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佩孚在夜里走得滿頭都是熱汗，他并沒有騎馬，拄著一根棍子，挎著望遠鏡和手槍同兵士們一起前進。他的十一標在白天的攻擊戰(zhàn)中算是吃了虧，他可不想讓其他部隊看了他吳子玉的笑話，特別是十二標標統(tǒng)張學顏，是向來和他大有參差的人物。他如今得了克復棗莊的功勞，自己卻在陶莊碰得頭破血流，在曹統(tǒng)制面前驕傲慣了的自己將如何做人！

　　在天才黑下來，他就在蕭耀南和張福來兩個基本營當中揀選精銳，飽餐戰(zhàn)飯，從東面遠遠地繞向薛城。他也料到第一團經過幾天的苦戰(zhàn)，已經是傷了元氣，雖然有增援陸續(xù)趕到，但吳佩孚相信，只要確保這次夜間奔襲的突然性，擊破薛城敵軍是有相當大的可能的。

　　蕭耀南從后面喘著粗氣趕了上來：“標統(tǒng)，弟兄們快吃不住勁了，是不是讓大家小休息一下？”

　　吳佩孚看了他一眼，招手讓副官拿來圖囊，翻出來捏著電棒遮住亮看了一下，他擦擦光頭上的汗：“這時不能休息！離薛城還有十華里的樣子，時間已經是兩點了，四點之前必須對薛城發(fā)起攻擊！六點鐘薛城北面第二十鎮(zhèn)也要行動了！命令弟兄們，加快行動速度。陶莊的仇咱們不隔夜，馬上就報！”

　　蕭耀南看著他們標統(tǒng)堅決的臉色，也知道他們這個標統(tǒng)做了決定，就從來不會更改，只好向他行了個禮，趕回去督促部隊繼續(xù)前進了。吳佩孚吐了口粗氣，埋著頭繼續(xù)走了起來。

　　薛城是在蘇北山東交界的地方最常見的那種小鎮(zhèn)子。低矮的圍墻，密集的房屋，圍墻外面一道淺淺的壕溝。因為津浦路從這個鎮(zhèn)子身邊穿過，也多了一個站臺，和幾個倉庫棧房。但是這個車站是津浦路上的三等小站，最主要還是作為隨棗線之間的中轉使用，現(xiàn)在兵荒馬亂的，煤也運不出去。在這個冬天的夜晚里，這個小鎮(zhèn)子顯出的就只有荒涼。

　　張兆辰這時披著大衣蹲在薛城北面圍墻上。這大衣還是第一師軍需發(fā)的呢，從上海軍裝局采購的上好皮面棉里的軍大衣，裹在身上，淮河平原上冬天的寒氣似乎就侵襲不到自己了。他們第六團的精力都集中在北面，北軍要從這邊下來，就幾里路的事情。他已經遠遠地放出了哨探，只要一有動靜，馬上薛城的主力就能反應過來，西面是微山湖，北軍不可能繞過來。東面第三營撤退的時候，已經把隨棗支線給炸斷了，不靠火車，那里的北洋十二標沒兩天過不來。

　　他不敢睡覺，只是想著自己的心思。鎮(zhèn)軍被第一師收編，還有柏文蔚的死，他們這些中下級軍官也沒什么發(fā)言權，反正聽上面的安排吧。柏文蔚的死雖然讓他們有些兔死狐悲，但是第一師名聲不壞，待遇也不錯，現(xiàn)在也有了地盤，眼看著軍事行動漸漸要收束，南京那邊大批的部隊因為經濟困難要裁撤。他們這些在大時代開始的日子里，從下級軍官一舉爬上來的人物，都不希望丟了現(xiàn)在的地位，投靠仍然在擴軍的雨辰，似乎就是最好的選擇呢。

　　但是要在雨辰面前給自己留下深刻的印象，在北方的仗就必須打好！他咬咬牙，在心里下定了決心，準備站起來再巡視一下部隊。

　　就在這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薛城東面的圍墻前面突然爆發(fā)出了劇烈的槍聲。第六團的部隊趕了幾天的路，也疲乏到一定的程度。東面這不是很緊要的位置，除了安排一些流動哨，還是輪流地去休息了。

　　這時平日里訓練的素質就體現(xiàn)出來了。第一師的部隊經過苦戰(zhàn)就要休息，北洋第三鎮(zhèn)卻還能連夜拉動。雖然兩方作戰(zhàn)的銳氣不相上下，但是論起持久力來，第一師還是不如第三鎮(zhèn)的。

　　十一標連夜的奔襲，就正好打了薛城守軍一個措手不及。密集的彈雨把墻頭幾個流動哨打翻了下來。緊接著幾百人就漫過了壕溝，沒費什么事情翻上了城墻，子彈居高臨下地朝薛城里面傾瀉。

　　不管是第一團還是第六團，都被這次攻擊給打蒙了。第一團好夢正酣，沒想到敵人殺上門來連夜攻擊，一時被驚醒。但是混亂黑暗中兵找不到官，官找不到兵，哪里談得上什么抵抗！何燧也早被驚醒了，翻身起來就去組織部隊，但是鎮(zhèn)子里面慌亂作一團。除了身邊幾個參謀衛(wèi)士哪里還抓得到什么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