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3章

終端人 作者:(美)邁克爾·克萊頓(Michael Crichton)著


  “他媽的見鬼,”埃利斯說著擦擦前額?!八€有完沒完?”

  珍妮恃·羅斯和他一起穿過停車場,朝蘭格研究大樓走去。這是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太陽漸漸泛黃,變得越來越暗淡無力。

  “他的觀點是有根據(jù)的,”她溫和他說。

  埃利斯嘆了口氣?!拔依鲜峭浤闶钦驹谒牧錾系??!?br/>
  “為什么你老是忘記呢?”她邊問邊笑。作為神經(jīng)精神病研究室的一名精神病科醫(yī)生,她從一開始就反對給本森動手術(shù)。

  “聽著,”埃利斯說,“我們盡我們的所能。治愈他的病是件了不起的事,但我們做不到。我們只能幫助他部分治愈,但我們也將盡力而為。我們要幫助他,這個世界本來就不是十全十美的。”

  她默默地和他并肩而行,無話可說。她對埃利斯多次講過她的看法,手術(shù)不會有任何好處——事實上可能會使本森的病情變得更糟。她肯定埃利斯明白這種可能性,可他固執(zhí)己見,對此不理不睬。至少在她看來是這么回事。

  其實,羅斯就像喜歡別的外科醫(yī)生一樣也喜歡埃利斯。她把外科醫(yī)生看作是以行動為目的的男人(她發(fā)現(xiàn)意味深長的是,外科醫(yī)生幾乎總是男人),他們拼命想做點什么,想采取實際行動。從這個意義上說,埃利斯比他們大多數(shù)人還要強。他在本森之前已明智地拒收了幾個第三階段候選人,羅斯知道他這樣做是很不容易的,因為他早就渴望著進行這次新手術(shù)。

  “我討厭這一切,”埃利斯說,“醫(yī)院政治?!?br/>
  “可你想給本森……”

  “我已做好準備,”埃利斯說,“我們都已做好準備。我們必須跨出這第一大步,現(xiàn)在是時候了?!彼麙吡怂谎??!澳銥槭裁达@得這樣沒有信心?”

  “因為我沒有信心,”她說。

  他們來到蘭格大樓。埃利斯和羅斯分手要去和麥克弗森共進早晚餐——他煩躁他說是一次政治晚餐——羅斯坐電梯上了四樓。經(jīng)過十年的穩(wěn)步發(fā)展,神經(jīng)精神病研究室在蘭格研究大樓里占據(jù)了四樓的整個樓面。其它樓面都漆成了死氣沉沉而又冷冰冰的白色,但神經(jīng)精神病研究室卻漆成了鮮艷明亮的原色,目的是要讓病人感到樂觀和開心,可原色在羅斯身上始終起著相反的作用。她覺得這種愉快氣氛是虛假的和人為的,就像是低能孩子的托兒所。

  她走出電梯,朝接待處望了一眼。一堵墻漆成了明亮的藍色,另一堵墻是紅色的。和研究室的其它任何東西一樣,墻上的顏色也是麥克弗森的主意。羅斯感到奇怪的是,一個機構(gòu)居然能如此鮮明地反映領(lǐng)導的個性。麥克弗森的身上歷來具有一種歡快的幼兒園的品質(zhì)和無限的樂觀主義精神。

  毫無疑問,如果你計劃為哈里·本森動手術(shù),你就必須抱樂觀態(tài)度。

  這時,研究室里靜悄悄的,大多數(shù)工作人員已下班回家。羅斯沿走廊走過掛著指示牌的彩色墻壁:超聲波腦調(diào)射線,腦皮層功能,腦電圖,頂骨T,走廊的盡頭是遠程信息處理室。這些工作室里進行的工作和標志牌本身一樣復雜難懂——而這里僅僅是病人護理部,也就是麥克弗森所說的“應用部”。

  應用部和發(fā)展部(即研究部)相比是很普通的,更不用說像喬治和瑪莎或Q模型這樣的大項目了。發(fā)展部要比應用部領(lǐng)先十年——盡管應用部也非常非常先進。

  一年前,麥克弗森請她帶一隊報社的科學記者參觀神經(jīng)精神病研究室。他選擇她承擔這個任務,他說“因為她就是這種騷女人”。他的嘴里能說出這種話很有意思,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令人驚訝的。他通常總是彬彬有禮,像個慈父般的長者。

  但羅斯的驚訝和記者們感到的驚訝相比就不足為奇了。她原計劃帶他們參觀應用部和發(fā)展部,可參觀應用部后,他們?nèi)几械浇箲]不安,顯然心里負擔過重,于是她壓縮了參觀計劃。

