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的目光落在花壇邊上竄出的雜草上，有幾朵淡紫色的小花還開著。陰雨天里它們好像忘了正在秋天的末日里，被意外的雨水滋潤過后，遠遠地看上去，也像在春天里一樣舒展。
　　
　　“你說的這故事，好像不是這年月里的?！贝笱韭唤?jīng)心地說。
　　
　　“那又怎么樣？”他生氣地反問。
　　
　　“是啊，都一樣的。”
　　
　　“你別讓我們跟他們一樣，行嗎？”他說。
　　
　　“你干嗎找上我？”大丫開始認真地掩飾，她心里關(guān)閉的門已經(jīng)被碰開了，而她無力抵擋。
　　
　　“說不清楚，已經(jīng)好長時間了?！?br>　　
　　大丫點點頭，隨便說了一句，我回家了，便朝自己家的單元走去。大牛一句話沒有，默默地跟在后面。她打開家門，他也跟了進去。大丫脫了鞋，看看大牛，他也把自己的鞋脫了。
　　
　　“都踩好點兒了，是嗎？”她嬉皮笑臉地問。他稍微正經(jīng)地點頭。
　　
　　“我泳都沒游成，讓你給攔了。我得洗個澡。你不偷日記吧？”
　　
　　“不偷。”大牛認真地說。
　　
　　“偷也沒用，我不記日記。”
　　
　　“有人偷日記嗎？”他問。
　　
　　“我女朋友的包被拎了，錢包都沒動，就把日記拿去了。”
　　
　　“世界真美好。”大牛找地方坐下，點支煙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大丫站到噴頭下，溫熱的水撩撥著她情欲的細胞，她死死地閉上眼睛，好像這樣就可以抵擋一切。
　　
　　浴室的門被打開了，大牛裸體站在那里，像一副人體畫被嵌進框里。
　　
　　跟離開商人的藝術(shù)家一樣，離開藝術(shù)家的譚定魚心情也不好。從前這樣的時候，他都跟丁欣羊聊兩句，可是眼前，他寧可放棄這習慣。她那天的面對馬經(jīng)理的態(tài)度，跟今天這所謂的藝術(shù)家態(tài)度多少有些相似，都讓譚定魚心里不舒服。他希望丁欣羊自己能冷靜地想想，主動找他表示個態(tài)度。開除丁欣羊他從沒認真考慮過，他知道聰明女人不少，但既聰明又可靠基本上懂道理的女人并不多見。即使馬副經(jīng)理暗示過他，如果他不支持她的決定，她以后就沒法兒工作了，好像她的主要工作就是開除人。在譚定魚這樣的心境下，傳來來自馬副經(jīng)理的敲門聲，讓他立刻想到懲罰。她也許太想敲門，所以才敲得那么膽怯。她手指落到玻璃門上的聲音曖昧到了極點，以至于根本不像是手指叩擊玻璃所發(fā)出的聲音。公司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馬副經(jīng)理愛上了譚定魚，而一想到這個譚定魚就氣得不行。他從沒做過半點兒能夠引起她誤會的事，從沒發(fā)出過任何錯誤的信號兒，她憑什么愛我？這是他心里偶爾發(fā)出的怒吼。但他必須重用她，因為沒人能像她那樣對他衷心一片。他覺得自己老婆也未必能做到這一點。
　　
　　馬副經(jīng)理讓他簽了幾張單子，然后就提起了丁欣羊的事，正像譚定魚預想的那樣。
　　
　　“小丁的事，你決定了嗎？”
　　
　　“還沒有，你不用再跟我提這件事，我考慮好了通知你。”譚定魚用長期以來練就的親切的公事公辦態(tài)度把馬副經(jīng)理打發(fā)了。之后，他立刻給丁欣羊打電話，請她到他家里吃晚飯，他想親自下廚房。
　　
　　“你經(jīng)常下廚房做飯嗎？”
　　
　　“我老婆不在家的時候，偶爾。”
　　
　　“明白了。”丁欣羊冷冷地說。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手藝，我還是請你出去吃吧，聽說文化宮那里新開了一家俄羅斯餐廳，有興趣嗎？”
　　
　　“聽起來不錯，可是我今晚要去看電影。”
　　
　　“什么電影？”
　　
　　“兩部外國片子?！?br>　　
　　“你一個人去嗎？”
　　
　　丁欣羊猶豫了一下還是做出了肯定的回答，看場電影總比吃頓燭光晚餐容易些，至少看電影時不讓說話。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容易把什么事情都設想得很難，尤其是跟上司一起吃飯。
　　
　　“我跟你一起去吧?！彼f。
　　
　　丁欣羊說了地點和時間，譚定魚補充了一句：
　　
　　“我還有事要跟你說。”好像這樣就能避免別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