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北縣城是一個相當(dāng)繁華的縣城。據(jù)說它差一點跨入市的行列。寬闊的濱北大街，南起火車站，北至縣醫(yī)院，足有好幾公里長。大街兩旁排滿了各種商店和飯館，此外還有一些頗具現(xiàn)代風(fēng)格的錄像廳和歌舞廳。

　　洪鈞走出濱北火車站時已是下午3點多鐘了。這里頭天剛下過一場大雪，房上、樹上、地上都是白色的。馬路上的雪，被來往的車輪碾壓得堅硬而且光滑。汽車司機(jī)不停地按著喇叭，發(fā)出一片刺耳的噪聲。然而，騎自行車和橫穿馬路的行人都不把汽車放在眼里，只管匆匆地趕著自己的路。

　　洪鈞沿著人行道上那厚厚的積雪中被無數(shù)只腳踩出來的一條很窄的小路向北走去。一陣北風(fēng)吹來，使他第一次體驗到東北的寒冷，雖然這才剛到11月下旬。他把手提箱放在腳邊，把皮夾克的領(lǐng)子立起來并把拉鎖拉上，然后又把毛線帽子往下拉了拉，以便遮護(hù)那已然冰涼的耳朵。他在心里對宋佳說了聲“謝謝”，因為是宋佳在他動身前跑到商店去給他買了這頂帽子，并硬塞在他的手提箱中。

　　洪鈞提起行李繼續(xù)往前走。這條被人踩出來的小路也很光滑。他不習(xí)慣走這樣的路，因此兩只腳很緊張，沒過多久小腿就有些發(fā)酸了。經(jīng)人指點，他找到濱北縣城最大的旅館——松江賓館。這是一棟五層大樓，里面的設(shè)備相當(dāng)現(xiàn)代化。洪鈞在前臺辦好手續(xù)，乘電梯來到四樓，然后踏著紅色的地毯找到自己的房間。房間里也鋪著地毯，還有電話和彩電。然而，最使他高興的是有洗澡間，而且有熱水。他急不可耐地沖了個熱水澡，既沖去了身上的塵土，也驅(qū)走了體內(nèi)的寒意。

　　洗完澡，他頓覺精神煥發(fā)，但是肚子卻開始咕咕叫了，他穿好衣服，準(zhǔn)備去找個地方吃晚飯，順便看看濱北縣城的街景——這可是他第一次來到東北的縣城。

　　這里比北京天黑得早，才5點鐘，就已經(jīng)是華燈一片了。洪鈞沿著大街信步走去。街上的行人比剛才少了一些，但仍很熱鬧。街頭的小販在拼命地兜售著各種各樣的商品，建筑物上的霓虹燈則不停地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光輝。沒走多遠(yuǎn)，洪鈞見前面路口的霓虹燈上有“濱北餐廳”四個大字，心想:到濱北縣城，自然應(yīng)當(dāng)去濱北餐廳嘗嘗，便走了過去。

　　濱北餐廳位于十字大街的東北角，一棟二層小樓;沿街的大玻璃窗又明又亮;門上頭一邊還有—個大燈籠似的幌子，那紅紅綠綠的穗子隨風(fēng)飄蕩，招徠著過往的行人。

　　洪鈞推開餐廳的大門，里面是個門斗;他掀開厚實的皮門簾，頓覺熱氣撲面。這是一個很大的廳堂，中間擺著幾張大圓桌，四周擺著一些小方桌，桌上都鋪著藍(lán)白色臺布，擺著花瓶。此時就餐的人并不多。一位三十多歲、描著眉且涂著口紅的女服務(wù)員迎了過來，笑容可 掬地問——

　　“先生請到樓上雅座?”

　　“不用了，這兒就挺好?！闭f著，洪鈞找了一個靠窗戶的小方桌坐下。

　　服務(wù)員取來筷子和小碟，又把菜譜放在桌上，說:“先生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p>

　　“北京人?”

　　“大姐好眼力。”

　　“啥眼力不眼力的。干我們這行的，成天價跟人打交道。見得多了，一聽說話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您說對不?”隨后，這位大姐就熱情地向洪鈞介紹菜譜，于是，洪鈞要了溜地仙（即土豆）、炒拉皮、紅燒肘子、粉條燉肉和一瓶啤酒。這些年，洪鈞的酒量比以前有了長進(jìn)，但也只是偶爾為之。

　　酒菜上來得挺快，但洪鈞并不著急，他一邊觀賞著窗外的街景，一邊慢慢地品嘗著。不過，他的心思并不在這街景和酒菜上，而是在鄭建國的案子上。他認(rèn)真地把已知的案情梳理清楚，然后再分析各種可能性以及需要查明的事實。他還在心里盤算著明天的行動計劃。忽然，一陣單調(diào)凄涼的歌聲鉆進(jìn)他的耳朵，他回過頭來循聲望去。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飯廳里已經(jīng)坐了不少人。他從人縫中找到了那個唱歌人——在門邊的一個角落里坐著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由于那里的光線比較暗，他看不清那個人的相貌，只見她雙手在胸前毫無規(guī)則地舞動著，并用喑啞的嗓音反復(fù)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