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武崴有政治問題?這都啥年代了,難道還有路線錯誤?不會再說武崴是反革命吧?”
“怎么沒有路線錯誤?路線什么時候都是第一位的。步凡,你不知道,武崴是老市委書記吳惟真重用的人,安智耀是現(xiàn)任市委書記李直重用的人,吳惟真出事被撤職以后李直上臺,武崴就成了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縣委書記,有些縣的縣委書記都提拔為副市長了,而他連調(diào)到市里安排個局長也辦不到,這就是政治問題和路線問題,因為他跟錯人了?!?/p>
“啊,原來如此。運成,照你這樣說武崴看來是沒有戲了。我感覺武崴雖然沒有安智耀壞,但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說我王步凡論寫論說還是論干,一點兒也不比別人差,可是他武崴為什么就不提拔我呢,不會是因為我也有路線問題吧?”
時運成說:“上邊講路線,下邊講感情。不送禮也應該多聯(lián)絡感情啊,今天這個機會多好啊,可惜失去了,你如果在這個時候給書記解了圍,可比你送禮還管用。”
“運成,你是了解我的,我這個人可能一輩子也升不上去了,自尊心強有時也害人呢,就拿在天野火車站廣場上的事說吧,我看見武崴的時候想和他說句話,咱也想密切聯(lián)系領導啊,可是你看人家的架子大去了,把臉一擺好像就不認識我王步凡,嘿嘿,等上訪群眾把他圍起來了,他又向我們招手求救,我才不理睬他呢,我現(xiàn)在也不認識他武崴了!”
時運成長嘆一聲說:“唉,步凡,你也太意氣用事了,可能你要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價呢,不信你走著瞧。”
“我就不信他武崴還能把我一個副鄉(xiāng)長給吃了?真撤了我正不想干呢,干了他媽的十二年副鄉(xiāng)長早干膩了,不如還教書去?!?/p>
“他不會為今天的事撤你,但是他會找你的茬啊,領導的心眼兒有時候比一般人還小。這幾年我算把領導的心思摸透了,他們一個個都心思特別重,別看平時裝得非?;磉_?!?/p>
王步凡沉默了,他覺得時運成的話不無道理,一個縣委書記就是一方諸侯,縣里邊的干部他想用誰就提拔,不想用誰你再能干也看見就當沒看見。王步凡的背上升起一股寒意,覺得今天自己的行為可能真的“過火”了,他并不想在這窮鄉(xiāng)僻壤干一輩子。
果然,沒幾天,徐來就接到縣委書記武崴的電話,說城關鎮(zhèn)老百姓到天野鬧事的時候王步凡在場,極有可能就是王步凡煽動的,應該查一下王步凡煽動老百姓告狀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是不是因為長期沒有升上去對組織上不滿……平時因為王步凡清高孤傲,徐來很看不慣他的德性。最近王步凡因為歌舞廳的事總在公開場合說石云鄉(xiāng)藏污納垢,是天南縣最骯臟的鬼地方,為此徐來有點兒恨王步凡。所以,徐來接了武崴這樣的電話,好像接了圣旨一般,把王步凡叫到他的辦公室里訓斥:
“我說步凡同志,你身為一名副鄉(xiāng)長,國家干部,理解不理解什么叫改革開放?懂不懂得什么叫新生事物?對于石云鄉(xiāng)出現(xiàn)歌舞廳這個事情,我希望你能夠正確理解,不要說三道四。要光這事也就罷了。你說對縣委有意見也不能煽動城關鎮(zhèn)的老百姓去天野鬧事啊,你王步凡這樣做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你的行為已經(jīng)影響到天南的安定團結(jié)了,是不是因為長期沒有升上去對組織上不滿,對武書記有意見……”
王步凡哪里受得了這個冤枉氣,“我說徐來同志,是你曲解了改革開放吧!改革開放就是讓你一個鄉(xiāng)黨委書記去泡妓女?改革開放就是讓你把妓女招到辦公室來鬼混?安定團結(jié)就是把鄉(xiāng)里邊的車讓妓女隨便坐?你憑什么說我對縣委有意見?有什么證據(jù)說我煽動城關鎮(zhèn)的老百姓去天野鬧事?我一個石云鄉(xiāng)的副鄉(xiāng)長能夠指揮動城關鎮(zhèn)的老百姓?我長期沒有升上去是我自己沒有本事不會巴結(jié)人,你徐來是怎么上去的自己不清楚?你憑什么給我扣一個對組織上不滿、對武書記有意見的大帽子?我看你才是破壞安定團結(jié)的罪魁禍首……”
“王步凡,你在和誰說話呢?我是一把手,你知道嗎?小心我撤了你的職!”
