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銳
其實那條河很臟。
這句話寫于十二月三十一日的零點。何魚的博客。她還是知道了那場賭博。書過關了電腦,在黑暗中灌了瓶百事,似乎是在灌下那條骯臟的河。瞇上眼,就著寒寒的月光,在墻上小馬哥的風衣下,一只煙成了胡思亂想的替罪羊。在夢中煙頭燒了自己的床鋪和下半身,可次日清晨,煙頭卻烙在下鋪小凡的帆布匡威上。
夢生下來就是冰涼的,不在乎你喝的是什么,哪怕西北風。
雪兇狠地啄著書過的臉,歡快而自負。書過拉開拉鏈,任雪胡作非為。如果此時何魚在他左右,她一定會用食指指著他,語氣強硬,“看,上次感冒就是這樣來的”。書過會目光游移表情不屑,“不怕冷的方法不是穿厚衣服而是敞開胸懷”。接著何魚嗔怒的手會打在他胸膛上并幫他拉上拉鏈,然后書過把她扯進懷里,安靜地抱好大一會兒。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時光在門縫悠然一晃,青春就被關進了黑房。書過望了望北方,無數(shù)飛舞的白絮不知疲倦。雪凄然了幾千年,撲朔的迷離讓人分不清哪些是離人的眼淚,哪些又是庸人的口水。
街上很多情侶依偎著,呼出的白汽溫暖了彼此的幸福。灼傷人的,也許不僅是自己的孤單,還有別人的幸福。很多人問書過為什么喜歡低頭走路?!拔蚁霌禳c錢。”想想真的是明智,低著頭可以有充足的理由無視一切。包括愛情。
紛亂的電線和辦證號碼,冷不丁竄出的人力車和貓,足以證明這里的沒落。八點左右,一個女孩會在二樓陽臺目光呆滯地刷牙,那猛烈的動作讓人想起AK47巨大的后坐力?!耙欢ㄊ莾?nèi)分泌失調(diào)。”早晨經(jīng)過這吃飯的書過總會感慨。
那破舊的陽臺有只巨大的魚缸。里面的魚,眼睛很大,仿佛一輩子都要瞪大眼睛表示對這個世界的驚奇?!罢嫔担睍^想,“跟我那條魚一樣傻。”
有一次書過看著那魚發(fā)了呆,上面有沙啞的聲音:“哎,那個誰!你擋道了!”書過緩過神,發(fā)現(xiàn)身后眾多交通工具在抗議。
“你那魚叫什么?”嘈雜中,語言緩解著窘迫。
“沒名字!它就叫魚!”隱入房間的輪廓取代了沙啞的回應。
今天也是八點,陽臺卻沒人。早飯注定要就著失望來吃,因為少了那一眼習以為常的佐料?;匦r書過又看了一眼,只有一只魚大搖大擺地目中無人。
晚上一群人照例喝得東倒西歪。最后一個上床的大卡關門時被椅子絆倒,摔在地上竟然睡著了。小凡大聲吼著“我愛你你知不知道,田野里都是豬,好幾天沒吃面條了”。誰也不知道他唱的什么。小奇只是一個勁地說自己初戀女朋友漂亮,比張柏芝都漂亮,現(xiàn)在的女朋友沒有張柏芝漂亮。大家笑到虛脫。
最后一絲精神用于拿起手機而不是查閱短信。迷糊中感覺是何魚在祝福他元旦快樂牙齒天天曬太陽之類的。不過很可惜,在那個冗長的夢里沒有何魚的影子。
一群魚在小溪澗艱難地游著,水剛能漫過它們的眼睛。烈日在暴戾,它們的背因沒有水的滋潤而龜裂。水里的石頭又尖又利,它們早已傷痕累累。但是它們不得不拼命往前趕,因為上游在迅速干涸,而下游卻在未知的遠方。在慌亂中書過忽然發(fā)現(xiàn)那雙瞪大的眼睛,驚奇地望著世界的眼睛……
早晨起來很累,仿佛昨夜自己真的在逃亡。窗外陽光明媚,冷風撫過,雪愈發(fā)明亮刺眼。一只鳥在風中撲打翅膀卻不前進,大概在練習懸停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