  事后,羅斯老為這事惴惴不安。記者們不是天真爛漫沒見過世面的人,他們的一生都在科學領(lǐng)域問來回穿梭。然而,他們看完羅斯帶他們參觀的工作之后一個個變得啞口無言了。羅斯自己沒有看到的一點是——她已在神經(jīng)精神病研究室工作了三年,已逐步習慣這里從事的一切。人和機器,即人腦和計算機的結(jié)合,對她來說已不再新奇和刺激,它只是朝前邁進和把事情付諸實施的一種方法。

  另外一方面,羅斯反對為本森進行第三階段手術(shù)。她從一開始就持反對意見,認為本森不是合適的對象,并且她仍有一線希望證明這點。

  羅斯來到走廊的盡頭,在遠程信息處理室的門外停下腳步,聽著打印機輕輕的嘶嘶聲。她聽見里邊有說話聲,就把門推開了。遠程信息處理室確實是神經(jīng)精神病研究室的心臟部分。這是一個大房間,里邊擺滿了電子設備。四壁和天花板都是隔音的,因為早期的落地式讀出機都是劈劈啪啪的電傳打字機?,F(xiàn)在,他們或者使用無聲的陰極射線管,或者使用帶噴嘴的噴墨打印機,而不再是機械的打字機。所以房間里最大的聲音就是噴嘴的嘶嘶聲。當初是麥克弗森堅持換上這聲音更小的打印機的,因為他感到原來的劈劈啪啪聲打擾了前來研究室接受治療的病人。

  格哈得在里邊,還有他的助手理查茲,人稱一時奇才。格哈得年僅二十四歲,理查茲年紀更輕。他們是研究室里最沒有專業(yè)知識的人,兩人把遠程信息處理室視作堆滿復雜玩具的運動場。他們要是心血來潮,玩起來就沒完沒了,常常從下午一直玩到天亮。使麥克弗森極其惱火的是,他倆很少出席小組會議和正式的會議,但他倆又是無可否認的出色青年。

  格哈得穿著牛仔鞋、斜紋布工作服和珍珠紐扣的緞子襯衫。十三歲那年,他在風凰城家中的后院里造了一枚二十英尺長的固體燃料火箭,從而引起了國人的注意。該火箭擁有一個非常復雜的電子導航系統(tǒng),格哈得感到他能夠把它送入軌道。他的鄰居們看到造好的火箭在后院的車庫上方豎了起來,整天惶恐不安,于是打電話告訴了警察,最后部隊也接到了通知。

  部隊檢查了格哈得的火箭,把它運到了白沙發(fā)射基地。發(fā)射過程中,第二級火箭過早點火,在兩英里的高空發(fā)生爆炸。但那時格哈得已在他的導航機械方面獲得了四項專利,大學和實業(yè)公司提供的獎學金紛至沓來。他把獎學金一概拒之門外,讓他的叔叔來投資他的專利。當他到達開汽車的合法年齡后,他買了一輛馬什拉蒂。他在加州伯班克的洛克希德公司謀職,一年后因沒有正式的工程學文憑提升受阻而辭職。還有一個原因是,他的同事們討厭一個十七歲的小青年開一輛馬什拉蒂·吉伯利車,并且還有在半夜里工作的習慣。他們感到他不具備“團隊精神”。

  之后,麥克弗森聘請他在神經(jīng)精神病研究室工作,設計與人腦協(xié)作的電子元件。麥克弗森是研究室的主任,他在這之前已面試過幾十個候選人,他們?nèi)颊J為這項工作是“一次挑戰(zhàn)”,是“一個有意義的系統(tǒng)應用環(huán)境”。格哈得說他認為這項工作很好玩,結(jié)果立即被錄用了。

  里查茲的背景相差無幾。他高中畢業(yè)后上大學,六個月后應征服兵役。在即將派往越南的時候,他提出了改進部隊的電子掃描裝置的建議。改進建議取得了成功,里查茲從此遠離戰(zhàn)場,在圣莫尼卡的實驗室里工作。他退伍后也來到了神經(jīng)精神病研究室。

  一對奇才。羅斯微微一笑。

  “你好,簡,”格哈得說。

  “事情進展如何,簡?”里查茲說。

  他倆都是簡慢無禮的人,研究室里只有他們敢把麥克弗森稱作“無賴”,麥克弗森也隱忍不言。

  “很好,”她說,“我們的第三階段病人已通過特別會診。我現(xiàn)在就去看他?!?br/>
  “我們即將完成一項有關(guān)計算機的檢查,”格哈得說,“東西看上去不錯?!彼钢笖[著一臺顯微鏡的桌子,顯微鏡四周堆放著許多電子儀表和刻度盤。

  “在哪里?”

