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4月21日凌晨,中國共產(chǎn)黨主席毛澤東和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司令朱德聯(lián)合發(fā)布“向全國進軍的命令”,頃刻之間百萬雄師在西起九江東北的湖口,東至江陰,長達五百余公里的戰(zhàn)線上強渡長江,徹底摧毀了國民黨苦心經(jīng)營三個半月的長江防線!李宗仁急派專機飛往北平,接張治中等人歸來,但他們受到中共中央的挽留,并恐不能見容于國民黨頑固派,大家都留平不返。
李宗仁聞報急忙與張治中通了一次長途電話。
張治中在電話里苦勸他不要離開南京,更不要去廣州……
其意他是明白的。在中共的進軍令中,特意指出“在人民解放軍包圍南京之后,如果南京李宗仁政府尚未逃散,并愿意于《國內(nèi)和平協(xié)定》上簽字,我們愿意再一次給該政府以簽字的機會”。這表明北平還在向他敞開著大門。但他并不能掌握南京的局勢,不由仰天長嘆放下了話筒。
不一會,又接到章士釗、邵力子拍給他的電報:“協(xié)定之限期屆滿,渡江之大軍將至,硬派已如驚鳥駭鹿,覓路分奔;獨公坐鎮(zhèn)中樞,左右顧盼,擅為所欲之勢,握千載一時之機;懇公無論如何,莫離南京一步,萬一別有危機,限于株守,亦求公飛蒞燕京共圖轉(zhuǎn)圜突變之方……”他看罷電文,苦笑無語,繞室徘徊。
突然一聲“報告!”機要秘書呈上溪口來的密電。蔣介石約他以及南京的文武大員明天在杭州筧橋空軍學校舉行會談。
李宗仁是不能不去的。這將是他上臺之后,第一次與蔣介石見面。當然他是要認真對付的。他心想,若再與蔣介石同流合污,那只有死路一條。但他很不甘心。他左想右想,莫衷一是,心里亂極了!正好白崇禧來訪。他是專意為明天與蔣介石會談的事情找李宗仁的。二人落座之后,李宗仁兩眼無神地望著白崇禧問道:“健生,你說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
白崇禧胸有成竹地說:“明天我們一到杭州,見了老蔣,德公千萬不能再客氣了,一定要向他‘攤牌’!”
白崇禧所謂“攤牌”,就是說在中共大軍渡江之后,蔣介石與李宗仁只能有一人當家。要么蔣介石復職,讓李宗仁出洋,要么蔣介石出國,讓李宗仁擁有政府的全部權(quán)力。
李宗仁對白崇禧的建議很有興趣。他一直認為,之所以出現(xiàn)眼下這嚴重的局面,全怪蔣介石不愿把軍權(quán)、財權(quán)以及人事權(quán)交給他。他越想越氣,不由把手往沙發(fā)上一拍,贊同道:“以往南京那種局面再不能繼續(xù)下去了……”
白崇禧忙插言:“如果德公一人當家,我主張在軍事上放棄京、滬兩地,把湯恩伯的主力移至浙贛線和南潯線,與華中四十萬大軍成為犄角,以固守湘、贛,防止中共侵入西南,再加之敦請美國伸出援助之手,我看前途還是樂觀的!”李宗仁極同意白崇禧的計劃,不由樂道:“不錯,不錯!”但他轉(zhuǎn)念一想,擔心地嘆道:“老蔣未必能同意!”
白崇禧自告奮勇地說:“明天我找老蔣談!”
李宗仁沉吟了一會,苦笑道:“還是我自己講吧!”
第二天上午10時30分,李宗仁乘“追云”號專機由南京飛往杭州。11時30分在筧橋機場降落。白崇禧、何應欽等人也分別乘專機到達。當他們在筧橋空軍學校會議室等待蔣介石接見時,白崇禧深知李宗仁撕不開情面的弱點,為防他變卦,悄悄走到李宗仁身邊,又囑咐道:“在南京同你說的話,別忘了!”他咬牙切齒低聲地從嘴里迸出兩個字:“攤牌!”白崇禧正欲再說幾句,這時蔣介石手持竹杖由蔣經(jīng)國、陶希圣左右侍候,帶領(lǐng)一大群侍衛(wèi)從門外走進來,李宗仁忙迎上前去,貌合神離地言歡、問候。
蔣介石劈頭就問道:“德鄰兄,對和談還有什么打算?”
李宗仁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我準備再派人去北平商談一次。”
蔣介石把手一揮:“好了,好了,不用了,不必再談了。過去共產(chǎn)黨因為在軍事上沒有部署好,所以才同意談判,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渡江,再沒有談判的余地了?!彼D(zhuǎn)過身去,與眾人一一握手,寒暄,請大家落座。當他入了主席,掃了眾人一眼,強打精神,開口道:“現(xiàn)在,這個,這個局勢,大家,都看到了。但我以為沒有關(guān)系,我們有大西南大后方做基地,還有幾百萬人,還有??站?,比中共當年在延安時好得多。大家,大家不必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