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高級管理人員(總是洋溢著矯揉造作的親切和藹),可能要面對少數(shù)令人為難的問題,以及少數(shù)反對的言論,但絕大多數(shù)股東都寄出了贊成經(jīng)理層的委托書,抗議者因此被一位站出來投下幾百萬反對票的紳士給徹底打敗。我本人曾出席過一次年會,由于缺乏任何反對派,會議的進程更加干凈利索:會議記錄提前就準備好了,它們被慢條斯理地宣讀,在適當?shù)臅r刻,不同的董事對不同的暗示作出回應,提出適當?shù)臎Q議并表決通過。由于他們早就知道,擺放在他們面前桌子上的一捆捆委托書,授予了他們充分的法律權力,采取符合股東利益的行動,因此更加鞏固了他們的權力。
假如一位股東不喜歡公司的運作方式,結果會怎樣呢?只有當他是個怪人,或者是特殊種類的斗士,或者是試圖制造轟動的政治家,他才會試圖反對一家真正大公司的管理層。否則的話,他所能做的,就是賣掉手里的股票,并且走人。
他手里的通用汽車的股票,或古德伊爾公司的股票,或聯(lián)合航空公司的股票,對他來說,在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并不代表這家強大企業(yè)的部分所有權和控制權;它所代表的,是一種獲得收入(或利潤)的方式,他對這些股票的權利,被他藏在自家保險柜里的一張裝飾精美的紙片所證明;他對公司命運的興趣,很可能主要采取了這樣一種形式:時不時地瞧一眼股票市場的公告欄,看看股價是漲是跌。如果他不喜歡他所看到的結果,就賣掉股票。
管理層對他的尊敬,遠遠超過世紀之交的時候對多數(shù)股東的尊敬,那時候,管理層可能根本不告訴他們關于公司發(fā)展的任何事情,要么頂多交給他們一大堆冷冰冰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如今,他會得到詳盡而生動的報告,里面塞滿了更形象地顯示公司運作的照片,以及各種圖表,公司以這樣那樣的方式花掉的錢,其金額在這些圖表上被一堆堆的硬幣所代表。我尚未見過一份附有這樣一張照片的年報:照片上是一個笑瞇瞇的、穿著游泳衣的年輕姑娘;但我敢肯定,一定有這樣的年報:在20世紀中葉,任何一種推銷術的集中努力,如果沒有這一標準的快樂符號,都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問題的癥結恰恰就在這里。在很大程度上,股東被當作顧客來看待;不是被視為所有者,而是被視為一個要極力巴結的人,唯恐他光顧別的地方。
潛在的反對,通過銷售的出口消失了,管理層大權在握——在大多數(shù)大公司里,管理層實際上能讓自己永遠存在下去。在一家大公司——比方說美國電話公司,它的股東超過100萬,沒有一個人的股份超過總股本的1‰——事情不這樣管理的話又能如何呢?
看看美國商業(yè)的這一部分,我們差不多會發(fā)現(xiàn),我們眼下的經(jīng)濟制度更適合被稱作“管理主義”,而不是“資本主義”。
所有這些,為很多留心多年的觀察者所熟悉。但還有一種變化,并沒有得到這么廣泛的認識,盡管它也被見多識廣者認識了很長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