  “在鏡臺下。”

  她湊近一看,只見顯微鏡鏡片下擺著郵票大小的一個塑料盒。透過塑料片她能夠看見里邊密密麻麻、亂七八糟的微型電子元件。塑料板上露出了四十個觸點。他們兩個人借助顯微鏡正在用探針逐個測試觸點。

  “邏輯電路最后檢查,”里查茲說,“我們還裝了輔助器,以防萬一?!?br/>
  珍妮特走到檔案卡存放架前,開始在測試卡中翻尋。接著她說:“你們還有沒有心理分析卡?”

  “在這邊,”格哈得說,“要五空位的還是N空位的?”

  “N空位的,”她說。

  格哈得打開抽屜,拿出一張卡紙,還拿出了一塊平整的塑料書寫板。塑料板的金屬鏈上有一根尖尖的金屬探針,看上去像枝鉛筆。

  “這不是給第三階段病人用吧?”

  “是給第三階段病人用,”她說。

  “可你以前已對他進行過許多次分析?!?br/>
  “還要來一次,病歷上要用。”

  格哈得把卡紙和書寫板遞給她?!澳愕牡谌A段病人知道進行的一切嗎?”

  “他知道大多數(shù)情況,”她說。

  格哈得搖了搖頭?!八欢ㄊ悄X子有毛病。”

  “他腦子是有毛病,”她說,“問題就在這里?!绷_斯來到七樓的護士辦公室,要拿本森的病歷表。值班的是個新護士,她說:“對不起,病人親屬不許看病歷?!?br/>
  “我是羅斯醫(yī)生。”

  護士不知所措?!皩Σ黄?,醫(yī)生,我沒看胸牌。您的病人在704。”

  “什么病人?”

  “小杰麗·彼得斯。”

  羅斯醫(yī)生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您不是兒科醫(yī)生嗎?”護士終于問道。

  “不是,”她說,“我是神經(jīng)精神病研究室的精神病科醫(yī)生。”羅斯自己都聽出來她的說話聲有點刺耳,這使她忐忑不安。但在她這么多年的成長歲月中,她周圍的人總是對她說:“你其實不想當醫(yī)生,你想當護士?!币痪褪钦f:“是啊,對一個女人來說,兒科是最佳的,我是說最自然的選擇……”

  “噢,”護士說,“那您要的是710的本森先生。我們已為他做好了手術(shù)前的準備?!?br/>
  “謝謝,”羅斯說。她拿起病歷表,沿走廊來到本森的病房前。她敲敲本森的房門,聽見里邊傳出一陣槍聲。她打開門,只見房間里燈光昏暗,只有床頭的一盞小燈亮著,整個房間籠罩在電視機發(fā)出的鐵藍色光亮里。電視屏幕上,一個男子正說著話:“……落地前就死了,兩顆子彈正巧從心臟穿過?!?br/>
  “你好!”她說著把房門又推開了一些。

  本森朝門口望去。他笑了笑,按動床頭的一個電鈕,關(guān)上電視機。他的頭上裹著一塊毛巾。

  “你感覺怎樣?“她問著走進房間,在床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光禿禿的,”他說著摸摸毛巾。“很有意思。頭發(fā)全部剃下來之前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頭發(fā)?!彼置嗣^上的毛巾?!芭倪@樣子一定更糟?!闭f完他看了她一眼,感到十分難堪。

  “誰也不會覺得好玩,”她說。

  “我想是的?!彼罂康秸眍^上?!八麄?yōu)槲姨赀^頭后,我朝廢紙簍里看了一下。我大吃一驚,這么多頭發(fā)。我的頭變得冷冰冰的,這真有意思,成了一個冷冰冰的頭。他們給我裹了條毛巾。我說我想看看我的頭——看看光頭的我是什么模樣——可他們說這不是個好主意。于是我一直等到他們離開,隨后我起床走進衛(wèi)生間。但我進去之后……”

  “怎么啦?”

  “我沒有取下毛巾。”他哈哈大笑。“我不能取下毛巾。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認為是什么意思?”

  他又大聲地笑了?!盀槭裁淳癫】漆t(yī)生回答問題從不直截了當?”他點燃香煙,用挑戰(zhàn)的目光望著她?!八麄兘形也灰闊?,可我還是照樣抽?!?br/>
  “恐怕沒什么關(guān)系,”她說,她在仔細觀察他。他似乎心情很好,她可不想讓他掃興??闪硪环矫?,在大腦動手術(shù)的前夜還這般興致勃勃也不很合適。

  “埃利斯幾分鐘前在這里,”他說著吸了幾口煙?!八o我打了些記號??吹靡妴幔俊彼p輕掀起右側(cè)的毛巾,露出了蒼白的頭皮。耳朵的后面標有兩個藍色的“X”記號,“我看上去怎么樣?”他問著咧嘴笑了。

  “你看上去很好,”她說,“你感覺怎樣?”

  “很好,我感覺很好?!?br/>
  “擔心嗎?”

