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里沉寂了片刻,繼而,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
昭鸞伸長了脖子去看,雀躍道:“原來匣子里裝的是聘書耶!真不愧是死狐貍,把什么都給準備好了?。 ?/p>
低垂的竹簾搖晃著,簾后人幽幽一嘆:“固所愿也,不敢請耳。”
掌聲再起,館中人人起身恭賀,為這對有情人終成眷屬而喜,而館外,姬嬰靠在馬車上,望著他們微微而笑,陽光灑在他的白衣和車轅處的白澤上,白光如雪。
昭鸞嘆道:“沒想到原來秦娘對潘傻瓜也有情啊……聽說他們是青梅竹馬,后來潘傻瓜當兵打仗去了,秦娘也就嫁人了,等潘傻瓜回來時,秦娘的丈夫也死了,兜來轉(zhuǎn)去,兩個人還能在一起,真應(yīng)了‘緣分’二字呢?!?/p>
姜沉魚看著眼前的一切,回味著姬嬰方才說的“佳偶宜求,良緣莫誤”,心中彌漫起一片柔情。
那邊潘方求親成功,將匣子往簾后一遞,又看了簾上的人影幾眼,轉(zhuǎn)身喜滋滋地跑出來,對著姬嬰彎腰行大禮:“若非公子當頭棒喝,小人至今都在醉生夢死,更無勇氣向秦娘求親……多謝公子大恩!”
姬嬰受了他這一禮。
潘方又道:“從今往后唯公子馬首是瞻,任憑差遣!”
姬嬰道:“不急。你先忙你的婚事,好好當新郎。他日戰(zhàn)起,自有用你之處?!?/p>
潘方連聲應(yīng)是。
姬嬰轉(zhuǎn)身正要上車,忽地停下道:“哦,對了,現(xiàn)在正有一事勞你相助?!?/p>
潘方連忙道:“公子但請吩咐!”
姬嬰又是一笑,姜沉魚正覺他這次笑得和以往全都不太一樣,少了幾分莊重,多了幾分慧黠時,便見他的目光朝她們的藏身之處轉(zhuǎn)了過來:“熱鬧完了,兩位還不回家么?”
昭鸞掉頭就想跑,但潘方身形一閃,瞬間到了跟前,魁梧的身軀往那兒一站,跟座大山似的把去路全都給堵死了。
姜沉魚這才知道原來姬嬰早看見她們了。
昭鸞沖到姬嬰面前,恨聲道:“就你這只死狐貍眼最尖!走你自己的路,當沒看見不行么?”
姬嬰笑著搖搖頭,打開車門,做了個請的姿勢。
昭鸞不怕太后不怕皇帝,獨獨就怕他,因為她深知淇奧公子雖然溫文爾雅風(fēng)度翩翩,可做出的決定卻比圣旨還難更改。此趟被他捉住,游玩之旅只能就此作罷,當下不情不愿地嘟著嘴巴上了車。姜沉魚正想著她是否也該跟上時,姬嬰對車夫吩咐了幾句,車夫揮鞭驅(qū)動馬車徑自走了。
昭鸞從窗內(nèi)探出頭來,喊道:“姐姐我先回去啦,下次再來找你玩兒,順便還你錢……”
眼看著馬車拐了個彎,消失在視線中,而潘方也有事先行告辭,如此一來,茶館門口就只剩下她與姬嬰兩人。
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得飛快,低下頭不敢看他。偏偏,鼻間嗅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淡淡的佛手柑香味,一時間,更加無措了起來。
“姜家的小姐?”溫潤的語音帶著禮節(jié)十足的詢問,傳入耳際,又是一陣心跳。
原來他真的認得她……姜沉魚連忙請安:“沉魚參見侯爺?!?/p>
抬眸,看見的依舊是水般的清淺笑意,相比她的無措,姬嬰更顯鎮(zhèn)定,眉睫間一片從容:“天色不早,嬰送小姐回府吧。”
她心中一緊,復(fù)一喜,羞澀地點了點頭。
唯一的馬車也走了,兩人只能步行。姜沉魚看著地上他與她的影子,周遭的一切在這樣的夕色中淡化成了虛無,只剩下兩個人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很長。
恍同夢境。
不,即使在最奢侈的夢中,她都沒想過,有一天,她會和姬嬰并肩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