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腦子里搜索我那點兒少得可憐的醫(yī)學(xué)知識,我什么都不懂,甚至不知道淋巴是什么東西,可王燕她竟然得了癌癥,就這么要活到頭兒了。她才二十三歲多一點??!我想說點什么,可我什么都說不出來,我站著、僵著、驚愕著,任由王燕握著我的手,把她手心上的冷汗一點一點傳到我的手心。
“洗手間在哪兒?”王燕忽然說。我沒反應(yīng)過來,錯愕地望著她,她笑笑,又說了一遍:“洗手間在哪兒?”
“哦,客廳旁邊兒的玻璃門?!蔽议_門要帶王燕去,她拉住我,搖搖頭,自己出去了。
我一屁股坐在床上,忽然覺得心里翻江倒海地難過。這么年輕,怎么就得了癌癥呢?怎么就是絕癥呢?怎么就不能治呢?這什么世界???!我呆呆地看著王燕用過的飯碗,回想她剛才的樣子,竟然那么模糊,我想不起來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揣著一種怎樣的心理偷偷翻了王燕的皮包的,也許是我潛意識里害怕或者希望這件事兒是假的。我是不是特混?到了這時候還懷疑王燕。可我真希望這事兒是假的,那樣一個花一樣的姑娘就不用去死了。
王燕的皮包里有一張紙,一角上有北京最有名的一家腫瘤醫(yī)院的標(biāo)志。
我終于還是抽出了那張紙,那是一張化驗單。這張紙證實了王燕說的話,看來,我是太混了。
“信了?”王燕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我身后,我一個激靈,手里的化驗單掉在地上。
我窘在原地,尷尬得要死,就好像一個小偷當(dāng)場被人抓住,所有陰暗的心理都被揭穿了一樣。這時候我是徹底明白了書上經(jīng)常用的一個形容——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原來我在你心里是這么不值得相信的?!蓖跹嘧哌M來,稍顯落寞地坐下,低著頭,我看不見她的表情。
我當(dāng)場亂了手腳,“不是啊,不是……”我就知道說“不是”,可是“不是”什么我卻說不出來。我懷疑的是一個身患癌癥的朋友,我真不是東西!
我最怕人家在我面前哭,在我內(nèi)疚得不得了的時候,我就更怕人家哭。王燕又哭了,我心里更加內(nèi)疚了。她一邊哭一邊說:“荊盈,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你非恨我不可么?”
這會兒她抬起眼睛,曾經(jīng)美麗的眼睛紅腫得厲害,我知道我是真?zhèn)λ?。我要是能忍下心去恨一個得了癌癥的還曾經(jīng)是我最好朋友的人,我他媽就是瘋了。這時候我心里只有一件事——我得去找劉翰舟,我得讓王燕見著劉翰舟,我得讓她了了一個心愿,我不能讓她到了這個時候還找不著自己心愛的男人。
“那我要是原諒你了,不恨你了,你是不是就不哭了???”我蹲下,使出全身解數(shù)去哄她,就好像宋樂天哄我似的。有時候我是覺著我跟王燕在一塊兒的時候我像個男的,總得保護她。相反她在任何時候都是個柔弱女子,總需要別人保護。
王燕點點頭,抹了一把眼淚,“你真不恨我?”
我估摸著我要是說我從來沒恨過她,她也不能信,于是我說:“以前恨,但現(xiàn)在不了。這事兒要說不對,宋樂天不對的地兒更多,你瞧我連他都原諒了,還能不原諒你么?”
王燕那一雙大眼立刻放出了光彩,嚇得我差點兒坐地上,“真的?”
我忽然有點害怕,說不出來為啥,我就覺得王燕眼睛里的光彩來得太快太突然——我又在胡思亂想了,不能再想,再想我就真不是人了,“真的啊,我沒騙過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