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無處釋放的青春》 拾肆(1)

無處釋放的青春 作者:殷謙


    我想趁元旦放假幾天回家看看,說白了是回家問父母伸手拿錢。

    邵美自然高興:“回去吧,倆人擠在一個被窩里難受,這段時間也好讓我一個人舒展舒展。”

    “隨你。不過,我給你打電話你要接。我不像你,回老家一個星期連個電話也沒有。”我叮嚀著。

    邵美笑嘻嘻地擺著頭:“就一個星期也打電話?我沒那么多錢。”

    又回到了家里,老爸老媽還是那個樣子,見我回來欣喜不已,噓寒問暖的。例外的是,我看到老爸的皺紋越來越多了,老媽眼角爬滿了魚尾紋。在家里睡了三天,這三天什么也沒做,整日貓在屋里看書。媽媽以為我病了,三番五次地進來詢問。

    真是巧,不知道邵美的同學劉素素也回昆明貢鎮(zhèn)了。我知道劉素素和林培一樣,或許都是邵美按插在我身邊的眼線,但我確實無法理解邵美的真實想法,即便是眼線也要對我說,她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好同學好姐妹也回昆明吧,為什么就不能挑明了給我說呢,眼線也罷不是眼線也罷,早知道路上也是個伴兒。

    我回來的第四天,她主動來約我出去散步。

    劉素素伏在欄桿上,黑裙子飄蕩在傍晚的風中。天色暗下來,我聽見大觀河的水打著嗚聲,匆匆從西橋下逃去。

    “雨桓,花溪是不是很像家鄉(xiāng)的大觀河?”劉素素詩意地問我。

    “不覺得,大觀河要比花溪更大更寬?!蔽覍嵲拰嵳f。

    “在重慶時,我總覺得花溪就像大觀河一樣讓我感到親切。”劉素素喃喃著。

    “是啊?!蔽野窃跀r桿上,望著河的盡頭。

    “你還記得陳剛嗎?”劉素素突然說,“那不是小學校長的家嗎?”我回頭,看到校長正朝我們呵呵地笑。

    這是條名聲怪怪的河。每逢月初,一南一北的盤龍江里成群結隊的魚游到大觀河橋下,它們接吻、擁抱、游戲整整一個小時,然后又各自逆流而回,自明朝就是遠近聞名的八大景觀之一。

    聽小學校長說,陳剛就是那天跳河的。我蹲在橋頭,想像著這個據說和我同歲的小學教師。

    那是兩年前一個星期五的下午,放學后,陳剛把寄去重慶的信交給明早要進城的校長。帶著《西西弗神話》走上大觀河橋。一南一北來的魚玩得正歡。他仔細地一篇篇把書撕了丟下去。扶正眼鏡,然后側身一躍,河水濺起了很不規(guī)則的浪花。先前我和劉素素整理陳剛的遺物時,劉素素說,除了那本《西西弗神話》,什么都不少。加繆在書中提了好些自殺的觀點。按我的推算,陳剛肯定多少受到些挑逗。劉素素反對,她說,陳剛一貫懂得節(jié)省自己的感情,加繆影響不到他。

    “我要離開昆明去重慶的中午,他送我到大觀河西橋頭,死活就不肯往前走了。揮揮手轉身走得頭也不回,吻也沒有。我睡在宿舍里的某夜回想到這些,眼淚忍不住地淌。和他兩年戀愛下來,簡直連魚都不如?!眲⑺厮赜朴频卣f。

    “陳剛在信中談得最多的也盡是貢鎮(zhèn)的花花草草,以往的歲月空洞如一個沒有做完的夢。他有意淡化這幾年的風月,在信中,連素素他也不叫。正正規(guī)規(guī)稱呼我的學名?!眲⑺厮亟又f。

    “那你就沒考慮過你們之間這種比較幽默的關系——我是說,拯救或者拒絕?!蔽覇杽⑺厮亍?

    她面無表情地回答:“白天給一家旅行社做導游,晚上做廣告文案,忙得不可開交,沒心情想這些。”

    聽見校長喊吃飯,我忙大聲回應:“謝謝校長,我們吃過了,您別客氣了!”

    我走上這座惹事生非的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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