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大行星中離太陽最遠、質(zhì)量最小的要算冥王星了。它在遠離太陽59億千米的寒冷陰暗的太空中蹣跚前行，這情形和羅馬神話中住在陰森森的地下宮殿里的冥王普魯托非常相似?！?/p>

在寒冷陰暗的太空中蹣跚前行。

顧旻突然感到連呼吸都急促起來，血液像是凝固，手腳冰涼。自從上次和林森見面就沒有再聽見過的可怕聲音在腦海中一次次倒帶。

——顧旻，你也很孤單吧？

我也是這樣孤單。

——顧旻，你也很想被人喜歡吧？

我也從沒有被人喜歡。

——顧旻，你也很想擺脫她吧？

我也很想擺脫和海王星重疊的那段軌道。

——顧旻，你也不想有一天這樣默默無聞地死去吧？

我也同你一樣，想快樂而堅定地活著，永遠永遠不要死去。

……

——顧旻，我是冥王星，我是和你命運相似的冥王星，我在對你說話啊。

覺察到接近了真相的顧旻艱難地抑制住悲傷挪向窗邊，天空碧藍無云。那顆星星，即使在晚上也看不見，白天又怎會有半分蹤影？

但是，即使看不見。

顧旻仍可以用心感覺到，在廣袤的太陽系中，有一顆很小很小的行星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一刻不停地悲傷旋轉(zhuǎn)，它的命運和自己相連。

午后人煙稀少的圖書館里，管理員阿姨似乎聽見了某些異樣的聲響，進到里間時才看見，有個規(guī)規(guī)矩矩穿著校服的女學生正蹲在地上掩面而泣。

無數(shù)小塵埃形成通路在書架邊飛揚，陽光在她的周圍畫著圈。

她說著旁人無法理解的言語。

——冥王星，我聽見了。我聽見了你的聲音。

【柒】天文

高考完畢業(yè)旅行的清晨，顧旻急急忙忙地拖著行李奔進學校，卻發(fā)現(xiàn)自己班級的大巴已經(jīng)開走了。傻傻地在校門邊呆立了一會兒，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抬起頭，看到林森揮著手一路“顧旻顧旻”地喊過來。

“干嗎站在這里？”

“他們已經(jīng)走了，”顧旻苦笑著聳聳肩，“我在我們班就是這種不上車也沒人發(fā)現(xiàn)的人?！?/p>

男生的表情卻一下嚴肅起來，“別笑?！崩^女生的行李，“上我們班的車吧?！?/p>

“不用了。不用了。”這么一來，顧旻反而慌張了。

兩個人執(zhí)拗了半天，林森想想顧旻也不是開朗到可以和別班同學打成一片的女生，勉強不得。

他想了一會兒說：“你等我一下。”

顧旻站在原地茫然地目送他走到七班的車邊說了些什么又走回來。

“走吧?！蹦猩匦绿徇^女生的行李。

“去哪兒？”

“到學生會辦公室把行李放下再說?！?/p>

“欸？”

樹蔭下男生側(cè)過頭來沖顧旻笑了笑，“我跟他們說我也不去了。”

“那怎么行？”

“那怎么不行？”

正繞著，七班的大巴“突突突”地駛過身邊，車上的男生女生們不整齊地“噓”起來。某個看上去和林森關(guān)系很不錯的男生探出頭來叫道：“重色輕友啊你小子！”目光轉(zhuǎn)向顧旻后又補充了一句，“眼光還不錯啊?！?/p>

“要你管！”林森笑著反駁回去。站在一旁的女生卻紅了臉。等到所有的噪音都安靜下來，看見他轉(zhuǎn)過頭對自己說：“走吧?！睙o限溫柔的聲音，快要沉溺其中爬不出來。

“林森?！?/p>

“嗯？”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吧？”

“嗯，怎么會忘記哦。我那時候真傻啊，晚上做值日的時候錯跑到樓下你們班的教室去拖地?！?/p>

“哪里是拖地，只不過胡亂弄了兩下，連燈都懶得開?！?/p>

男生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是嘛，我急著回寢室睡覺哩。倒是你，怎么坐在教室里連燈都不開，也不吭聲?！?/p>

“我吭聲啦?！?/p>

“是啊，等到我把地都拖完了才冷冷地來了句：‘同學，這不是你們班教室。’可真嚇得我魂飛魄散啊?！?/p>

顧旻笑著，肩膀劇烈地聳動，笑著笑著，眼睛里就濕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