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花火的小店在整個貧民區(qū)最深的地方，掉了漆的黃色木門上掛著一張歪歪扭扭地寫著“內(nèi)售花火”的紙牌子，七月忍不住盯了那個牌子幾眼，才跟著左澈進去。

老板是個老婆婆，正借著一點微薄的光線抖著手穿針，試了幾次都沒穿進去，老婆婆嘆了一口氣，才放下正在補的衣服，對著七月兩人點點頭。

“真稀奇，現(xiàn)在還有學(xué)生找得到我的店啊……”她感嘆著攤出一排細(xì)長的花火，慢悠悠地說，“自己選吧，小本生意賺不了多少錢了，現(xiàn)在學(xué)生也不愛買這種小玩意兒了，要放都去買幾百塊一盒的煙花了。”

說起來，近些年來七月也很少看到有賣這種小花火的了，每逢過年的時候家人都會買那種開起來很漂亮的大煙花，小花火大概只有很小的孩子提在手上玩。

左澈傾下身子去擺弄著，從七月的角度可以看到他一飄長長的睫毛。

他挑選得極認(rèn)真，那副一絲不茍的樣子讓七月不由地想起去菜市場買菜的中年大媽，然后再把大媽臉換成左澈臉……

七月一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這一聲笑引起了婆婆的注意，開始瞇起眼睛仔細(xì)打量起兩人來，先是對著七月瞧，在七月被瞧得渾身不自在的時候又轉(zhuǎn)向左澈的那邊，接著定在左澈身上不動了。

“你是……我記得是……”

老婆婆被魚尾紋包圍的眼睛睜得老大，驚訝地倒吸一口氣。

左澈正好選完花火抬起頭來，對上老婆婆的表情，微不可見地擰起了眉。

“左澈，這位老婆婆是你認(rèn)識的人？”七月問。

男生沒說話，只把花火裝在老婆婆遞過來的塑料袋里，從口袋里掏了錢出來，如數(shù)數(shù)給了她。

然后拖著還云里霧里的七月走出了店，后面的老婆婆還喊了一聲：“常來玩兒啊。”

“果然是左澈認(rèn)識的人吧?！?/p>

回到了河岸，七月還糾結(jié)于“左澈連碰到熟人都不叫一聲，很沒禮貌”的情節(jié)里，而當(dāng)事人卻一副云淡風(fēng)輕地把花火遞給她：“打火機我拿著吧，要點的時候就叫我……總覺得你拿著這玩意兒蠻危險的?！?/p>

“喂……”

“你知道的?！弊蟪航o自己點了一根，回頭對著七月勾勾嘴角，“人老了，親人又不在身邊的話，總是看誰都像她孫子的?！?/p>

七月把花火送到左澈的打火機面前，忽然發(fā)覺左澈這句話歧義其實很大。

“你像孫子？”

“你才像孫子。”男生假裝沒好氣地擰著臉蹲下身，把花火提向河面。

傍晚的緣故，河水泛著星星點點的銀亮，男生手里的花火靜靜地燃燒著，在空氣里和水里同時形成了兩個相對的光點，一閃一閃的，在微微的波痕中隱隱現(xiàn)現(xiàn)。

七月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也忘記了斗嘴，連忙和左澈并排著蹲下，效仿他的動作。

光點變成了四個。

“像螢火蟲。”七月有些興奮地側(cè)過臉，指著光點對左澈說。

其實兩個人的距離已經(jīng)非常近了。

七月側(cè)過臉的時候聞到了一陣隱約的香味，是左澈的味道。很熟悉的香味，卻又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里嗅到過，只知道是從左澈那邊一縷一縷飄過來的，甜甜的讓人有些發(fā)暈。

一個正常的男生身上有這種香味是很少見的。一般都是貼身衣服上的肥皂味混合著洗發(fā)香波的味道，或許左澈身上那種奇異的甜香太濃烈，把那些常見的味道蓋了下去。

左澈沒有回頭，只是盯著快燃盡的那一星光點，淡淡地嗯了一聲。

“你見過螢火蟲嗎？”

“沒……只在動畫上看過。螢火蟲是不會飛到城里來的?！逼咴戮狡鹊?fù)u了一下頭，似乎剛才那個比喻實在沒有根據(jù)。

左澈的眼睛慢慢彎起來：“我見過，很小很小，夏天的時候。該怎么形容呢……那是一種很悠揚卻又很悲哀的感覺，很美，我卻不喜歡?！?/p>

七月下意識地就去問為什么。

左澈才轉(zhuǎn)過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