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他說什么,我從不反駁,我默默包攬了宿舍里的所有體力活兒,掃地拖地擦桌子,還堅持每天拿著幾個空暖壺為大家打熱水,原本這活兒該是余秋林干的。雷磊和蘇謹彭干脆理都不愿意理我,偶爾在校園里迎面相遇,他們也都不撩眼皮地從我身邊繞過去,仿佛我是透明人。有天我從老萬酒吧喝多了回來,本來宿舍里挺熱鬧的,可我一進去,整間屋子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我拿起宿舍里的幾個空暖壺就往外走,走到門口我又折了回來,將四個暖壺哐哐砸在地上,摔個粉碎。砸完以后我挑釁地看著床鋪上的幾個人,企圖尋到一點聲音,就算是咒罵也好,可是沒有。雷磊從床上跳下來,從我身邊繞過,拿起笤帚和簸箕把碎片收了收,又抬起頭:“余秋林,一會兒把這倒了?!薄昂绵??!庇嗲锪謶?。我發(fā)瘋一般把雷磊剛收進簸箕里的碎片如數(shù)倒了出來?!拔也倌銈兇鬆?!你們這是干什么,孤立我是嗎?不愿意搭理我是嗎?我叫你們不說話,叫你們不搭理……”我邊說邊把幾張桌子上的東西扔到地上,一堆有用沒用的東西噼里啪啦地在地上歡快地跳著舞。蘇謹朋突然竄出來把我拉出宿舍,我跌跌撞撞地被他拽到后操場,他給了我一拳,我還了他一腳,最后我們撕扯在一起。他大聲叫嚷著:“林峰你算個什么東西?”我用手背抹著嘴角流出的血告訴他:“我不是個東西,來啊,打我啊,打死我圖個干凈!”他突然從地上爬起來,搖搖頭:“我不打死你,林峰,我要你一輩子生活在愧疚里。謝言死了,是因你而死,我他媽就不信你能安心過日子!”
蘇謹彭走了,我仰躺在操場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忽然起了一陣大風,天一下子陰了下來,我對著陰沉的天空說了很多掏心窩子的話,最后竟流了很多很多的眼淚。
在那以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不再刻意討好任何人,不再跟他們多一句廢話。我想明白了,我們永遠不要指望在別人身上得到救贖,快樂是別人的,悲傷是自己的,誰也不是誰的救世主。有一天余秋林突然提醒我,宿舍已經(jīng)一個星期沒人打掃了。我兩眼一耷:“宿舍沒人打掃關(guān)我屁事兒?穿自己的內(nèi)褲,泡自己的妞,該誰的衛(wèi)生誰打掃!”很顯然,余秋林對我的反常態(tài)度大吃一驚,他拉著我的胳膊嚷嚷著:“林峰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啊,你自己做錯事兒了你還挺有理了是嗎?”我大臂一揮把他甩到一邊兒:“我錯就錯在不該在你們這幫孫子面前尋找安慰!”
也就是蘇謹彭揍我的那天,我躺在空曠的大操場上望著陰沉的天空,突然想通了,除了謝言,我沒對不起任何人,我憑什么一直活在別人的白眼中?誰都甭想支使我!
生活就是這樣,你軟弱的時候連流浪狗都想追著你咬兩口,有一天你讓自己強大起來了,別人就都會成為豆腐渣。
可是,我依然會時常想起謝言,在午夜夢回時她那張淚流滿面的臉一遍一遍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無論我在別人面前表現(xiàn)得多么堅毅,一想起她那張臉,我的心就沒有原則地柔軟下來,無法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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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酒吧出來的時候已是午夜,滿天繁星爭先恐后地對我眨著眼,我覺得那里面有一雙眼睛肯定是屬于謝言的,于是我對著天空用力大笑,然后咳嗽,差點把剛才那點酒全都翻騰出來。
小蝶從酒吧里追出來:“林峰,你等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