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是沒有走完旅程的人

——希爾維亞·勃朗寧

時間會說明一切

過去已無關(guān)緊要——它是一扇關(guān)閉的門——而不是把她領(lǐng)入現(xiàn)在的事實?，F(xiàn)在完全不能確知，是一個充滿驚恐、懷疑——和不安的地方。但是未來會平息那些恐懼，使過去和現(xiàn)在都變得可以忍受。未來是夏洛特所有希望和夢想存活的地方。而她現(xiàn)在還被排除在未來之外。

夏洛特還有那么多事情想做，還有那么多工作想完成。她還想再看到一次降雪，再看到達蒙放學踢過一場足球之后紅撲撲的面頰，還想再拿到一份成績報告單?？墒撬?，每個人死的時候都有一張需要做的事情的清單。事情永遠都做不完的。

再看一次降雪肯定不夠，再看一次達蒙更是遠遠不夠。夏洛特跟著帕姆穿過走廊時，腦海里便涌動著這些傷感的念頭和一些其他的想法。

“你到底是誰呢？”夏洛特追問道。

帕姆看上去挺正常的，可是，萬一她是某種變幻無常的魔鬼，被派來押送夏洛特去地獄的呢？那樣的話，夏洛特恐怕就要面對永遠把一塊石頭推上山之類的命運了。

“我是來幫助你的，”帕姆解釋說，“一開始我們都需要別人幫助自己適應，從‘那里’到‘這里’的轉(zhuǎn)變是非常艱難的?！?/p>

“‘這里’是什么，是何處？”夏洛特問。

“你想知道的一切，都會在熟悉情況的時候弄個水落石出的?！迸聊犯嬖V她說。

“熟悉情況？”夏洛特焦急地問，失望地舉起兩只手。

沒等夏洛特再得到更多的解釋，帕姆便停下腳步，擺了一下腦袋，用這個姿勢回答了夏洛特的問話。她指了指一間教室門后發(fā)出的淡淡亮光，什么也沒說。

帕姆朝燈光走去，但夏洛特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目瞪口呆地盯著帕姆逐漸消失在那道亮光里，同時還朝夏洛特轉(zhuǎn)過腦袋，滿含同情地笑了笑，然后便被那道亮光完全吞沒，留下了夏洛特孤零零的一個人。

“帕姆！”夏洛特緊張地喊道?！拔以趺崔k……？”她的聲音發(fā)抖，越來越低。

面對難以克服的困難，夏洛特卻變得特別理智了，她經(jīng)常都是這樣。多多觀察，推遲痛苦的來臨。這是她的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

這就是了，夏洛特盯著走廊那頭想道。

這一刻終于來了。她確確實實是死了——但她仍然不能讓這個詞從自己嘴里吐出來。她已經(jīng)在辦公室的平板上、后來又透過窗戶在院子里看到了證據(jù)。她遇到了帕姆——她的靈魂向?qū)Ш皖I(lǐng)路天使，隨便怎么稱呼吧。此刻又出現(xiàn)了最能說明問題的標記——亮光。根據(jù)她學過的知識，事情差不多就應該是這樣，所以倒令她莫名其妙地感到安心了。害怕還是害怕的，但不再感到意外，這就有助于大大抑制她內(nèi)心的恐懼情緒。

實際上，她甚至開始感到有點兒得意。一直以來，每個人都想知道死后會發(fā)生什么，而她現(xiàn)在知道了。她終于成了一個排外的——可以說基本上是排外的——俱樂部的成員。每個人都會死，但很少有人死得這么年輕，她替自己辯解，仍然希望感到與眾不同?，F(xiàn)在輪到她得意了。

然而，不幸的是，她沒有人可以告訴。她沒有辦法用這個信息去交換熱門八卦新聞、晚會的邀請信，甚至一個假的身份證。這個秘密只能永遠埋在自己心里，那些在她之前死去的人肯定也都是這樣。凡是曾經(jīng)面對過她眼前這種情形的人，都不可能把感受告訴活著的人，除了那些有過“瀕死經(jīng)歷”的人，他們倒是喋喋不休地談論所謂的“死后生活”，可是夏洛特突然對他們感到有點兒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