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七月十四日，星期五，諾曼o斯凱思將慶祝他五十七歲的生日，同時，這也是他作為地方政府會計職員職業(yè)生涯的最后一天。他告訴他的同事們說，他的一個叔叔給他留了一筆可觀的遺產(chǎn)，足夠他三年不必動用養(yǎng)老金，并提前退休。這個謊言讓他寢食難安。他并不習慣撒謊，但是，總得說點什么來解釋。一個中年的不稱職的職員，在人們的印象里，過去五年來他一直穿著同樣一套衣服，現(xiàn)在為何能夠放縱自己提前退休？他不可能告訴他們真相，殺死他孩子的女兇手八月份就要被釋放了，他有些事情必須安排，這是他從現(xiàn)在開始必須全力以赴的事情。

慶祝并不是一個他可以用在他的生日或他最后一天的工作上的詞。如果可以悄悄溜走，就像在過去八年中的每一個工作日結(jié)束時他做的那樣，他會非常感激的。但是，會計部門有一個慣例，即使對最沉默最孤僻的職員也不例外。這兒的習慣是，職員們離開、結(jié)婚、升職或

退休都會有這樣的活動，他們會被邀請去喝杯茶或雪利酒，這依據(jù)他們的地位、習慣和他們對即將要發(fā)生的變化的重要程度而定。對那些職位太低而又沒有私人秘書的人，請柬是由打字小組提供，由低級職員助理用各種各樣的部門便條和輪流傳閱的通知、期刊傳遞。請柬一出現(xiàn)，高級秘書米莉森特o伊蘭特小姐就開始收錢買禮物。她會拿著個信封，悄悄地從一個房間到另一個房間，收集捐款和卡片。捐款者會在卡片上不同的道別詞或祝福詞下簽上自己的名字。選擇卡片的任務(wù)毫不例外留給了伊蘭特小姐。五十四歲的她已經(jīng)將她的母性本能地升華了，在整個部門充當起了母親的角色，并在過去十五年里不知不覺就成功地制造了一種假象－－他們是快樂的一家人。

她總是不厭其煩地瀏覽著海陸軍商店和威斯敏斯特教堂書店的架子，甚至偶爾還會一直走到牛津廣場。對更高級的職員，她通常選擇一條狗。狗比較容易接受。而且，狗總能讓她想起一種莫名的情緒和抱負，忠誠和奉獻，穿著粗花呢衣服的男子，松雞涉獵區(qū)和石南花叢中那些神秘的上層社會的活動，一種有克制的品位。既然鄉(xiāng)村小屋意味著夫妻分享的快樂，對一個鰥夫來說并不合適，而且也不可能將斯凱思先生與任何和小動物或黑貓一樣輕巧的東西聯(lián)系起來，她決定買一張荒原風景畫卡片，畫面上是一條不知品種的粗毛狗，嘴里叼著一只雉。

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檢查卡片的時候，她感到一陣疑惑。那只雉－－至少她認為那是只雉－－看起來已經(jīng)死了，真的很可憐，腦袋垂著，眼睛呆滯無光。那真是很難被稱作一張令人愉快的卡片。她希望斯凱思先生不會討厭血腥的運動。而且仔細觀察，狗臉上的表情真的非常令人不舒服，幾乎就是幸災樂禍的樣子。唉，現(xiàn)在也只能將就了。她已經(jīng)花了三十三便士了。她一共收了十英鎊－－一個令人失望的數(shù)目，

但是可憐的斯凱思先生也從沒有試著讓自己受歡迎－－再買一張卡片

就是可笑的浪費了。遺憾的是，給他選擇禮物很難。八個月前他的妻子死了。對此，和他別的個人問題一樣，他并沒有多說什么。她代表部門送給他一張哀悼卡，上面有一個用紫羅蘭和勿忘我編成的花環(huán)圍繞著的銀色十字架。之后，她也想過她那時的選擇是否恰當。他已經(jīng)在這個部門工作了將近九年了，但是，除了他和她自己一樣從東部的某個郊區(qū)乘車到利物浦街之外，他們實際上對他幾乎一無所知。他們很少在車站遇到，有時她想他是否在故意躲著她。