇

一片渭濱周漢遺，鷹揚虎視使人悲。

興王時雨三軍律，上將妖星半夜旗。

天地有時龍變化，英雄無運鹿奔馳。

文章更在經(jīng)綸后，落日柯亭吊所思。

◇

已驚函谷壓成皋，又見褒斜軼虎牢。

南下星辰當(dāng)夜大，西來地勢逐山高。

霜深巨壑龍蛇蟄，秋老長林虎豹豪。

誰道窮途邊塞地？儒冠劍佩似征袍。

◇

南山起起憶蒼生，月上岐陽鳳未鳴。

詩到邠豐銷慷慨，游窮燕趙轉(zhuǎn)和平。

旅人憂樂關(guān)天下，客夢山川不世情。

留滯周南何足道？背關(guān)懷楚異蘭成。

西師（六首）

（道光十年。）

見說王師討叛羌，詔書禍?zhǔn)鬃镞吔?/p>

譬從南海騷珠翠，奚異西陲索白狼？

張奐早辭羊馬饋，王郎何至羽書猖！

蟲生朽木非今日，蟻潰金堤自古防。

◇

烏孫、疏勒盡包荒，久已門庭視朔方。

一自蒲梢停塞貢，頻聞羽檄走戎羌。

征兵遠(yuǎn)到黃龍府，挽炮翻馳回紇疆。

誰識百程勞往返？戎衣空壓萬駝霜。

◇

（時參贊大臣、山東巡撫陸阿奏運山東炮廿門遠(yuǎn)赴回疆，中外皆笑其非計。）

聞道前鋒柯爾坪，萬駝魚貫月連營。

盤雕雪帳寒無夢，搗賊河冰夜有聲。

奪氣先爭疏勒壘，長驅(qū)更相郅支城。

長安索米頻西笑，好夢前宵賦《北征》。

◇

征兵九道集輪臺，羽檄甘泉日夜催。

黑水柳環(huán)營壘立，雪山梅伴戰(zhàn)場開。

須防清野逃三窟，有幾屯田遍九垓。

萬里轉(zhuǎn)輸方孔亟，幾時飛過白龍堆？

捷書中夜過龜茲，共說楊家老戰(zhàn)旗。

河霧倉黃沖壘日，陣云崩黑倒戈時。

冠軍尚有乾隆勢，破竹未令回紇知。

從此天山一掃定，凱歌楊柳勞歸師。

◇

阱獸鐺魚忽突圍，何堪絕徼老王師？

誰陳釜畫維州議？不顧唇寒都護(hù)危。

百戰(zhàn)三朝西顧地，九秋諸將北征時。

廟謨?nèi)粲幸Τ缭?，肯割陰山付月支?/p>

金陵懷古（八首）

（道光二十年。）

一桁青山六代宮，滄桑都在水聲中。

只今雨雪千帆北，自古云濤萬馬東。

千載江山風(fēng)月我，百年身世去來鴻。

陸機別有興亡辨，不與《過秦》監(jiān)夏同。

◇

照殘今古秦淮水，磨滅英雄晉石頭。

地氣輒隨王氣盡，前人留與后人愁。

春秋吳越燈前壘，臺榭齊梁霧里謳。

凄絕多情天上月，年年長戀冶城秋。

◇

絲竹新亭晉永嘉，梧桐南內(nèi)玉鉤斜。

如何袞藻山龍客，不許春江夜月花。

萬里漢淮重鎖鑰，千年陵谷幾官家。

東南不是宸居地，底事秦皇枉翠華。

◇

黯黯青青畫不成，山如晏坐水如行。

千年山色南都恨，五夜江濤北府兵。

故國潮來秋不老，六朝人去雪無聲。

關(guān)河太好詩難稱，漁唱何曾識戰(zhàn)爭。

◇

南都勝國駐旌旗，宮闕郊壇尚有基。

一自六飛歸北燕，未曾五馬化南螭。

臺城更遜雞鳴埭，祭灶空傳龍脈詞。

