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山呢？這不是他的房間嗎？”佳寧朗聲問，直截了當，正氣凜然。

“是他的房間。”女孩說，“他馬上回來?！?/p>

她坐在椅子上轉(zhuǎn)了半圈，還盯著佳寧看，穿著牛仔褲的長腿交疊著，黑色的尖頭皮靴，腳尖向前。

佳寧想，漂亮是漂亮，可是，一身衣服，從背心穿到靴子，從夏天穿到冬天，要是她妹妹，她得教教她怎么配衣服好看又舒適才行，免得自己上冷下熱的遭罪。

她走過去，伸手拉了另一張椅子坐，問那女孩：“你是誰?。俊?/p>

“你先說?！?/p>

“我是他老師?！?/p>

話音未落，周小山就從外面進來了，手里拿著鐵盆和毛巾，頭發(fā)濕漉漉的，剛洗過的樣子。

他看看她們，女孩把疊著的雙腿放下了，慢慢坐直身子。

他沒有打算將二人介紹給對方，對那女孩說：“你先走吧?！?/p>

佳寧給她面子不去看她，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擺弄，余光看見尖頭的黑皮靴子離開，走到小山前面的時候，頓一頓，心懷不甘，無可奈何。

那女孩走了。她還是在擺弄自己的手機?？匆娭苄∩降哪_走過來，走到自己身邊。

她坐著，他站著，有年輕男人溫熱的氣息，漸漸在頭上接近了，他分明是彎下身來，她不敢抬頭。

她嗅到他洗發(fā)水的味道。

她在亂摁手機上的按鍵。

她聽見他說：“你吸煙了？”

她在局促之中抬起頭來，正對他嵌在白玉般臉上的眼睛：“沒有?！?/p>

他說：“說謊?！?/p>

離得太近了，氣息拂面，她不能反應，無法作答，只覺得陷在他墨潭似的一雙眼里。

好在窗是開著的，有冷風吹來，夾著點雨星，落到她臉上，緩緩鎮(zhèn)靜住：“說什么呢？我吸煙不吸煙的關你什么事兒啊，到底?！?/p>

佳寧向后仰著身子站起來，走到窗戶邊上，臉向著外面：“你看，我是守信用的，今天下雨我還是來了，不過，你說這樣，咱們能去哪里呢？頤和園你也是去過的吧？沒什么意思，對不對？”

身后面的周小山說：“那就去吃飯吧，我們?nèi)コ蕴m州牛肉面?！?/p>

她看看手表：“現(xiàn)在是，四點鐘。”

“我餓?！?/p>

她在離學校不遠的小館子里坐在他的對面，看著他吃面條的時候想：這個人怎么總是能把對別人過分的要求說得那樣理直氣壯呢？

“你不吃？”周小山說。

“我吃過了。”她手里在翻《故事會》。

學校附近的小飯店因為要與在地理位置上占優(yōu)勢的食堂競爭，食物的味道通常都是極佳的。數(shù)年前佳寧還在北華念本科的時候，是牛肉面的?？?，現(xiàn)在余光看著周小山吃得香噴噴的，那牛肉湯的香味又一再地往她的鼻子里面鉆，就有點受不了，明知故問老板：“有沒有小碗的？”

答曰：“沒有。一律五元?！?/p>

佳寧還做姿態(tài)：“這我也吃不了啊，行了，您先給我做一碗吧?！?/p>

他嘴角一牽，像在笑。

佳寧的那一碗上來，她吃著吃著就吃完了，心里嘀咕：這還了得了？中午吃了那樣大的一個牛排和提拉米蘇的。

拿了錢出來要付，小山說：“我都付過了?！?/p>

“那怎么行？我請你?！?/p>

“為什么一定要你請我？”小山說。

“我是你老師?！?/p>

他沒作聲。

她之后知道，這是他最習慣說“不”的方式。

從小餐館里出來，雨已經(jīng)停了，有晚霞，淺淺的橘色，懸在空中?？諝獗幌锤蓛袅耍詈粑?，潤到人的心肺里。

她按了鑰匙要開車門，身后的周小山說：“你要走了？”

“嗯?！彼f，看看他，“謝謝你請我吃面?！?/p>

“謝謝你才對。”他說，“走了這么遠的路，跟我吃一頓牛肉面?！?/p>

她微微笑：“這個你倒不必介意，我答應王院士的，這筆人情賬記在他的身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