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我弟弟……”
我在他清冷的眸光下倏地住口,有一種說錯話的感覺。
“我聽到了!”他的聲音簡直是從牙齒里邊擠?來的,“我要教訓你?。?!”
我以為他要沖過來揍我,趕緊躲到陳旭陽背后。不料他只是拋下一句:“我們回家算賬!”
這天,終于還是來了。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家,探頭探腦,小心翼翼地觀察動靜。在確定了齊恒瑞還沒有回來之后,我這才松了口氣。今天我還是呆在自己的房間好了,遇上上實在太危險了。
經(jīng)過主臥室的時候,我聽到有人在里面說話,本來我并不怎么在意,但是突然聽到了有人談起我的名字,不禁停下了腳步。
“初月這孩子,真讓人擔心……”這個是齊媽媽的聲音。
另一個深沉男聲,自然就是齊爸爸。
“她終究是他們的小孩?!?/p>
一會兒,房間里有了爭執(zhí),齊媽媽小聲地哭了起來。
“或許我不應該帶她來的……我的錯……。”
我禁不住把耳朵貼到了門板上,聽不真切,話語斷斷續(xù)續(xù),只能將只言片語連接起來拼個大概。
“應該讓她離我們遠遠的,住到自己親戚家也好過住在這里……”
盡管早就清楚自己的身份,但是親耳聽到,又是另一件事。這個圍欄里沒有我的位置,無論我有多順從又多努力,始終是羊群里的黑羊。不屬于這個陌生的地方。
媽媽叫我下去吃飯的時候,我說肚子不舒服,躲在床上。聽著他們一家三口在客廳里有說有笑,其樂融融。很久以前,我也幻想著有一個家,一直在等爸媽來接我,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我一無所有。
將來我一定要考上外地的大學,然后永遠不再回來。
你們說對么?
目光落在一整盒的明信片上,它們默默不語,看著我的悲傷。
在床上趴了一會兒,我回到書桌前。再怎么樣,功課還是要做的。這個時候,我房間的門被人粗魯?shù)耐崎_了。
“你什么意思!” 齊恒瑞瞠目怒視我,“你以為不下來吃飯就能躲得過去么?!”
他反手把門怦的一聲關上,巨大的聲音使得我渾?一顫。 我低著頭,繼續(xù)在書桌前佯裝做作業(yè)。
“韓初月!”
不睬他,我不想看見幸福到令我眼紅的孩子。
“丑八怪!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在說話?!不準無視我??!”
一股力量將我的肩頭猛地搬了過去,讓我不得不正視眼前這個小我一年卻霸道無比的“弟弟”。
他粗魯?shù)亓Φ捞?,我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像前撲去,床頭柜的東西劈里啪啦地被我的手臂帶到地上。
痛,從肩膀出蔓延開,但是我并不在意。讓我移不開視線的是散落一地的東西。
齊恒瑞的黑瞳縮了縮,我不假思索地撲下去,保護被他的臟鞋踩到的明信片。
這是爸媽和我之間唯一的羈絆,哪怕是如此脆弱,如此輕微。我擦了又擦,骯臟的黑腳印怎么都抹不去。被玷污了,我最珍貴的寶物!
“你,你你……不準哭!”
“啊?”我茫然地抬頭望著齊恒瑞,“我哪里有哭?”
我是冷靜的至少在這一刻,疼痛讓我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是在哪里,是在誰的面前。我不可以哭。
“我……以為你在哭?!?/p>
我勉強扯出一個笑臉。
“我為什么要哭?”
齊恒瑞煩躁地抓了抓頭,瞥了一眼我藏在懷里的明信片。
“快扔掉啦!”
“不要。”
他似乎沒有想到向來逆來順受的我,竟然有反抗他的一天,表情有些僵硬
“叫你扔掉就扔掉!在這個家里我說了算。”
齊恒瑞暴怒起來,蠻橫地從我手中,一把扔出窗外。
他輕易地挑斷了我緊繃的那根弦,我噌地站起來與他平視,抬起手一個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他愣住了,完全不能動彈,趁這個空隙,我飛快地把我唯一的財產(chǎn)塞進包里,從他面前走過。
“初月,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齊媽媽的聲音從廚房里傳出來,我沒有搭理,只在心中默念。
再見了,這個家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這個家。
天太黑,我在樓下找不所有的明信片。晚上風大,很有可能被吹到了其他地方,或許是飄到別人家的花園去。嗚嗚,怎么辦呢,又不好意思這么晚去敲門。
完全沒了剛才沖出家門的勇氣,有擔心齊恒瑞隨時沖出來抓到我。我咬了咬牙。
對不起,我不能帶你們走。
離開家后,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原來銀行5點就關門了,為什么我拿的是存折而不是磁卡或現(xiàn)金呢?身邊僅剩的一些零錢,剛好給我買點路邊攤填填肚子。今天我恐怕要露宿街頭了。
我坐在高架橋地下的陰影里,看著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他們趕得太急,沒有人會向我投來任何目光。他們都是要趕回家吃飯的吧,街道的盡頭總有一盞為他們點亮的燈。
我的燈呢?
家都不存在了,誰還會為我點燈?
過去視之為理所當然的親情,現(xiàn)在竟是奢望。離群的羊羔,只能在孤寂的黑夜里沒有目的游蕩。我不敢再看天空,怕那巨大的黑洞會吞噬了我。
“韓初月,你怎么還沒有回家?”
聽到熟悉的身影,我抬頭,看見陳旭陽那張和顏悅色的臉,突然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