千古興亡無限恨，寒鴉夕照又多時。

◇

（今之滿城，即明之故宮也。

視梁武臺城舊址，更出其下。

朱國楨《涌幢小品》載明太祖晚年知禁城洼下，悔卜都之誤，喳挖除夕作《光祿寺祭灶文》，言“改筑勞民，求地脈龍神佑護(hù)”云云。

宜乎成祖決計北還，而福王南渡亦不永也。）

但見茭蘆不見江，如何形勝亦滄桑？

荻洲沙失黃天蕩，柳岸云迷朱雀航。

破浪煙青南去舫，隔江云黑北來岡。

可憐一片樓船地，輸與漁家占夕陽。

◇

一夜秦淮水半篙，畫船直并畫樓高。

青溪小艇橋頭過，樂府雞聲樹上號。

不信六朝金粉地，但聞中夜?jié)渗權(quán)弧?/p>

月華如水秋如海，弗照游艘照賑艘。

◇

天塹從來愁飲馬，金焦幾見忽橫鯨。

高飛燕子城猶昨，徙族爰居海不平。

夜月量江樊若水，秋風(fēng)枯樹庾蘭成。

小舟犯浪如平地，誰道東南乏水兵！

寰海（十章）

（道光二十年。）

寰海蚨飛尚未知，江河蟻潰起何時。

《乾》、《坤》嗜欲興弧矢，飲食《需》、《屯》召《訟》、《師》。

孰使卉皮輕節(jié)鉞？只因薏苡似珠琪。

不誅夏覽懲貪帥，枉罷朱紈謝島夷。

◇

千舶東南提舉使，九邊茶馬馭戎韜。

但須重典懲群飲，那必奇淫杜旅獒。

《周禮》刑書《周誥》法，大宛苜蓿大秦艘。

欲師夷技收夷用，上策惟當(dāng)選節(jié)旄。

◇

樓船號令水犀橫，保障遙寒島嶼鯨。

仇錯荊、吳終畏錯，閑晟贊普詎攻晟。

樂羊夜?jié)M中山篋，騎劫晨更即墨兵。

剛散六千君子卒，五羊風(fēng)鶴已頻驚。

◇

誰奏中宵秘密章？不成榮虢不汪黃。

已聞狐鼠神叢托，那望鯨鯢澥渤攘。

功罪三朝云變幻，戰(zhàn)和兩議鑊冰湯。

安邦自是諸劉事，絳灌何能贊塞防。

◇

揖寇原期寢寇氛，力翻邊案徹邊軍。

但師賣塞牛僧孺，新?lián)Q登壇馬服君。

化雪盡悲猿鶴骨，檄潮猶草《鱷魚文》。

若非鮑老當(dāng)場日，肯信巾貽仲達(dá)群。

◇

仗鉞分茅細(xì)聾酮，托身肺腑請長纓。

徒聞南面朝軍吏，幾見東牟馭禁兵？

紈惣例當(dāng)驃騎貴，繡衣那信呂嘉輕！

指揮猶執(zhí)金如意，棐幾湘簾海外行。

◇

門外寇難門內(nèi)搜，水軍不與陸軍侔。

一新壁壘樓蘭將，百戰(zhàn)戈船下瀨愁。

貴后田單朝氣竭，老來廉頗智囊收。

先聲枉使群夷懾，退舍曾麾眾島舟。

◇

頗聞戎首半黔黎，白日無端魍魅歸。

精氣變痰非異物，烏黃入藥即兵機。

樓船月暈西紅海，草木云屯東黑衣。

蛋雨蜑風(fēng)一惆悵，盧循征側(cè)費從違。

◇

（《唐書·西域傳》有白衣大食、黑衣大食。）

城上旌旗城下盟，怒潮已作落潮聲。

陰疑陽戰(zhàn)玄黃血，電挾雷攻水火并。

鼓角豈真天上降？琛珠合向海王傾。

全憑寶氣銷兵氣，此夕蛟宮萬丈明。

◇

揭竿俄報郅支圍，呼市同仇數(shù)萬師。

