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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立在城墻外側,內側全是皇兄帶來的京畿重兵,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一字排開,仿佛厚重人墻。城墻高聳,位置絕佳,弓箭手動作整齊,每一次號令都是一陣漫天箭雨向略微低矮的內城飛去,偶爾有人被內城飛來的強弩射中也立刻有人替補空缺,一切井然有序,這樣一番混亂也沒有人過來干擾,訓練有素。
與身邊的戰(zhàn)場相比,彌漫在我身邊的寂靜就更讓人覺得壓抑。
季風不說話,他向來沉默,但我明白這一次代表的是什么。
他生我的氣。
過去在宮中,雖然所有人看到我都恭恭敬敬地趴下去叫一聲“公主千歲”,但我心里明白,其實他們實則對我厭惡得很。無所謂,他們并不曾真正認識過皇女平安,再說本宮一向大度,從不將這些瑣碎小事放在心上。
但季風卻是明白我在想些什么還生我的氣,真讓人傷心。
陸見聽我這樣說,仿佛松了口氣,帶著其他人慢慢向我走過來。我仍有些擔心,想再出聲讓季風離開,又舍不得。內城里的喊殺聲震耳欲聾,我強迫自己不看不聽,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我只想多看他一眼。
其實仔細想想,那些喊殺聲與我又有什么關系?父皇這天下是從別人手里搶來的,本朝開國至今不過短短二十多年的時間,現(xiàn)在皇兄又想從他手里將皇位搶了去。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市诌@么以他為榜樣,父皇該高興才對??上抑皇莻€女兒身,怎么都學不像,白白辜負了這份血統(tǒng)。
陸見步子并不大,但城墻上能有多少地方,就算是爬也轉瞬即到。我心里嘆氣,最后看了季風一眼,不舍到極點,不過仍是轉過身來,對著陸見開口。
“陸見,本宮想知道,這些兵士是從哪里來的?”
陸見大概沒想到我會開口問他,些微一愣,不過仍是答道:“回千歲,這些全是京畿駐軍,城下驍騎營,城上神弩營,另有步槍營正維持城里秩序,全是訓練有素的將士,公主無須擔心。”
他的意思便是整個京城都已被皇兄所控制。我按按胸口,替父皇悲傷了一下,耳朵卻努力捕捉身后的動靜,不知季風是否已經離開。
陸見又說話:“城內火勢蔓延,另有一些刁鉆惡民趁亂滋事。但據(jù)步槍營最新回報,火勢已有所控制,蓄意縱火滋事者盡被拘下。另東城區(qū)有一群江湖人士出沒,鬧了些事端?!?/p>
我聽到“江湖人士”這四個字便略有些緊張,問道:“鬧了什么事端?”
陸見已經走到我近前,回答時眼睛只看著我,異常鎮(zhèn)定,不似其他人,控制不住地往季風看,只怕一個不防又被他神來一槍,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他說:“公主放心,那些江湖人只從天牢中帶走了一些人,并未驚擾百姓?!?/p>
我心中嘩然一聲,竟不自覺地雀躍了一下,料想季風也聽到這幾句話,一想到他再如何固執(zhí),這當下無論如何都要見他的家人去,我懸空了許久的心頓時放了下來。
這陸見過去常年在皇兄左右,我卻一直當他是個面目模糊的侍衛(wèi)甲,今天他又阻撓我離去,更令我討厭,但這時我看到他說完這些話后目不斜視,只當季風不存在的樣子,頓覺這男人突然可愛起來,妙得很。
陸見在離我僅有數(shù)步之遙的地方停下,單膝跪了,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禮數(shù)周到。
我克制又克制,卻還是沒能忍住,脖子像是生了意識,自動自發(fā)地往后偏轉過去。
眼前都是火光,然后是陰影,將我罩在其中。
是季風,耳邊嗆的一聲輕響,帶著血的長槍在我眼前落下,他已經走到我身側,就像過去在宮中每一個平常日子。我即將登上鸞車,他在我身側默默立著,過去我是從來都不回頭的,因為我知道,他一直都會在。
季風開口說話,沒有看我,眼里神色安靜,也不叫我的名字,更沒有尊稱,只有一句話。
他說:“我跟你一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