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林總總的毛片生產(chǎn)商中，有一家公司，每一部都打著“拉里?弗林特出品”的字樣。拉里?弗林特就是著名的色情雜志《好色客》的創(chuàng)辦人，也是那部著名電影《性書大亨》的主人公。他在這部影片中的一段慷慨陳辭幾乎可以成為毛片愛好者的禱告詞。是啊，強權(quán)政治下那番顛沛流離民不聊生的情景沒人譴責(zé)，賞心悅目的鮮活肉體反倒犯了忌，多少有點兒說不過去。

拉里?弗林特關(guān)于色情產(chǎn)業(yè)的幾場官司，是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和新聞自由的重要案例。法院竟然支持了他，并強調(diào)需要給新聞界提供足夠的“呼吸空間”，以行使第一條修正案賦予的自由。在幾本國內(nèi)翻譯過來的大眾傳播學(xué)著作中，全都沒有提到這個案例，是不是給修訂掉了？不知道。

另有一個疑問是，為什么女同胞對毛片全都表現(xiàn)得那么抗拒？見幾個女性說看毛片的觀感，都是忍不住要嘔吐的感覺。跟我說這些話的女孩并不是那種假惺惺的人，這就值得探討一番了。

我看過一個社會學(xué)家對美國社會的分析，說美國的色情產(chǎn)業(yè)全是以男性為主體，毛片中的女性不過是男人的玩物，長此以往，女性就淪為性活動中的泄欲工具，所以美國才有女性被強奸其他男人卻無動于衷的社會問題。

我一度認(rèn)為這種說法解釋了為什么女性不愛看毛片，但仔細(xì)一想，按這種邏輯，那些怯懦的旁觀者全是毛片看多了的人，而見義勇為的人全是不看毛片的人。這真是混蛋話。我更傾向于認(rèn)為，喜歡看毛片的人才有足夠的雄性路見不平血氣方剛挺身而出，而不敢看毛片的人以及看過毛片假裝沒看過或不喜歡看的人，才是那種虛偽到明哲保身的人。

毛片看多了，不由得你不厭倦。外國人太過憨厚機械，毛片拍了幾十年千萬部，還是那些老俗套，讓我們這種“文似看山不喜平”的藝術(shù)青年無比氣悶。

如果要推選最合適的毛片導(dǎo)演，我想肯定是古代的中國人，看那些艷情詩，幾乎就是現(xiàn)成的毛片分鏡頭腳本。再說具體點兒，我會推薦李漁和蔡東藩。瞧李漁的文章，從普通級的《無聲戲》到三級的《十二樓》到頂級的《肉蒲團(tuán)》全都要得，《肉蒲團(tuán)》更是個中翹楚，動人情處未曾描。

更難得的是，李漁還曾率領(lǐng)一干姬妾在西湖開辦類似性講座一樣的大型PARTY，給年輕人傳道授業(yè)解惑，如果當(dāng)時有DV的話，現(xiàn)成就是一部毛片。我曾看過一個跟他同時代的文人的筆記，說到這段故事，對李漁極盡鄙夷之能事，說以后再也不跟這種低級趣味的人打交道，再也不參加這樣的沙龍了。

一個人的日記是當(dāng)不得真的，特別是當(dāng)他知道以后要給人看的話，或者他寫日記就是為了以后給人看的話，肯定就有了作秀的成分。我不認(rèn)為這人有他自己說的這么純真，再說，不研究床笫之事也不見得就多光彩多能成大事，他比人家李漁更有出息嗎？——至少他的名字我就記不起來。

蔡東藩本人不寫色情文學(xué)，但他的歷朝演義中也有零星的毛事兒，更難得的是，他喜歡在書中自我加注。我認(rèn)為那些注非常具體地傳達(dá)了拍攝毛片的竅門，不信你去看看。如果毛片能按他的指點去拍，肯定會讓外國人看得一愣一愣的，直豎毛茸茸的大拇指：“東方文明，wonderful！”

事實上，東方文明真正的精髓，卻在于尋求縱欲與戒欲之間的平衡。張竹坡評《金瓶梅》，說是滿篇的熱鬧中看出的全是個“冷”字。這句話對極了，清朝同治年間的著名掃黃領(lǐng)袖丁日昌禁了那么多書，后人對他的評價居然是“我國近代開明的政治活動家和清末洋務(wù)運動的實干家”，真是奇了怪了。他任江西巡撫時大肆掃黃，最常用的字眼是“名為戒淫，實則宣淫”，對于《金瓶梅》這部所謂“天下第一淫書”實則批判現(xiàn)實主義大作來說，丁大人的這句話真應(yīng)該倒過來說。

這篇文章寫到這里，也應(yīng)該“名為宣淫，實則戒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