  “不,我是說有什么可擔心的。我毫無辦法。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我全在你和埃利斯的手中……”他咬了咬嘴唇。“我當然擔心?!?br/>
  “擔心什么?”

  “什么都擔心,”他說著吸了口煙?!皳囊磺?。我擔心我如何睡覺,明天會有什么感覺,手術(shù)結(jié)束后我會怎么樣,如果有人出了差錯會怎樣,如果我成了植物人會怎樣,如果疼痛會怎樣,如果我……”

  “死了?”

  “當然也有這個擔心?!?br/>
  “其實這是一個小步驟,不比闌尾切除手術(shù)復雜。”

  “我肯定你對你所有的腦外科病人都是這樣說的。”

  “沒有,真的。這是一個簡短的步驟,大約需要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他茫然地點點頭。她說不準她的話是否已讓他放下心來?!澳阒溃彼f,“我真的認為這事不會發(fā)生。我一直在想,明天早上他們在最后一刻會走來對我說:‘你的病治好了,本森先生,你現(xiàn)在可以回家了。’”

  “我們希望你的病能通過手術(shù)獲得根治?!彼f這話時感到一陣內(nèi)疚,可這話又是順順當當從她嘴里說出來的。

  “你實在是大通情達理了,”他說,“有時候我簡直受不了?!?br/>
  “就像現(xiàn)在?”

  他摸摸頭上裹著的毛巾,“我是說,天哪,他們要在我的頭上鉆孔,還要把電線放置在——”

  “這你早就知道了?!?br/>
  “沒錯,”他說,“一點不錯??蛇@是手術(shù)的前夕?!?br/>
  “你現(xiàn)在感到惱火嗎?”

  “不。只是害怕?!?br/>
  “害怕沒問題,這是完全正常的。但不要讓這事使你惱火?!?br/>
  他捻滅香煙,隨即又點燃了一支,他改變話題,指指她手下夾著的書寫板?!澳鞘鞘裁矗俊?br/>
  “還要進行一次心理分析。我希望你接受。”

  “現(xiàn)在?”

  “是的。病歷上要用?!?br/>
  他滿不在乎地聳聳肩膀,他以前已接受過幾次心理分析。她把書寫板遞給他,他在板上拼完提問卡,于是開始回答問題。他大聲念道:

  “你寧愿做大象還是拂拂,拂拂。大象壽命大長?!?br/>
  他用金屬探針在卡上戳了一下他選擇的答案。

  “如果你是顏色,你要做青色還是黃色?黃色,我現(xiàn)在正好感到臉色發(fā)黃?!彼α耍锰结槾亮艘幌麓鸢?。

  她等他做完三十個問題井用探針戳完答案。他把書寫板還給她,他的情緒似乎又開始波動起來。“你參加嗎?明天?”

  “參加。”

  “到時我不會糊涂得認不出你吧?”

  “我想不會?!?br/>
  “我什么時候能完全清醒?”

  “明天下午或晚上。”

  “這么快?”

  “真的是一個小步驟,”她再次說道。他點點頭。她問他是否需要她幫什么忙,他說要喝點干姜水,她說他在手術(shù)前的十二小時里不能吃不能喝。她說會給他打針以幫助他睡覺,明天早上手術(shù)前還要打針。她說希望他能睡得香。

  她離開時,聽見電視機嗡的一聲又打開了,一個刺耳的聲音說:“你瞧,中尉,我在這里抓到了一個殺人犯,在這個三百萬人口的城市里……”

  她關(guān)上了門。

  離開七樓前,她在病歷表里夾了一張便條。她在便條四周畫了一條紅線,以確保護士們都能看到它。

  住院病人精神病情概況:

  這個三十四歲的病人據(jù)查已患了兩年的ADL綜合癥。該病可能是因一起車禍引起的。該病人曾企圖殺兩個人,并同其他幾個人發(fā)生過毆打。如果他對醫(yī)務人員說他“感到很有趣”或“聞到了怪味”,就應該被看作是開始發(fā)作的跡象。遇上這種情況,請立即通知神經(jīng)精神病研究室和醫(yī)院保衛(wèi)科。

  病人還伴有個性失調(diào),這是病癥的一部分。他堅信機器正在圖謀主宰世界,他對自己的信仰堅信不已,任何勸阻的意圖都只會引起他的敵意和懷疑。還應該記住的是,他是一個非常聰明和敏感的人。有時他的要求會相當苛刻,但醫(yī)務人員應該意志堅定而又以禮相待。

  他聰明和富有表達力的舉動可能會使人忘記他的態(tài)度不是存心的。他患的是一種器質(zhì)性病,該病影響了他的精神狀態(tài)。他的內(nèi)心深處是害怕的,并且關(guān)心著他身上發(fā)生的一切。

  珍妮特·羅斯,醫(yī)學博士

  神經(jīng)精神病研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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