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愛在憂傷的日子》18(1)

愛在憂傷的日子 作者:文泉杰 著


收拾東西吧。

  起初我還以為是never在跟我開玩笑,但看到他那沮喪的表情,再看看宿舍里的其他兄弟,一個個都保持沉默,連麻將也不打了,我終于信了。可是我仍然不相信的是,凌宇昨天還好好的,怎么今天突然就成了非典疑似病人了呢?為什么不是別人?為什么要是他?凌宇大學(xué)的日子一直不好過,為什么還要讓他承受這一致命的打擊?

  我打凌宇的手機,是真的嗎,凌宇?

  是的。凌宇沉重地回答我,然后是長時間的沉默。

  怎么會這樣呢?昨天不是好好的嗎?

  我也不相信這樣,可是事實就是這樣。我感覺我只是發(fā)了一點高燒,并沒有什么其他的癥狀,可醫(yī)生們偏說我是,我也沒有辦法,現(xiàn)在我的生命只能由他們做主。

  那你在哪里?我過來看你!

  兄弟,別傻了!別說你出不了學(xué)校,就算出得了學(xué)校也進不了我所在的隔離間。放心吧,我命大,死不了的。我還欠你錢呢,死了怎么還你???唉,我生來就是這個賤命,我認(rèn)了。

  凌宇掛了電話,我久久沒有回過神來。一直都沒有把非典當(dāng)回事,一直都以為非典離我們那么遙遠,可突然間它就降臨到了我們的兄弟凌宇身上,我第一次感到生命的脆弱。

  第二天我們宿舍的人都被強制隔離。我們被帶到荒郊野外的一個隔離區(qū),里面已經(jīng)住了不少和我們一樣不幸的人。隔離區(qū)很大,風(fēng)景也不錯,有很多很多的樹,還可以看到很高很高的天空。我其實一點也不在乎,我覺得我這種坦然是與生俱來的,我只是不希望被帶到一個沒有陽光看不見天空的地方。

  never起初不肯進隔離房,never說,假如他們當(dāng)中有的真是非典,傳染我們怎么辦?

  醫(yī)生說,他們和你們一樣也是今天剛到這里,都是學(xué)生,都只是和疑似病人生活了一段時間。你們是平等的,不存在誰傳染誰。

  我們就這樣被嚴(yán)加看管起來。隔離區(qū)的入口有很多民警守衛(wèi)著,我們的活動局限于狹小的一片天地。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一個人的生命可以說是微不足道,但很多人的生命就是一件非常嚴(yán)肅的事情了。

  這里的每一個人似乎和平常沒有兩樣,依然笑對每一天。只是never總是愁眉苦臉,總是擔(dān)心凌宇是不是真的,自己是不是已經(jīng)被傳染上了。由于過度憂慮,導(dǎo)致never食欲不振,夜不能寐,幾天下來,never消瘦多了。never常常對我說,早知道如此,我就和艾憐一樣回家了。我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還是看開一點吧。never仍然整天唉聲嘆氣,我不知道never為什么如此懼怕死亡,死亡是每個人必須經(jīng)歷的事情,我一直對死亡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幻想,我對海明威、三毛、海子等結(jié)束自己生命的方式既敬畏又迷惑。我不怕死亡,我怕疼痛和虛無,我怕生不如死,有一點我是非??隙ǖ?,我絕對不能老死,絕對不能病死在床榻上。

  我發(fā)短信給昕雯,我的一個兄弟被確診為非典疑似病例,我和宿舍里的其他兄弟全被隔離了起來。

  昕雯說,你相信嗎?我的一個姐妹也被確診為非典疑似病例,我和宿舍里的其他姐妹也被隔離了起來。

  我說,我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那么,你現(xiàn)在感覺怎樣?

  我害怕,我害怕我就這樣死去,你還記得嗎?我不想這樣死去,我希望我的生命結(jié)束在路上,結(jié)束在沙漠中,然后我的周圍落滿了你拋灑的玫瑰。所以,我希望你也不要這樣死去。

  我說,你覺得我們離死亡近嗎?

  昕雯說,很遙遠。

  我說,既然很遙遠我們又擔(dān)心什么呢?我們都是聽話的孩子,我們沒有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事,老天爺又何苦置我們于死地呢?

  是的,老天爺是不會置我們于死地的。我們被隔離了一周之后,學(xué)校那邊傳來了激動人心的消息:凌宇沒有患非典,凌宇是被誤診的!現(xiàn)在,凌宇已經(jīng)回到了學(xué)校,我們明天就可以回學(xué)校。

  凌宇回來后不久學(xué)校就解禁了。解禁的那天,同學(xué)們像潮水一般涌出校門,那氣勢百年難得一遇。

  可是凌宇卻高興不起來,凌宇回來的第一天就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句話也沒說。第二天他一個人在陽臺上抽悶煙,地上灑滿了煙頭,凌宇的眼神充滿了絕望和憂傷。我站在凌宇身邊,什么話也不說,只是默默地陪著他。這個曾經(jīng)在我面前哭過的男人內(nèi)心里承受了太多的壓力與苦難??粗桓鳖j廢的樣子,我無以相勸,心痛如絞。凌宇扔下一個煙頭,準(zhǔn)備抽另一支,我抓住他的手,別抽了,我們喝酒去吧。喝酒比抽煙好。

  于是我們?nèi)ズ染?,依舊去七餐廳。

  凌宇喝了幾杯酒,話就多了起來。

  凌宇靠在椅子上,仰著頭,說,你知道我被誤診為非典的這段日子是怎么過來的嗎?那些天我的眼淚時時刻刻在流淌,我并不是為我生命中的這次災(zāi)難而流淚,而是為我對不起我的父親和母親而流淚。當(dāng)我母親得知這個消息后在電話里就哭得死去活來。我欠他們的太多太多,他們含辛茹苦把我養(yǎng)這么大,而我竟然沒盡一點孝道就要離他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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