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建成看到這一片大好的春光,突然又來了精神,說:“慢著慢著,小賈,你來給我照張相,就以這個草甸子為背景,留個紀(jì)念?!?/p>
小賈說: “那馬總,你坐著,我去給你拿本書,你拿著書照!”馬建成笑了.就說.“壘書干什么7” 小賈說:“我奶奶不識字照相還拿著人民日報哩,你說你這么大一個知識分子……”
老馬說:“不拿!也不坐,就站著照!站著!”
小賈拿起相機(jī)給他照:“好……好!笑笑!馬總你笑笑嘛!”
馬建成就咧了咧嘴,小賈摁了一下快門,啪噠一響。
馬建成問:“好了?”小賈說:“好了!保證好!馬總,將來登在報紙上,您別忘了,這是我給您照的!”
馬建成翻翻眼說:“登報紙上?你做夢吧!”
小賈詫異地問:“不登報?”
馬建成說:“不登,將來,給我留著,追悼會上再拿出來!”
哪想到這一句就成譫語了。
小賈那時候就覺得不太吉利。小賈就趕緊跟他說:“您看您這話說的?!?/p>
馬建成搖搖頭,端起了酒杯,說:“來吧!為了咱們的窩窩頭,干!”
小賈說:“不是窩窩頭,是咱們的長波臺!干!”
馬建成站起來,端著酒杯,像是哭,又像是笑,酒不醉人人自醉,就這么飄飄搖搖的說了一段。
老馬說:“哈哈,有人信嗎?沒人相信,萬物化生,天何言哉!厚德載物,地何言哉!這杯酒,我敬這個大草墊子!來!請!讓這青山作證,讓這綠草作證,我們……我們,就是在這里,就著沙子吃著窩窩頭,干出了中國的——長——波——臺!”
小賈在邊上忙活,就說:“馬總,我敬你,你是大功臣,將來要青史留名的,我敬你!”馬建成迷糊著一雙星星眼,就把他一推:“名?那都是虛的!是虛名!沒有窩窩頭實(shí)在!虛名啊!不當(dāng)窩窩頭吃!韓信,漢將!”
小賈一聽是了!就說:“這個我知道,戲里有!”
馬建成指點(diǎn)著賈老黑,感慨地說:“當(dāng)年,貪戀虛名,功成不知身退,結(jié)果落了個什么下場!” 小賈看著他,說:“馬總,你喝多了……” 老馬嘴里含了口酒,嗚魯著嘆息:“沒喝多!可是,他能退嗎!韓信什么人,漢將啊!軍人啊!軍人有退路嗎?!沒有,沒有!往前還有半條命,后退者,斬!斬!死路一條!這是什么地方?什么地方?”
馬建成舉著酒杯在小賈面前晃著。小賈就笑,說:“是基地嘛!”
馬建成就說不是不是!就有點(diǎn)惡狠狠地:“這是千年的沙場,漢家旌旗蔽日,匈奴鐵騎遍野,是兩軍對壘,白骨遍地的沙場!韓信啊韓信,你是蓋世的英雄,我馬建成敬你一杯!后退者!斬!”
喝了就原地轉(zhuǎn)了幾個圈,倒在椅子上睡下了。
就小賈一個人坐旁邊守著,喝酒吃菜就著窩窩頭。
面對草原,春暖花開,兩個人一睡一醉,倒像世外的神仙。
王山魁匆匆跑來,就看見兩人這個樣子,忙問馬建成怎么了,小賈也醉得沒人樣了,神秘得不行,小聲回答他:“馬總剛剛……” 王司令說怎么了? 小賈醉洶洶說:“跟著……韓信出去打仗了!……這不剛回來!才睡了!”
馬建成倒在椅子上睡著,小賈就要叫醒他,像京劇里面的道白,說:“烏呀呀!蕭丞相!大將軍……韓信來也!”
王山魁示意著說:“算了,算了,他媽的別叫喚了!賈老黑,龜兒子你舒服哩!趕緊給我倒上酒!我也要喝一碗哩?!?/p>
那邊實(shí)在是不能再等了。盧政委就焦急地看表,然后一聲令下:“開始吧!”
10位女軍官把鑰匙按次序一一插入暗鎖。只聽轟隆一聲,機(jī)器開動,儀表閃動。
從巍峨的發(fā)射塔下,傳來戰(zhàn)士們的歡呼聲,只見他們從草叢里躍出,跳著,叫著。 “成功啦!成功啦!” 戰(zhàn)士們仿佛看見遠(yuǎn)方,一只中國潛艇在一望無垠的藍(lán)色汪洋中自由地遨游。
春暖花開的草甸子上,一個打仗的,一個畫圖的,還有一個蒸窩窩頭的,這時候都喝得高了。喝高了就覺得時間停滯了,超然物外了。
馬建成依然在草甸子上沉睡,王山魁靜靜坐在他身邊,小賈摸著老王的腦袋嘻嘻哈哈笑。
小賈就說:“司令員的腦袋咱還沒摸過哩!……沒啥沒啥!原來還不及老馬腦袋大哩!”
老王也嘻嘻哈哈笑。
這時草甸子上就傳來了稚嫩而又洪亮的牧歌。
青山那個綠水哎……
多好看……
風(fēng)吹草地來喲
見牛羊啊!
咱們的領(lǐng)袖毛主席來
領(lǐng)導(dǎo)得好……
王山魁靜靜地聽著,一骨碌就跳起來。就問炊事員唱歌的人是誰。賈老黑就站起身,說:“放羊的!過來過來!”
轉(zhuǎn)臉對老王說:“你忘了,給咱們送綠豆的那孩子!”
老王也喊:
“老鄉(xiāng)老鄉(xiāng)!聽我唱:鐵流兩……啊!兩啊!……兩萬五千里!”
小賈就說:“你看你看!放羊的小子沖咱們?nèi)瞿蚰?”
賈老黑就喊:“叫你尿!這就把你小雞揪下來炒了吃!”
老王就樂,說:“賈老黑你敢!”
小賈說怎么了!
老王就深情地說: “我說,他這唱的,是我的老家沂蒙山呢!”
人人都說那個沂蒙山那個好來
沂蒙山來那個好風(fēng)光嘍
老王就說:“這孩子不好好在老家放羊,怎么把個羊就放這里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