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未必就要出宮。動過一次心,自然也就明白其中意趣了,我這么說還是膚淺了,深的東西終究是說不出來,只有一張琴,奏到迷惘的時候,才能得其真味?!卑倮镬闲宰雍?,對這些女孩子更是溫柔,也不惱火。
“少主也動過心?”柳瑜兒說。
“哪能沒有呢?”小蘇咯咯地笑著,“我說啊,是那年新春來暫住的茗公主?!?/p>
“才不是,一定是小舟公主了。你別看我們少主沒見過人家?guī)酌?,可是見一次,梳頭還梳了半天呢?!?/p>
“胡說的丫頭,都給我攆出去討飯!”百里煜笑笑,卻沒來由地輕輕嘆了口氣。
呂歸塵頭頂上那株梧桐隨風一振,葉子上蓄的雨水落了下來,淋在他的身上。他沒有動,呆呆地看著空中月輪,有一些東西從心里泛了起來,綿綿的像是柳絮,可是層層疊疊地壓在一起卻是沉重的,把他的心都塞住了。
“姬野,你該請我的客了?!毕⑥@松松地拉著韁繩,和姬野兩個策馬漫步在街上。入夜了,他們一天的武訓(xùn)剛結(jié)束,從大柳營回城。
“可別把我當有錢的闊佬,又怎么了?”姬野摘下頭盔,打散滿是汗的頭發(fā),狠狠地一甩頭。
“我今天湊巧看見叔叔的文書,下個月禁軍晉級十三人,你的軍銜提升為牙將,不用再當青纓衛(wèi)了。難道不該請我喝酒么?”息轅笑,“叔叔說國主也是覺得殤陽關(guān)一戰(zhàn)中陣亡的將士太多,如果不安撫,恐怕冷了人心?!?/p>
姬野愣了一下,也笑笑:“我還以為我一輩子都升不上去呢?!?/p>
“你好像也不是很開心的樣子,”息轅說,“牙將雖然不是什么高位,卻是將官,和一般衛(wèi)佐不同。而且你在禁軍,又是叔叔的學(xué)生,升遷一定很快,再過了參將就可以升副將。大柳營演武那次,副將的軍銜本該是你的,國主沒賜下,可按你現(xiàn)在的勢頭,沒準二十歲自己積功就能升到副將。這個速度很多世家子弟想都不敢想,你也算是討回了你應(yīng)得的?!?/p>
姬野低頭看著起落的馬蹄:“其實我以前也這么想,國主不賜我副將算不得什么。我自己積功升官,這樣有朝一日我升上去變成副將,比國主賜的更體面,也許還能升得更高,升到后將軍、前將軍、也許大將軍……”
“你是叔叔的學(xué)生,升到武殿都指揮使都不奇怪?!毕⑥@笑。
“可是息轅,我們在殤陽關(guān),死了那么多人,多少人和我一樣,都是想升官,想晉級,想不缺錢,想不會被人看不起。不過他們都死了,也許再打一場大仗,我們兩個也都回不來了。”姬野抬頭看著息轅,“你說我們到底是為什么拼命呢?我老是想,可也想不清楚?!?/p>
息轅想了一會兒:“我覺得,我們幾個都是想做大事。要做大事,就該像離公那樣,敢拼命,無所顧忌。其實我看見離公在戰(zhàn)場上揮刀一指,千軍萬馬向他靠攏,我真的不覺得他是我的敵人,我想英雄就是那樣的,那么多南蠻的勇士聽他的號令,肯定有他們的理由??上芟耠x公那樣的人,畢竟是太少了。你說得對,很多人一場仗過去就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p>
“將軍呢?你是將軍的侄兒,不想象將軍一樣么?”姬野問。
息轅猶豫了一下:“姬野,你不覺得叔叔是個很難懂的人么?”
姬野愣了一下,點了點頭:“你也這么說……其實我有時候覺得不懂將軍在想些什么,可是不方便說,息轅你是從小就跟在將軍身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