幾獲雄狐來鄭慶，誰開柙兕禍周遺！

七禽七縱談何易？三覆三翻局愈奇。

愁絕釣鰲滄海客，墨池凍臥黑蛟螭。

寰海后（十首）

爭戰(zhàn)爭和各黨魁，忽盟忽叛若棋枚。

浪攻浪款何如守？籌餉籌兵貴用才。

驚笑天公頻閃電，群飛海水怒聞雷。

漫言孤注投壺易，萬古澶淵幾寇萊。

◇

大食波斯助舳艫，吐蕃西徼效馳驅(qū)。

不教回紇供棰使，翻遣曩霄奏嫚俞。

島國但令仇島賊，天驕得不忌天吳！

六州錯鑄休重錯，幾見前車鑒后圖。

◇

無端風(fēng)鶴雜龍蛇，二月邊城未見花。

罨畫溪前飛敗只，浣紗江畔走驚麚。

青巒綠水西施國，封豕長鯨北海笳。

不信湖山金碧里，桃源無處訪胡麻。

◇

小挫兵家勝負(fù)常，但須整旅補亡羊。

鏖軍周處羆當(dāng)?shù)?，倡走荀林馬亂行。

白面軍中誰羽扇，華燈盾鼻又封章。

重頹赤幟驕夷幟，更使江防亟海防。

◇

陣陣?yán)做獖A鼓鼙，沸唇已逼石頭湄。

海風(fēng)逆上皆爰鳥，江水連朝飲佛貍。

城下華元盤婉轉(zhuǎn)，壇前贊普發(fā)䯱髵。

百年白土山頭月，曾照元戎退島師。

◇

已壞長城不念檀，孟明縱用補牢難。

先眺肯作前禽戒，后福誰收塞馬完？

小大東空機杼竭，再三北后轍旗寒。

似聞臨別由余語，翻代中朝未雨嘆。

◇

倭寇前朝偏海氛，張譚、俞戚尚宣勤。

鴛鴦陣壓常蛇陣，貔虎軍成風(fēng)鶴軍。

肯借款盟修塞備，猶賢歲幣作邊勛。

受降城外三更月，善后空從羽檄聞。

◇

盡習(xí)都俞潤色風(fēng)，升平養(yǎng)豢百年中。

臨時但解驅(qū)軒鶴，無事還聞好葉龍。

蛙紫莫言平秀吉，戈船誰御鄭成功？

若非犀兕于思辱，猶詫魚麗百代雄。

◇

曾聞兵革話承平，幾見承平話戰(zhàn)爭！

鶴盡羽書風(fēng)盡檄，兒談海國婢談兵。

夢中疏草蒼生淚，詩里鶯花稗史情。

官匪拾遺休學(xué)杜，徒驚絳灌漢公卿。

◇

日日漁村理畫榔，鵲晴鳩雨費評量。

東風(fēng)忽壓西風(fēng)浪，下水俄更上水檣。

幾見使船如陣馬？愁看敝笱制鰥魴。

莫登采石磯頭望，恐有量江釣月航。

秋興（十章）

瓠子秋風(fēng)又屢驚，干戈水旱自相爭。

厝薪誰暇楗薪計？金穴寧防蟻穴傾。

亢角氣纏河鼓壯，欃槍光伴大梁明。

未袪鄃邑妨封殖，遑說銀潢洗甲兵。

◇

谷改陵頹逆若潮，懷襄以后未今朝。

五行水氣乘金氣，四列南條變北條。

改道遑師王景策，遷都先畏洛陽遙。

尾閭不霡休喉舌，杞國徒憂曲突焦。

◇

（時有移開封省會于洛陽之議，卒亦不果。）

大漏卮兼小漏卮，宣防市舶兩傾脂。

每逢籌運籌邊日，正是攘琛攘贐時。

海若蛟宮奔貝族，河宗寶藏積馮夷。

莫言象數(shù)精華匱，卦氣爻辰屬朵頤。

◇

但有公廚總聚膻，斷無百載不更弦。

書陳蠹要三熏沐，衣舊蟣須九浣湔。

甲乙《海王》微管策，下中田賦貢揚篇。

