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吐著煙圈，沉思著，目光還停留在我臉上。

她順著自己的思路往下講?！笆⒍嗄甑呐畠壕谷皇且粋€很不錯的人才，找到了父親，幸福的團圓，這應(yīng)該很不錯吧?”她微笑里的挖苦讓我的胃一陣不舒服。“但我并不想那樣。我來這里是想讓他聽說我，似乎是偶然地——比如我的著作出版啦，我在做講座啦。我要看看他那時是否還能隱藏過去，像忽視我母親一樣忽視我。至于這個德拉庫拉——”她用煙頭指著我?！靶液媚赣H頭腦單純，上帝保佑她，是她告訴了我一些情況?！?/p>

“告訴了你什么?”我無力地問道。

“告訴我羅西的德拉庫拉研究。我去年夏天動身去倫敦之前才知道的。就是因為他研究德拉庫拉，他們才相遇了。他在村子里到處打聽吸血鬼的傳說，而她從她父親和親戚們那里聽說過一些——你知道，在那種文化里，一個單身男子本不應(yīng)該在公共場合和女孩子說話。他在羅馬尼亞尋找關(guān)于刺穿者弗拉德的一切故事，那個我們親愛的德拉庫拉伯爵。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他從來沒有發(fā)表過有關(guān)這個題材的專著或論文，這你肯定知道的。為什么?我問自己。為什么這位歷史領(lǐng)域里著名的探索者沒有發(fā)表關(guān)于這個奇特題材的任何研究成果呢?”

“為什么?”我一動不動地問道。

“我來告訴你吧。因為他在等待一個圓滿的大結(jié)局。這是他的秘密，他的狂熱。否則一位學(xué)者為什么要保持沉默呢?但有件事會讓他大吃一驚?！闭f到這里她詭秘地笑了，我不喜歡她那個樣子。“自從我知道了他這點興趣后，你不會相信過去一年來，我都發(fā)現(xiàn)了什么。我沒有聯(lián)系羅西教授，但我一直留神讓我的專業(yè)水準(zhǔn)在系里出名。如果有人比他先發(fā)表關(guān)于這個題材的關(guān)鍵論文，那對他該是怎樣的恥辱啊——而且那個人還是和他同姓。干得漂亮，不是嗎?”

我肯定是呻吟了一聲，因為她停了一下，皺著眉頭看著我?！暗鹊搅诉@個夏末，我會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更了解德拉庫拉的傳說。順便說一下，你要的書我可以給你了?！彼蜷_書包，公然將它重重地丟在我們中間的桌子上?！拔易蛱觳贿^是想在書里查點什么，沒有時間回宿舍拿我自己的。你看，我其實都不需要它。再說這只是一本文學(xué)書。我?guī)缀跤涀×怂械膬?nèi)容?！?/p>

父親夢游似地朝周圍看了看。我們在雅典衛(wèi)城上已經(jīng)默默無語地站了一刻鐘，父親突然從他的白日夢里醒來，問我對這壯麗的景觀有何感想，我過了一會才整理好思緒，回答了他的問題。我一直在想昨天的事情。

　　我比平時稍晚一點才到他房里，他的身影投射在賓館沒有裝飾的墻壁上，一個伏案的黑影，在更黑暗的桌上。如果我不是早知道他是太累，熟悉他低垂肩膀，趴在文件上，我會在一念之間——如果我不認(rèn)識他的話——認(rèn)為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