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沿著田間小路往09號地走。肖雄那人壓根兒就不愛嘮磕,我也不愛講話,所以我們就默默地走著。聽著野草讓風(fēng)刮得‘沙沙’的聲,我真希望他能說點兒啥。不過,我知道也沒啥可說的。用句那啥的話說,我倆那會叫‘情敵’。我早就知道他喜歡紅梅,可那陣子紅梅對我挺好,他心里肯定不老好受的。
“我們就默默地走著,他在前面,我在后面。因為那片荒草甸子上時不常地有狼來,所以我倆一人手里拿了根木棍。說是木棍,就是出場部時在路邊撿的干樹枝子,真遇見狼,也不頂啥用。
“走到草甸子,覺得涼颼颼的,我老覺著后面有人跟著我,但回頭看時又啥都沒有。場部的燈光也讓山崗子擋住了,周圍都是黑黢黢的,弄得我后背一陣陣發(fā)緊。
“忽然,我看見身后有兩個綠點,像鬼火似的在空中飄著。我走它也走,我停它也停。我的頭發(fā)根子一下子立了起來。我這人生性膽小,忙叫道:‘肖雄,你看,那是啥?’他停住腳步,走了回來,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去。這時,那兩個綠點又一動不動地懸在了空中,好像是啥東西落在了草尖上。
“肖雄蹲下身去,仔細(xì)看了看說,‘是狼’。站在肖雄身邊,我覺著心里踏實多了,便也蹲下去,借著天上的星光,果然在那綠點周圍看到了黑糊糊的身子,而那綠點原來是狼的眼睛。那畜生離我們大概有二十多米遠(yuǎn),見我們蹲下身,又向后退了幾步。
“肖雄站起來說,‘別管它’,然后邁開大步向前走去。肖雄身高步大,我在后面幾乎是小跑著才能跟上。我心想,姓肖的是不是想借這個機(jī)會整我一下,我倆可是情敵啊!我一不留神,腳下讓一個草墩子一絆,撲通摔倒在地上。我這一倒,在后面跟著的那只狼一下子竄了上來。就在這時,肖雄幾步跑到我和狼中間,舉起手中的木棍,和狼廝打起來。我連忙爬起來,也想上去助陣,但是手里那根木棍不知摔到啥地方去了,而且我的右胳膊不好使,只好從地上抓些草根土塊沖那畜生亂砍,并拼命大喊大叫。
“不知是肖雄打的,還是我叫的,還是那畜生看我們兩個人不好對付,反正它退了。我問肖雄傷著沒有,并想說兩句感激的話,但他沒容我說便催我快走。這一次,他讓我在前面走,他在后面,手里拿著那根還剩半截兒的木棍。那只狼還不死心,在后面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
“出了草甸子,又拐過一個山坡,我們終于看見了拖拉機(jī)的燈光。這時,我們后面那對綠眼睛也不見了。來到拖拉機(jī)前,我看見肖雄那工作服的袖子和褲腿兒都被狼抓破了,而且在他的手背上和小腿上還有好幾道血淋淋的爪子印?!?/p>
“從那以后,你就主動疏遠(yuǎn)了李紅梅,對么?”洪鈞停住了梳頭的右手,向前坐直身體,問道。
“那倒也不是?!?/p>
“為什么呢?”
“因為……我發(fā)現(xiàn)紅梅愛的是肖雄?!编嵔▏{(diào)整了一下坐的姿勢,繼續(xù)講了起來——
“自從出了那事兒以后,我和肖雄就成了好朋友。這大概也算得上生死之交吧!我發(fā)現(xiàn),肖雄這個人挺有本事。他看的書多,懂的也多。你別看他不愛扯閑篇子,但扯起國家大事來他還真整的頭頭是道。我覺著,他一準(zhǔn)是個能干大事的人。不過,我倆從來也不談紅梅的事。
“你知道,紅梅不僅模樣長得好,心眼兒也好,對誰都像一團(tuán)火。要是哪個小伙子生病讓她知道了,一準(zhǔn)煮碗熱面條給你送來。開始大家伙不知道,還以為她有那個意思,弄得那小伙子也五迷三道的,不知自己姓啥了。時候長了,大家伙才知道,趕情她對誰都這么好。
“紅梅的脾氣也好。小伙子們有事兒沒事兒都愛跟她逗兩句,她從不生氣。有時你整兩句‘帶色兒’的,她也就罵你兩句,并不真上火。不過,你跟她只能斗嘴,動手動腳可不中。
“有一次,我們機(jī)務(wù)排的幾個小子晚上閑著沒事,瞎扯。一個小子說他敢跟紅梅親嘴。吹唄!沒承想,旁邊一小子跟他較真兒,說紅梅一個人在食堂準(zhǔn)備夜班飯,你也甭親嘴,只要你敢親她手一下,就給你打半斤白酒。倆人將上勁兒了。結(jié)果,大伙兒派我去扒眼兒——因我那會兒剛上機(jī)務(wù)排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