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諾的眼眸深處閃過一道奇光,臉上不但沒有驚訝的表情,反而笑意更深,很輕快的答我道:“對?!?/p>
我沒想到他會坦白的這么快這么直接,不禁怔忡了一下。
他勾起唇角,忽的湊到我面前,我們之間的距離,徒然而近。他就在那樣近的距離里,一眨不眨的注視著我,微微笑道:“你說的對,我一直都在裝傻?!?/p>
他說話時的氣息拂到我臉上,我連忙后退一步,拉開距離道:“為什么?”
他再次靠近,答道:“好玩?!?/p>
“好玩?你裝瘋賣傻只是因為覺得那樣子很好玩?”我從他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臉,充滿了錯愕和慌張。
蕭諾挑了挑眉毛道:“這是第三個問題嗎?”
我一呆,連忙否決道:“當然不是!第三個問題是——除了我,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我真正的意思其實是——蕭左知不知道。
蕭諾抬起頭摸了摸下巴,露出一副很苦惱的樣子道:“啊,不知道為什么,跑來這么直接了當?shù)膯栁沂遣皇窃谘b傻的人目前為止只有你一個。不過你可千萬別以為那是因為你比別人聰明,而是有些人選擇了放在心里偷偷懷疑罷了?!?/p>
也就是說,也許蕭左心里是知道他兒子在裝傻的?既然他知道,為什么還要和我打那個賭呢?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我早已發(fā)覺蕭左比我?guī)煾该枋龅母勇斆鳎哺永现\深算,他就像深不見底的海洋,讓人根本無法捉摸他在想些什么,又會做些什么……
就在我滿腹狐疑時,蕭諾又道:“你知不知道我為什么會承認的這么痛快?”
我抬起頭,對上的是一雙和蕭左一模一樣的眼睛,同樣的漆黑如墨,同樣的深不可測。
“為什么?”我下意識的順著他的話問道。
蕭諾又笑,嘴唇彎彎,像是嘲諷,又像是捉弄:“第一,當然是因為我打賭輸給你了,愿賭服輸,我一向是個很講信用的人。第二,我們不是敵人,起碼目前不是,你也不是多事之人,不會到處去說的對不對?第三,即使你到處去說,也不會有人相信,比起一個剛來百里城沒幾天的外人,那些和我相處了十多年的人更相信他們自己的判斷。第四……”他停了下來。
“還有第四?”我皺眉。
他盯著我,眼眸燦爛,明亮如星,像是承載了無限希望和無限快樂。
“因為是你,因為坦白的對象是你啊……”蕭諾輕輕的說著,慢慢退回到椅子上??諝馑坪跻蛩碾x開而一下子輕松了起來,然而夾雜在那輕松中間的,還有幾分莫名的淺淺失落。
我不禁咬了咬下唇,有些緊張的道:“你在說什么?”
“沒說什么,聽不懂就算了?!笔捴Z再次聳肩,臉上又露出那副與人無害的白癡笑容道,“好了,賭約我已經償清了,下面可以談點正事了吧?”
這個說話不清不楚的家伙!我做個深呼吸,將內心深處的暗潮洶涌強行鎮(zhèn)壓下去,然后正色道:“我來從頭到尾整理一次。首先,比試大會上陸雙離奇死亡,死于雷菌之毒。當時的守門人聲稱沒有外人入內,喬老三卻在比試場上撞見行色匆忙的悠黎。接著蕭二公子毒發(fā),給他在食物里下寒服散的人正是悠黎。最后悠黎被人逼服雷菌至死,發(fā)簪里的寒服散被人取走。從表面看來,一切都與你二哥有關。因為他服食寒服散,所以不能出賽,就命侍女毒死陸雙。而悠黎昨天發(fā)現(xiàn)他房里有個女人,由愛生恨便決定不再繼續(xù)給他寒服散,蕭二公子生氣之下將晚飯扔了,然后再跟到廚房逼悠黎拿出寒服散,悠黎反抗,只好將她殺死?!?/p>
蕭諾苦笑道:“我們的思維總是往兩個不同的方向走啊。我想的則是:有人故意要陷害我二哥,所以收買了悠黎姐姐在二哥的食物里下毒,比試大會開始,他知道二哥不能出賽,就讓悠黎姐姐去毒死二哥的對手,然后利用追緝兇手的方法讓二哥毒癮發(fā)作,如此一來,大家都認為二哥是不敢輸,所以毒死陸雙的。再接下去,因為他發(fā)覺我們已懷疑到了悠黎身上,所以將她殺了滅口,并巧妙的布置了廚房,給我們一種二哥因搶奪寒服散而殺人的錯覺?!?/p>
“那你的二哥真是倒霉,因為這個幕后真兇不但對他了如指掌,而且還神出鬼沒,能在百里城內來去自如?!闭f到此處,我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而蕭諾同時眼睛一亮,我從他眼中讀到了某種可能。
“我們漏了兩條線索:第一,毒菌是誰帶入百里城的;第二,悠黎是怎么弄到寒服散的。她一個侍女,不可能出百里城,她的藥物來源,也許是掀開整個真相的關鍵?!?/p>
蕭諾道:“寒服散并不難得,我敢說玉大夫那就有,如果知道配方,只要去百里鎮(zhèn)的藥店買來原料就可以自己配制?!?/p>
我點頭道:“所以,寒服散三個月前,或者更早,就已經開始給蕭二公子服食了。但毒菌只有長白山的東嶺有,除非真是蕭二公子干的,否則必定由外邊的人帶入城中?!?/p>
蕭諾接著我的話說了下去:“而開城三日,唯一一幫有嫌疑的外人就是發(fā)財谷。他們來的時間太巧,回去的也太離奇,最有可疑的是,二哥曾經說過一句話,他說我看錯了,發(fā)財谷的十個人里有四個都是高手,最少也能排進當今武林前五十名?!?/p>
我微微而笑,悠悠道:“以蕭二公子的閱歷和武功,他當然不可能看錯?!?/p>
“所以,我們接下去要干的事有兩件,一是去百里鎮(zhèn)的藥店查詢寒服散配料的購買記錄;二就是追緝發(fā)財谷的人回來問話?!笔捴Z說著,突然一震,道,“不對,還有件事!”
“守門人!”幾乎是同一時刻我喊出了這句話。
蕭諾點點頭,并站起身:“走,我們找他們去。無論如何,打草驚蛇總比再次被兇手搶在頭里好。”
我深表贊同,當下開門同他一起去找比試大會看守陸雙門前的那兩個守衛(wèi)。誰知剛走到院中,就見遠遠的亮起了明燈,阿不帶著一隊人匆匆走過。
蕭諾跑過去問道:“阿不,半夜三更的你干什么?”
“哎呀三少,你以為小的愿意三更半夜這么跑來跑去的么?我也不想??!還不是財伯年紀大了,天一擦黑就睡下,打雷都叫不醒,府上出了事,當然只好由我……”這個阿不,許是跟隨財伯的時間太久了,居然也沾染上了這話多的毛病。
蕭諾不耐煩的打斷他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哦,剛有弟子來報,說阿丁阿乙被發(fā)現(xiàn)死在自己房中,所以小的現(xiàn)在帶人去看看。”
我和蕭諾對視一眼,心頓時沉了下去。
又遲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