“徐來,我王步凡不是在和一把手說話,而是在和一個嫖娼犯說話,在和一個不稱職不合格的黨員干部說話,小心我到上邊去告你!你有權(quán)撤我的職嗎?你撤啊,笑話!誰給你那樣大的權(quán)力?”王步凡說罷憤怒地離開了徐來的辦公室……
鄉(xiāng)干部們只知道下午王步凡和徐來吵過架,但是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闯臣?。而徐來盡管下午才和王步凡吵了架,但與“一枝花”晚上的約會是不會忘記的。徐來欲火攻心地等到晚上十點鐘,“一枝花”坐著吉普車來到鄉(xiāng)政府大院里,見徐來的辦公室里亮著燈,就徑直走去……她沒有敲門,輕輕推門而入,見徐來一個人在,“一枝花”反手鎖了門,迫不及待地撲上去用雙手勾住徐來的脖子嗲嗲地說:“徐哥,想死我了,謝謝你的吉普車?!表槃萦H了徐來一口。
女人的嬌態(tài),早已撩撥起男人的情欲,徐來如狼似虎地撲在“一枝花”的身上……“一枝花”不愧是一位久經(jīng)歡場的高手,用特別的聲音不停地叫喊著,把男人抱得很緊很緊,致使兩個人的呼吸都有些困難,甚至彼此都有些心慌氣短……
徐來玩過的女人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有多少,然而每逢與“一枝花”做愛時都能使他找到與上一次不同的感覺,這個女人的做愛技巧太棒了,她每一次都會變換花樣,高潮到來時低低的狂叫聲一次與一次不一樣……幾番上下翻滾,身體肥胖的徐來已經(jīng)有些體力不支 ,可是床上的女人仍然在一個勁兒地乞求他繼續(xù),最后女人居然翻身跨在他的身上瘋狂地起伏起來……
徐來驚嘆道:“天哪,你這個妹妹太厲害了,連我這種人都能被你折騰得招架不住,你……你想搞死我呀?”
“大哥,你一次就給了我五千元,我總得對得起大哥吧,總得讓大哥盡興吧?!迸苏f罷喘著粗氣又瘋狂起來……一陣一陣的沖擊之后,女人突然停止了沖擊,癱軟地從徐來身上滑落下來。當徐來叫她時卻沒有應聲,徐來看她一眼,竟然發(fā)現(xiàn)“一枝花”口里吐著白沫,已經(jīng)斷氣了。徐來突然受到驚嚇,胸口像壓了一塊比天還大的石頭,腦袋“嗡”的一聲,兩眼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徐來和“一枝花”雙雙死在辦公室里是第二天被通訊員發(fā)現(xiàn)的。一時間消息不脛而走,在天南縣掀起軒然大波……
徐來是縣委書記武崴的什么遠房表弟,石云鄉(xiāng)接二連三出丑聞,再加上城關鎮(zhèn)的老百姓到天野去鬧事,武崴被市委書記李直狠狠地批評了一頓,可最倒霉的竟然是王步凡。有人甚至懷疑是王步凡謀害了徐來和那個妓女,鄉(xiāng)長說接到上級指示,讓王步凡停職接受審查,公安局還把他傳喚走了……
然而奇怪的是有人傳喚王步凡,可是到公安局之后又沒有人理睬他,一個副局長和他整整下了一夜象棋,第二天又說沒有他什么事了,讓他回鄉(xiāng)里去。回到鄉(xiāng)里王步凡才聽別人說徐來和妓女的死因最終是被法醫(yī)解剖尸體之后才弄清楚的,“一枝花”因為興奮過度突發(fā)心肌梗死死亡,徐來因為驚恐過度引發(fā)腦溢血死亡。
讓王步凡最不可理解的是組織部通知他停職接受審查,可是以后就再也沒有人過問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應該檢查什么。歇了半月仍然沒有人宣布讓他上班,更沒有人說他是冤枉的,因此他一直在鄉(xiāng)里賦閑待命。
后來從縣城傳來消息,武崴要調(diào)到天野去,安智耀一天到晚到市里活動著要當縣委書記,王步凡被停職的事情現(xiàn)在根本就沒有人管,也沒有人通知他上班。鄉(xiāng)長也跑著要當黨委書記,有幾個副書記和副鄉(xiāng)長跑著要當鄉(xiāng)長,天南縣亂了,石云鄉(xiāng)也亂了。
武崴是正常調(diào)走的,天南人愛造謠,有人說他是因嫖娼被捉住了,沒臉在天南工作才調(diào)走的,有人說武崴是因為有嚴重的經(jīng)濟問題已經(jīng)被抓起來了,不過他走的時候城關鎮(zhèn)的老百姓確實放了一陣子鞭炮,王步凡看到了。那天武崴去葡萄酒廠和那里的干部告別,又被酒廠的職工圍住了,說是他坑害了酒廠職工,搞垮了企業(yè),放鞭炮惡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