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劍拔弩張
　　
　　孔蕭竹和趙太監(jiān)吵了一架，雖然隔膜由來已久，但這次接火卻有些突如其來。
　　
　　松河聯(lián)通已進入資產(chǎn)清查的第四階段，與此同時，電信那邊借調(diào)了十人開展盡職調(diào)查，領頭的便是高翔，而不是孔蕭竹。事情微妙起來，借調(diào)人員基本等同于隨C網(wǎng)劃轉?？资捴褓M了好多腦筋才答應的事情，頓時化作了泡影。事情明擺著，松河電信領導職數(shù)有限，既然高翔去了，孔蕭竹也就去不成了，只能等著與網(wǎng)通匯合。
　　
　　很多天積累下來的好心情，一分鐘就能土崩瓦解，殘酷的現(xiàn)實經(jīng)常告訴我們，快樂與希望永遠都是短暫而脆弱的。心中期盼的東西，甚至還沒等拿出手來，就會被打得粉碎。孔蕭竹就是這樣的感受，不由得惱恨起來。先給郝靜林打電話，語調(diào)還算平靜，多少帶有詰問的意思：“郝總，情況有變是吧？”
　　
　　“我再三向省里推薦你，高翔現(xiàn)在只是借調(diào)，不是最終的決定?！?br>　　
　　“我去不去都無所謂，謝謝您費心了?！?br>　　
　　“小孔啊，你是知道的，借調(diào)人員沒法具體指定，聯(lián)通派他們來之前，你應該知道名單的呀……”
　　
　　郝靜林說的是實情，要怪就怪該死的趙劍吧。這個趙太監(jiān)訓人時愛開大會，嘮叨起來沒完沒了，不如一個好娘們兒?？捎龅饺耸禄蛐匠曛惖年P鍵事兒，從來不開會，就一個人說了算，平日掛在嘴邊上的組織、集體呀都跑到爪哇國去了。你大膽拍板可以，總要通知班子成員一聲吧。電信那邊借調(diào)人員是件大事，總該有點組織原則吧，怎么還搞暗箱操作呢？這些年來，孔蕭竹號稱副總，其實對本公司的影響力，遠不如人事財務等部門經(jīng)理，經(jīng)常被蒙在鼓里，像一頭只知道干活的傻驢。想著想著，女人的心里騰起一股無名之火。
　　
　　合當有事，趙太監(jiān)找孔蕭竹來一趟。他的辦公室很亂，桌子上堆著舊報刊，電腦上蒙了一層灰，真不知道綜合部是干啥的，也不給打掃打掃。唯一亮色便是東墻根處的大魚缸，五彩斑斕的熱帶魚悠哉游哉的，懶得理睬人間俗事，管你電信重組不重組的，活一天樂一天。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孔蕭竹不是魚，她知道自己不高興，看見了趙太監(jiān)案頭擺著的出售C網(wǎng)資產(chǎn)與業(yè)務人員聯(lián)絡表，更是氣上加氣。在她看來，上司還在裝神弄鬼，明知自己進來卻不抬頭，眼睛盯著電腦屏幕，臉色陰沉得發(fā)綠。
　　
　　“趙總，什么事兒??？”
　　
　　“基站站址的統(tǒng)計進展得怎么樣了？”按照電信方面的要求，七月底完成盡職調(diào)查，九月初劃撥人員，十月份正式移交。
　　
　　“挺順利的呀，怎么了？”對于擁有兩張移動電話網(wǎng)絡的松河聯(lián)通來說，幾乎都采取共站共址的方式。清查的重點也是難點，在于同一個機房內(nèi)的設備分割。G/C共址基站資產(chǎn)正在核實填報之中，這項工作由孔蕭竹領銜的。
　　
　　我聽人反映啊，運維這邊和財務部配合得不大好?！?br>　　
　　“好不好，你下去看看吧，道聽途說有意思嗎？”
　　
　　“你這是什么話？我過問并檢查你的工作，難道有錯？”趙太監(jiān)終于抬起頭來，威風凜凜地與他的副手對峙，目光能撞出火花。
　　
　　“你不是一手遮天嗎？這等破事還用問我？”
　　
　　“我問問是正常的呀，哦，你是不是有啥意見了？”趙太監(jiān)覺得氣氛很不對頭，口氣隨之變軟，他不想和女人一般見識，決定避其鋒芒。
　　
　　“沒意見，你拿我當猴兒耍、當球兒踢，早就習慣了?！?br>　　
　　趙太監(jiān)明白女人怒從何來，借調(diào)電信的人員一事是該例會研究的。他欽點了十人去電信，與組織程序不符，如同下棋漏了一步。人生如棋，落子無悔，他不能認錯，就說：“高翔多么年輕呀，咱們應該尊重他的意愿，應該高興才是，對不對？”
　　
　　“那么，我的意愿你何時尊重過？”不蒸饅頭爭口氣，孔蕭竹非要問問不可。
　　
　　“劃轉C網(wǎng)有個大的原則：人隨事走。沒辦法呀，高翔這陣子總往省里跑，他的背景你是知道的……”這話說得冠冕堂皇，既想解脫自己，又暴露了高翔。當領導的都精通此道：挑動手下斗手下。哪怕只率領兩個兵，也咬想方設法讓他們互掐互咬。兵太團結了對官不利，窩里斗就好得多，人人聽話個個服帖，都拿你當老大。
　　
　　孔蕭竹才不吃這一套，用輕蔑的眼神逼視她的上司，“少拿別人說事兒，拐那么大彎干啥？”
　　
　　“孔蕭竹你太過分了，還有沒有組織紀律性？”趙太監(jiān)再也把持不住了。
　　
　　“別和我談理想，戒了！”
　　
　　“你可以不要理想，但你要明白誰是大小王！”
　　
　　“你能不能不裝？有話直說！”
　　
　　“嘭”，趙太監(jiān)猛地一拳捶在桌上，咬牙切齒道：“我管不了你是吧？不是還沒分家嗎，就是分家了，你也不至于這樣狂妄！”
　　
　　“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比先前一聲更響亮，更具氣勢。不過，這回是孔蕭竹拍出來的聲音。她不想克制自己，照著剛才的位置，惡狠狠地猛擊一掌。這一巴掌把手都拍痛了，但心里卻無比暢快，叫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揚眉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