鼎新革故神明事，鹽漕何人破舊筌。

◇

小草豈希橫草侯？買山爭作出山謀。

春風(fēng)牧豎輸羊稅，秋雨文園曲鹔裘。

弓玉不懲陽虎竊，車金空等茂陵求。

當(dāng)年文景捐租日，府海官山尚不收。

◇

海外天驕闖塞扃，詎符內(nèi)盜起門庭。

那寬節(jié)鉞輿尸罰，翻重花封墨綬刑。

烽火狄山乘一陣，風(fēng)塵馬邑責(zé)孤亭。

試占《繁露》春秋法，陽月如何有赫霆。

◇

海外休談更九州，江南財賦尚千秋。

漢家表餌和戎策，越國繒紈沼敵謀。

互市那須汗血馬？開邊自有糞金牛。

卻欣酒價年來賤，半笏朱提百石舟。

◇

粟死金生孰后先？由來二物互操權(quán)。

荒年谷貿(mào)豐年玉，下賦田征上賦錢。

寒食幾曾煙果斷？尾閭愁說?？疤睢?/p>

蝸廬外漏兼中蠹，宵擁長沙家令篇。

◇

日旰傳餐五夜書，如何秋氣賦凋蕪？

未論武備承平弛，試問文才振鑠無。

山澤云雷征蜴蠖，關(guān)河霜雪辨駑駒。

云雷霜雪朝朝事，誰待中流始覓壺。

◇

中山一醉三千日，太華一眠五百期。

《秋水》、《馬蹄》天放客，春冰虎尾夢回時。

定哀筆削惟關(guān)口，官禮經(jīng)綸笑得皮。

輸與成都簾下卜，百錢《周易》慰朝饑。

秋興后十首

又聽賓鴻?quán)趪翅?，雁門款塞近何如？

楚人微計加弓繳，漢使中宵獻(xiàn)帛書。

月下虛弦驚影后，風(fēng)前陣字亂行余。

五湖菰稻莼鱸別，莫但臨淵自羨魚。

◇

攻伐須防元氣衰，但將持重?fù)碥婘狻?/p>

邀透或得中醫(yī)藥，不下翻矜國手棋。

降虎降龍衣缽在，功人功狗指揮疑。

宋家議論何時定？又報河冰凍合時。

◇

戰(zhàn)電繞臺甘損目，搏蛟赤手肯捐纓。

兵刑長短千秋論，號令倉皇五夜盟。

陷帥羊斟逃更謗，歸元先軫視猶生。

近聞廷律誅樊愛，稍慰鴟夷萬馬聲。

◇

翁州絕地海天涯，不與前朝版藉偕。

那用敵人歸鄆邑？更分兵力守珠崖。

金湯分踞三方壘，斧鉞森嚴(yán)十二牌。

但識守江賢守海，何虞騷浙更騷淮。

◇

詔許奇材佐使軺，瑟竽鋏履盡賓僚。

魯軍肉食誰求劌？漢室兵囊合命績。

附鵠腹毛誰翼翮？掣鯨跋浪恃蘭苕。

擇棲獨有中林羽，江上看云笑郄超。

◇

萬言遺疏氣嶙峋，尸諍誰聞古藎臣！

薦瑗誅彌周直史，排云叫闔楚靈均。

風(fēng)雷何日金縢發(fā)？葵藿難通黼座陳。

身后被誰焚諫草？觚棱月照漢宮厘。

◇

只難大事不胡涂，揆席虛縣歲再徂。

夢卜何如民月旦？風(fēng)云詎在眾都俞。

氈裘海外詢溫萊，豹霧山中隱釣屠。

底事盡成刀筆吏，申韓自昔短孫吳。

◇

屢聞閩海獲余皇，大有娥眉妒雁行。

三級首功收魏尚，九邊矯詔罪陳湯。

若從露布衡虛實，試較要盟孰短長！

寇拜海中恭順奏，炮安阜頂脅和章。

◇

潦盡天高木落清，連宵封事似銷兵。

