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疲憊地閉上眼睛,仍沒有一輛車停在路口。我已經(jīng)不抱任何希望了。但一聽到亮汪汪的喇叭聲,忍不住迅速抬頭——那不是,有時候周末,我也是在院子里洗著洗著,邵美果真一下子飄到身邊。
“不注意,車跑到在橋底下。又從那邊往回跑,腳痛死了?!彼г怪?,乖乖地綰起衣袖給我打下手,小家碧玉的體貼,擺得明明顯顯。
洗完被子,我開始感覺到冷了。回到房里,披上大衣仍不管用,我索性坐到電爐邊的小椅子上,想一想那個不遠(yuǎn)萬里來到中國卻備受辜先生奚落的毛姆先生,瞇上眼,從門縫往外看。
明天就要開學(xué),新的生活,羞答答地站在門外。
房間里游蕩著Mozart的《回旋曲》,間或有雞蛋煎焦的氣味鉆進鼻子。整個下午使人慵懶閑散。自從邵美從湘西回來,我又開始了實在而又瑣碎的生活。她的頭發(fā)長長了好多,幾乎算得上披肩。希臘鼻子柔和兮兮,仿佛還殘留有清水江的光澤。半舊的阿迪達斯忠心耿耿地套在腳上。背來兩只烤鴨,卻丟了咱們獨院的鑰匙和幾封寫給我的信。她是翻窗子進屋的。我從工學(xué)院老鄉(xiāng)處借書回來,見門半開半閉,就估計是她。見面之后,我卻失望得很。想擁抱她,她笑著閃開,一句也沒透露她對我的思念。半夜,我想著塌鼻子女婿的話,忍不住四周看看。邵美只淡淡地問我碰到沁兒沒有。總之,我們君君子子地過著同學(xué)們想像外的生活,跟上學(xué)期無兩樣。
敲著她的鼻子,我笑了。有首詩怎么說,“琴棋書畫詩酒花,當(dāng)年件件不離它;而今識得雨桓后,柴米多少細(xì)細(xì)察?!蔽倚念I(lǐng)神會,但沒說。獨院真開不得玩笑,稍不留神,生活就俗得像墻上這張未畫完的畫。
學(xué)校還沒有正式上課,我們樂得清閑。天剛蒙蒙亮,我忙著洗刷清水江遠(yuǎn)道而來的土鴨。
“我怕是懷孕了,”邵美苦著臉,“月經(jīng)一直沒來?!?
“什么?你說什么?剛回來就開這種玩笑?”我頓時感覺天旋地轉(zhuǎn)。
“怎么了?大驚小怪的!”邵美怒目圓睜。
“哦,你回老家這么點兒時間就懷孕了?”我?guī)缀跽f不出話來,“你說,你懷的誰的孩子?”
“雨桓,你!”邵美快哭的樣子,兩只黑葡萄樣的眼睛拴牢我,“你再說一次?你是不是要我死?”
“懷就懷罷。春天本就靠女人懷孕而美麗。”我頭也懶得抬,“你不是一直希望有個海盜兒子?”
“都是為你!還好意思說,那晚上你都干了什么?”邵美放下淘米的盆兒。
“上半身,上半身,你不是沒讓我進去嗎?!”我有些急躁地吼起來。
“你怕負(fù)責(zé)任對吧?”邵美委屈的淚水漫了出來,“再說,也許是月經(jīng)推遲的緣故,根本就沒懷?!?
“邵美,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這怎么可能懷孕呢?”我扶住她柔弱的肩頭解釋。
“怎么不可能,我也擔(dān)心呢。沒聽說處女也懷孕的事嗎?”邵美歪著腦袋。
“聽說過,圣母瑪利亞懷上耶酥時就是處女?!蔽依湫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