夢中滄海孤鴻影，風(fēng)里銀河萬馬聲。

裂石穿云何處笛？淡煙疏雨五更檠。

莫將太白疑殘月，未曉西囪分外明。

◇

斷鴻聲似子規(guī)啼，苦向江樓勸息機。

罶俯寒星魚有夢，林飄紅葉鳥無衣。

云封李泌前書室，月上嚴(yán)灘舊釣磯。

玩《易》余功休卜筮，濟時尚會解棋圍。

游別海淀（四首）

（殿試后引見出都，遍眺三山，留別直內(nèi)廷諸翰林耆舊。）

萬行柳色萬聲鶯，啼遍千門萬戶春。

車散花間雷殷地，珂環(huán)池畔水明人。

承平侍從無封事，閬苑清嚴(yán)少世塵。

不睹木天文綠赤，始知香案盡星辰。

◇

天水空明上下間，夢魂島嶠幾盤桓。

鏡中魚鳥文王囿，畫里樓臺漢苑巒。

舟至輒疑風(fēng)引去，槎回始覺斗闌干。

賈生年少前宣室，那識君臣際會難。

◇

香山馳道出西岡，每歲搜巡憶武皇。

百丈梵王烏藏剎，三千碉堞羽林槍。

一自溟鯨風(fēng)鶴警，更無柳絮菊花觴。

昆明自昔樓船地，曾宴來庭萬里羌。

◇

（乾隆中，香山閱兵，歲無定數(shù)。

嘉慶中，歲幸香山二次：一春避柳絮，一重陽登高。

又乾隆中英夷入貢，賜游昆明湖。）

灞陵回首望長安，廊廟江湖豈異觀！

憂樂不關(guān)青嶂事，泳飛只作白鷗看。

垂天云勢西山拱，瀑月泉聲北極寒。

何必上林夸賦手？煙波自有舊漁竿。

楚粵歸舟紀(jì)游（四首）

看盡奇奇怪怪峰，遍穿曲曲灣灣硔。

粵吳楚越舟車馬，嶺海江湖雨雪風(fēng)。

客到嶺南疑謫宦，文非海外不沉雄。

半年往返八千里，豈獨云山入卷中。

◇

溯流帆重順流輕，兩岸青山不識名。

但見無船無樹影，不知是水是風(fēng)聲。

寄懷猿鳥蒼茫外，未覺江湖感慨生。

且喜韓康稀識面，獨于僧寺有逢迎。

◇

濠鏡羊城水氣氳，華夷估舶自成群。

門前潮汐家家海，檐際榕棉寺寺云。

自過嶺南詩一變，疑游島國語全分。

沿江魑魅窺人過，擇地停橈趁夕曛。

◇

粵風(fēng)咫尺視滄瀛，去土離鄉(xiāng)島嶠輕。

地沃俗驕夸末富，山雄氣悍號兵。

珠江夜月喧箏鑰，渤海秋風(fēng)吼石鯨。

且喜乘桴酬夙愿，五更浴日看潮生。

瓜州歸棹（二首）

去年風(fēng)雪走燕關(guān)，今歲春明又報還。

見即有情橫岸樹，遠(yuǎn)來相迓隔江山。

濤吞北岸天無限，沙漲東頭地有灣。

最是纖纖新月出，似知行客唱刀環(huán)。

◇

霽色陰如欲曉天，亂峰青到酒尊前。

冰消淮水知家近，春入?yún)桥s在客先。

柳岸倒翻千浪雨，鷺帆沖破一江煙。

船娃不識離人恨，但唱桃花錦浪篇。

湘江舟行（二首）

眾山白云歸一山，人在眾山山峽環(huán)。

江曉受煙兼受雨，云低生樹上生巒。

行盡無人路，惟余太古山。

秦人如可悟，一去不須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